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傳說中的城堡
直達的電梯上升得非常快,即使這樣,馬裡說到達城堡也需要十五分鐘左右。我站在他身邊,躊躇了半晌,實在很想把一直憋在心裡的疑問說出來,卻又怕他們覺得我問的是白癡問題。馬裡大概是看出了我猶豫的臉色,笑道:“想問什麼就問吧,怕什麼?”
我點了點頭,把我的最大疑問提了出來:“馬裡先生,暗夜城堡裡面,住的都是吸血鬼嗎?難道這裡就是吸血鬼的聚集地?”
馬裡彎起了嘴角,*了*我的頭,看他的神色完全把我當作了一個小孩子來寵溺,而這份親暱或許也因爲我是娜娜的女兒。
“別叫我先生什麼的,我可不是那麼尊貴的人物。就叫我馬裡吧!你說得沒錯,城堡裡面住了很多身份極爲尊貴的大人,是我們吸血鬼一族最有本領,資格最老的上層人物。但是城堡裡不光住了我們吸血鬼一族,還有我們吸血鬼的朋友狼人和透明人,具體說來,城堡裡面其實住的都是和我們吸血鬼一族有關聯的人。”
“裡面的吸血鬼都擁有純正的血液吧?像我這樣混血的多嗎?狼人是做什麼的?透明人呢?城堡大嗎?”
我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馬裡卻笑眯眯的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從他的外表真看不出他原來是這麼有耐心且溫柔的人。
“你還真好奇,城堡裡當然都是擁有最純正血液的大人啊!像我們這樣混血的族人,就要看混血的程度還有血液的高貴程度了,拿我做比方,我是城堡最外圍的看門人,因爲我是比較低的混血而且血液也不是高貴的。其實城堡裡面凡是做下人的,都是混血的吸血鬼,數量並不多,因爲吸血鬼的混血本就不多,我們一族始終無法和其他族類真正結合。堡裡不光是有像你這樣和人類的混血,還有和透明人和狼人的,甚至還有和……”
他突然頓了一下,像是考慮能不能說,灰色的眼睛裡面流露出了後悔的光芒,我盯着他,猜測着他猶豫的原因,除了和人類,狼人,透明人混血的後代,還有什麼人的混血呢?
我忽然猛地一驚。直視着馬裡妖魔一般的臉,言語吞吐:“馬裡……難道……還有和天使的混血嗎?”
他倒抽了一口氣,急忙抓住了我的肩膀,聲音是顫抖而且急切的:“小喜,進了城堡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說出我們剛纔說的話!是的,的確是有和天使的混血,而且他們都是擁有極其可怕力量的混血!最可怕的不是他們的力量,而是他們都是無可救藥的瘋子!沒有理智,沒有思想,他們生下來擁有的本能就是殺戮!所有和天使的混血沒有任何例外全部如此!他們被族長統統監禁了起來,在城堡裡,有關天使混血的話題是絕對被禁止的。你要記住!”
我被他嚴厲的神情震住了,而他的話語更是讓我不知怎麼的心底突然泛起了戰慄,某種隱藏在我身體最裡層的東西似乎找到了一個出口,正蠢蠢欲動地探出了頭。我哆嗦了一下,急忙乾乾地笑了起來將凝結住的氣氛稍微化開一些。
“我……我知道啦!馬裡你不用擔心,我纔不會在城堡裡面亂說什麼呢!對了,你剛纔說的透明人和狼人,他們在城堡裡究竟是做什麼的呢?”
馬裡鬆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腦袋,“狼人一直以來都是作爲吸血鬼一族的保護者而存在的,他們非常強健而且勇猛,說實話在體力方面,他們真的比我們吸血鬼優秀很多,不過他們在法力方面沒有天賦,而且都是容易衝動的傢伙。至於透明人,他們都是頭腦非常優秀的,冷靜,而且擁有完美主義,可惜體力方面實在很弱。因爲他們處理事務非常明白,所以他們世代都作爲吸血鬼的管家或者助手而存在。”他指了指站在我們後方的兩個年輕男子,“喏,他叫庫恩,是和狼人的混血。這位是米加,和透明人的混血。他們都是很勇敢而且很聰明的年輕人!”
