我啞然地看着他,估計我現在的表情和白癡差不多。他伸手打算拉我,嘆道:“你是不是真的站不起來了?”
我真想好好的站直了給他看,好讓他不要以爲我那麼窩囊。可恨的我的腰和腳卻都軟的和豆腐一樣,怎麼都站不起來,我甚至能感覺到手指尖都在無力的發抖。可惡啊!我居然給嚇慘了!
“我們四個人每次來魔界探望族人的時候,都會特地挑這裡走,因爲踩着這些墨龍的腦袋渡湖感覺很刺激。”他微笑地說着,似乎回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看你嚇得走不動,乾脆我們就在這裡歇一會吧。”他坐到了我身邊,看着依舊翻騰不休的墨龍,說道:“有一次,春歌沒站穩,跌到了墨龍的牙齒上。結果他嚇得居然召喚了魔界的雷來劈那條龍,結果我們幾個因爲水導電的原因全部掉到了湖裡。卡卡上岸之後差點沒把春歌的腦袋扭下來。”
他低聲笑了起來,無限溫馨。“卡卡的本領其實是我們四個中最特殊的,你知道是什麼嗎?”他轉頭過來問我,我當然搖頭,他又沒和我說過!
“他可以運用空間轉換,只要他去過的地方,什麼時候他都可以隨時到達。所以不用擔心他,他現在一定是已經到了我們族人的地方,等着我們。三天後我們就可以見到他了。”
他不知道爲什麼嘆息了一聲,然後就一直沉默了。我試着動了動腳,站了起來,總算可以站起來走路了!我低頭說道:“我們走吧,這片荊棘林好象很大的樣子,早點過去也好。”
他突然擡起了頭,碧綠的眼睛竟有些冰冷,“再怎麼急,要到達目的地也要三天的時間。你就這麼急着見到卡卡?”
我愣住了,他在和我鬧什麼脾氣?急着見到卡卡有什麼不對?難道他不想早點確定卡卡的安全嗎?我正要說話,他卻站了起來,“走吧。跟緊一點,這裡的荊棘很厲害的。”
他猛地拉住了我的手,轉身就向倒刺亂伸的荊棘林裡面走。
從我們走進這片巨大的荊棘林開始,我的眼前就滿是慘綠的顏色,大大小小的尖刺,竟如同有生命一般,有時會扭動伸張。我親眼看到旁邊一株巨大的荊棘緩慢地張開一個枝椏,將吊在上面的不知是多少年月前誤入魔界的人類骸骨捲了起來,所有的倒刺瞬間全部刺入那屍首的體內。沉悶的撞擊聲聽的我毛骨悚然,另一隻手急忙抓住青空的衣服,生怕身邊的荊棘突然發瘋地來卷我。
腐屍荊棘海,這個名字取的真是太貼切了,我們走了一路過來,已經看了無數或成白骨或正在腐爛的屍體。我從開始的驚駭,慢慢發展到看了等於沒看見,可見數量之巨大。說它是荊棘海一點都沒有錯,我都不記得在這裡走了多久,四周卻永遠是一片瘋狂的慘綠,我感覺我們好象一直都在原地打轉,周圍的景色沒有任何區別。
看看青空,他一直都走的毫不猶豫,看都不看四周,腳步穩定。他就那麼自信自己沒有走錯路嗎?荊棘林中寂靜的可怕,除了偶爾荊棘收卷枝條的“吱呀”聲,就只剩下我和青空的腳步聲了。他一個字都沒有再說,我都不知道一個人怎麼能安靜成這樣,在這種極度寂靜的環境下,正常人都會忍不住要說話來排解恐怖的感覺。我突然開始懷念他剛纔的言語和笑容,直覺上,他本該是那樣的人,而非現在這樣冷漠。
“青空,”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喚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壓抑的安靜了,“你確定不會走錯路嗎?我們已經走了好久了,周圍的景色都沒變……”
他沉聲道:“我認得路。”
“可是……”他還不明白嗎?我其實是想讓他和我說話啊,這麼安靜我實在討厭。
“那個……青空,你剛纔說了卡卡的能力,那琴川和春歌呢?你們的年紀是不是差不多大?”