後面的兩個年輕男子對我微微點頭微笑,一個臉色蒼白身材瘦長,還有一個則結實異常,而且我能夠從他的脣裡看到掩不住的獠牙。看上去他們雖然也是和吸血鬼的混血,也不是多麼俊美的人物,即使放在普通人裡面,也算不上美男子,老媽對吸血鬼的容貌太抱幻想了。
我很淑女地和他們問好,臉色蒼白的那個是透明人混血米加,有獠牙那個是狼人混血庫恩。外形上真的很好分辨。
“馬裡,吸血鬼的獠牙平時都會露出來嗎?他們現在還需要吸食人類的血液嗎?他們擁有什麼樣的法力?吸血鬼都不會死得嗎?他們能活多久?”
馬裡搖頭笑了起來,“你的問題真是太多了,真的一點都不像一個吸血鬼的族人哦!這些問題你到了城堡之後自己慢慢觀察吧!現在什麼都告訴你就沒有樂趣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兩個一直看着我的米加和庫恩,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問道:“小喜,你多大了?聽娜娜說你有五十歲了吧?”
我被他笑得感覺毛毛的,只好小心地答道:“是的,五十了,在吸血鬼中或許還算很年輕的吧?”
他搖了搖頭,“族人的年齡算法都不同,血液純正的大人們一般都可以活到上千年,所以如果是他們,五十歲不過還處於兒童時期。可是對於混血,特別是你這樣很久遠的混血,五十歲就算人類的十六十七了。也是大姑娘了……既然以後要在城堡裡面安頓,現在也該考慮考慮交個男朋友什麼的了吧!人類不是有句話嗎?人不風流枉少年,青春年華如果沒有愛情那可是大遺憾啊!”
說了半天原來是要爲我介紹男人來了!天啊,我剛剛來這裡好不好?連城堡的影子還沒有看到,莫名其妙地就給我介紹什麼男朋友,何況我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回事。不行!得把話題轉移一下才可以。
我轉了轉眼珠,故作輕鬆地說道:“我?我老媽還沒有安頓呢,輪不到我啦!我老媽還那麼青春年少,她不找一個可靠的男人才可惜呢!馬裡,你說對嗎?”
哈哈,提到老媽他的臉色果然變了!這個馬裡,喜歡就說出來嘛!幹嗎搞得這麼扭扭捏捏,難道他還會自卑嗎?
他咳了一聲,滿臉的傷疤又開始糾纏扭動,看上去怪可怕的,不過現在我再也不怕他了。人不可貌相,他兇惡的外表下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很清楚,我相信老媽也不會看不出來。馬裡恐怕是覺得自己容貌被毀了,又不是什麼高貴的身份配不上他心目中我高貴美麗的老媽。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這種古董男人存在。愛情裡面根本就不存在配得上配不上的問題,反正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兩個人的位置本來就是對等的。何況老媽也不是什麼高貴身份的人,我看她在城堡裡的地位應該和馬裡差不多。
“你母親……她是個很開朗很可愛的女人……你不用擔心,總會有好男人照顧她的……”他說得結結巴巴。
我纔不讓他閃躲,直接問道:“那些男人裡面包括你嗎?”
可憐的馬裡,被我的話嚇得晃了一下差點軟了下去,連滿臉的蜈蚣傷疤都變得血紅一片,一個那麼高大的男人,現在居然和小姑娘一樣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愛!我在心裡偷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告訴他:“我老媽喜歡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特別是……捍衛自己諾言的男人。”
他捂住了通紅的臉,小聲道:“小喜……別和你母親說我的事……別告訴她我的心事……只要她好,我已經最滿足了。我……臉上有傷……配不上她的……”
他果然是這麼覺得!我張開嘴,正準備好好對他說教一番把這種老舊的觀念修正過來,電梯卻突然猛地震了一下,停了下來。我站立不穩,差點跌倒,要說的話也全部吞了回去。馬里拉住了我的胳膊,將我扶正,輕道:“我們到了!站直了,大大方方地進去。”
電梯的門轟然打開,最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湊得非常近的醜臉,又肥又油,上面還長滿了疙瘩。我吃了一驚,反射性地後退了一點,這個人卻突然笑眯眯地一把將我拉出了電梯。
“哎呀,你就是娜娜的女兒吧?果然和她說得一樣,真是黑頭髮綠眼睛的小美人呢!你好你好,我是昆,暗夜城堡一級守門人!”他的大嗓門如同大喇叭,啪啪地響着。
我的耳朵差點被這種可怕的聲浪衝破。定下神來細看他,又是一驚!端的是——好一個醜人啊!一個巨大無比的腦袋耷拉在短得幾乎看不到的脖子上,個子極矮,極肥,穿着一件可笑的貼在身上的黑色袍子,一雙*的大腳露在袍子下端,十個腳趾又黑又髒。擡頭再看看他的大腦袋,上面油光發亮,一根毛都沒有,亮得可以當鏡子來用。這樣的人難道也是所謂的俊美吸血鬼一族的成員?老天,騙人的吧!