我沒話找話說,希望他可以搭腔。
他卻不說話,徑自走着,停都沒有停一下。我惱了,正要將他的手甩開,他卻突然輕聲道:“我們四個是一起長大的,我和卡卡的感情最好。”
我的惱火剛起了個頭就給他的話給壓了下去,“是嗎?那你的能力是什麼?對了,你們的獠牙平時都藏在哪裡啊?你們在魔界的族人平時都吃什麼?難道是魔界動物的血液嗎?”我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興沖沖地豎着耳朵等答案。
他突然笑了,“你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會問問題的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問題?你平時就想着這些嗎?”
我把他的話當讚揚,“是啊,快回答我啊!對了,還有魔界有多大啊?除了你們吸血鬼族的,還有什麼別的種族嗎?爲什麼這裡的天空都是紅色的?還有……我們到底走多久才能出去?我好餓。”
我說着說着一時興奮,走的快了一點,居然一腳踢到了旁邊的一株荊棘上,腳背上頓時傳來一陣劇痛。荊棘的倒刺刺進我的腳背裡了!我的天!我哀叫了一聲,差點跪到了地上。腳背上明顯刺着一根手指一樣粗的荊棘刺,居然還在扭動着要往我身體裡鑽!
我嚇得叫了起來,顧不得害怕,急忙伸手去拔那根讓我痛苦不堪的荊棘刺。青空飛快地捉住了我的手,“別碰它!我來。”
他的手指只輕輕碰了一下那根刺,眼看着它就如同被焚燒一般灰化,瞬間散落在地上。而我可憐的腳背清楚地露出了一個血洞,流出來的血把腳上的布條都浸溼了。那種疼痛簡直像會跑步一樣,瞬間蔓延到了我全身,等我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痛得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我真的不是想哭,可是這種痛真不是人受的滋味!簡直連每一寸皮膚都覺得火燒一般的痛楚,我根本不能動,動一下就感覺自己要四分五裂了。眼淚瞬間衝了上來,我怎麼壓抑都沒有用,青空柔聲道:“別怕,這種荊棘有點毒,我馬上幫你解除。”
他蹲了下來,把手蓋在我腳背的傷口上,頓時有一種冰冷的類似液體的東西從傷口鑽了進來,所到之處頓時不再疼痛。我驚訝地看着自己活動自如的腳趾,幾次看他施展這種治療術已經覺得很神奇,可是用在自己的身上,更是感覺佩服到了極點。很快我就不覺得疼,可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好象跑完幾百裡之後那種骨頭都要散開的疲憊。
我疑惑地看着青空,他替我重新包紮了腳上的布條,說道:“那是荊棘毒的副作用,我也沒辦法幫你解除。”然後便將我拉了起來,“撐住,馬上就好。”他說着轉過了身去,微微彎下了腰,“上來吧,我揹你。”
靠在他的背上,隨着他的步子節奏慢慢顛簸着,他的頭髮滑在我臉上,有點癢。我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竟是有種很柔軟的東西彷彿被引發了出來,有點懶懶的,有點澀,卻一點都不讓我討厭。周圍的安靜突然不再讓我討厭,覺得就這樣走着也滿不錯的……
“怎麼不說話?”他問我,“剛纔不是還有一堆問題的嗎?”
我咬了咬脣,輕聲道:“我剛纔問了那麼多,你還沒回答呢。”
他笑了笑,我立即能感覺到身下的震動,而他託着我兩條腿的手突然竟讓我臉紅起來,心跳陡然加速,臉更是紅得一發不可收拾。好在他看不見……我偷偷地想着,居然有些莫名的心安。
“以前一定有人說過你很會問問題,你的那些問題還真滿有意思的。”
於是他便開始說了起來,聲音有些低沉,有些柔軟,像捉不住的雲彩,卻真實存在。從他有什麼本領,到獠牙是怎麼藏起來的;再從魔界有多大,到魔界的其他種族。他說了很久,聲音柔柔地繚繞在我耳朵旁,剛纔所經歷的一切此刻都化做了寧靜呼吸,安逸的彷彿午後的小憩。
荊棘海無限蔓延,彷彿要伸展到天邊,觸目滿是囂張的綠,猙獰的尖刺如刀鋒利,我卻從心底希望這一刻可以延長。靠在他背上,安靜地聽着他說話,但願這一路便永遠這麼走下去。
我不記得他揹着我走了多久,或許我根本就沒有再去計算時間,當眼前豁然開朗時,竟也沒有反應過來。
“發什麼呆呢?我們已經走過荊棘海了。你舒服一些了嗎?”他低聲問我,臉微微轉了過來,熟悉的淡雅香味又籠罩住了我,我一時慌亂,急忙說道:“還好,就是覺得腿還有點沒力氣。不過應該可以自己試着走了。”
他將我放了下來,我試着走了幾步,點頭道:“感覺好很多了,你放心吧……謝謝你一直揹着我。”
他卻沒說話,只對我微微笑了一下。
“這裡是離族人地盤最近的一個地方了,走過這個小平原,我們就到了。”
我極目望去,前方竟是大片的岩石林,這算什麼平原啊?那些巨大的突起的岩石全部散發着暗啞的紅,彷彿千百年來的血跡凝結在上面風化的色彩,有種妖異的美。岩石就這樣層疊着,擁擠地一直堆到天邊的樣子。這樣的奇景,在人世間是絕對看不到的。
“這裡……總也有一個名稱吧!叫什麼平原?”我驚豔地問着,可惜了這裡和暗夜城堡一樣沒有太陽,不然夕陽下看這些美麗的岩石,一定極壯觀!
他想了想,道:“不知道,沒有人想過給這個地方取名字,因爲它其實並不大,我們走上一天就可以穿越了。”
說着他微微皺起了眉,“不過這裡經常做爲戰場用,希望今天不要碰到戰爭,不然就麻煩了。”
我笑了起來,“既然沒有名字,我便來給它取一個吧!叫它探險者岩石林!你看,又是愚人沙漠又是腐屍荊棘海的,我叫它探險者不是也滿確切的嗎?我現在正像在魔界裡探險一樣呢!”
我笑得很開心,可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一點都不好。兩天沒吃東西,好在荊棘林裡可以割開荊棘喝它的汁液,雖然極其難喝而且有些發臭,不過總比兩天不喝水來得好。加上我的腳還是陣陣發軟沒什麼力氣,眼前也時而有些發暈。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隨便找一些能吃的東西狠狠吃上一頓,然後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覺。
我暗地咳嗽了一聲,可憐地看着青空,小聲問道:“你累嗎?背了我一整天,需要休息一下嗎?”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彎了起來,“如果你累得走不動了,可以在這裡睡一覺,先不去你的探險者岩石林。那裡隨時有戰爭發生,太危險。”
我尷尬地笑了,奇怪,他怎麼聽出來我累了?
“那……我就休息了,如果你也想睡覺的話就把我叫起來吧!”我很義氣地說着,接着顧不得地上是髒是乾淨,坐了下去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青空……”我的頭慢慢地往下垂,感覺自己快要陷入深度的睡眠,於是迷迷糊糊地叫他,“我……我好睏,要睡覺了……”
他走了過來,輕聲道:“睡吧,我在這裡。”感覺他的手在輕柔地摸我的頭髮,昏昏沉沉的我已經無法聯想這個動作到底是什麼含義,眼皮眼看就要粘在一起。
忽然一個深沉嘹亮的號角聲從不遠處突然響了起來,幾乎是瞬間的事,四周突然全部響起了號角聲,在空曠的野地裡,簡直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淒厲刺耳。我的神經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睡意突然就消失了。
“怎麼了?”我飛快地坐了起來,驚恐地看着四周,半個人的影子都沒有,這些震天響的號角聲從哪裡來的?!
青空的臉色突然變的蒼白,“今天運氣不好,這裡有戰爭!”
話音剛落,便有驚天動地的嚎叫聲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一時間天地都爲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