我吞了口口水,勉強笑了笑,將手伸入他早已熱情伸出的肥掌中,被他有力地晃了幾下。他一邊拉着我的手往前走,一邊用他的大嗓門用吼叫的方式來給我介紹城堡:“這裡是我的守門室,從我這裡出去你就可以看到我們的城堡了!到時候保證你的下巴會掉到地上,和娜娜剛來的時候一樣!”
他大笑起來,那場景真像是一場災難。不過我也發覺他和馬裡一樣,都是面相兇惡,可是卻熱情又善良的人。守門人的辦公房間大得超出我的想象,我本以爲出了他的房門就會是城堡,可是沒想到出了門居然是一條又窄又顛簸的密封信道,昆的大嗓子在信道里面聽起來就像上千人同時在吼。
信道里面一片漆黑,一絲光芒都沒有。我悄悄伸手去*牆壁,觸手之處是粘膩冰冷的青苔和堅硬的岩石。難道這裡是山洞嗎?
“小喜,我告訴你啊,進入城堡一定要通過幾個特殊的地方,像這個山洞。不然,哪怕你飛到了山頂,也看不到我們的城堡哦!青空大人爲城堡下了結界,只有通過幾個指定的地點才能夠進入城堡。你可要記得,進了城堡隨便就不要下山。指定的地點隨時會變,到時候你就回不來了!”昆拉着我飛快地跳過一個坑,接着回頭吼道,“到了城堡之後記得別多說話!一級管家北極先生問的問題全部都要認真回答!如果他心情好,說不定能把你分配到身份高貴的大人那裡做工作。不要像你母親,脾氣那麼衝,得罪了北極大人,空有一肚子學問卻只能做八級的打掃工。”他嘆息了一聲,無限惋惜,我身旁的馬裡也黯然了神色。
我急忙拉住了昆的袍子,連聲地追問着:“我母親因爲什麼得罪了總管大人?什麼是八級的打掃工?”
馬裡低聲道:“總管問她遺傳的是哪一個吸血鬼的血液,她怎麼都不肯說,還大聲罵總管老古董死腦筋……那個時候的她,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大膽的女子,也從來沒有想過去違抗總管……”昆嘆息着搖頭,“總管當時倒也沒有發脾氣,只是你母親一肚子學問,本來是穩當三級管家的,最後卻被劃到城堡最外圍去當了一個八級打掃工……唉,八級,是城堡裡面最低的級別了……”
原來是這樣!只是我就不明白老媽爲什麼對我們身上遺傳的血液那麼敏感,是誰的血液很重要嗎?就算是一個天地都爲之變色的厲害吸血鬼,幾千年都過去了,我們身上的基因還剩下多少?那些天使也是,當我說出我血液的來源時,他們居然那麼恐懼,到底我們的身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地方?我疑惑地擡頭問馬裡:“城堡裡面怎麼還要劃分級別?爲什麼?”
馬裡沉聲道:“劃分級別的只是我們做下人的,因爲人數漸漸衆多,而且良莠不齊,所以北極大人才想到劃分級別。擁有優秀血統的和優秀頭腦的可以成爲一級,例如我們的透明人管家北極大人,護衛總管狼人阿魯大人,還有一些優秀的混血都可以成爲一級。他們可以自由出入城堡的任何地方,擁有管制下級的權利,一般一級的人是下人中的領導人物,總管城堡所有大小事務。二級一般要差一點,是料理城堡許多純正血統大人生活起居方面的管理人物。三級則是負責飲食方面的管理。只有這三個級別有管理的人物,後面的級別都是真正做事的下人,至於八級,那就是什麼都不能管,只負責打掃的人員。”
我瞭然地挑起了眉毛,看馬裡和昆都是一臉爲老媽惋惜的樣子,看來他們根本不瞭解她嘛!就我所知,老媽雖然是應徵三級管家去的,可是真正安排給她什麼工作她纔不會計較,她永遠是那種自己找快樂的人,再也不會有比她更想得開的人了。何況她終於找到了這個秘密的吸血鬼中心地,我看她一定自豪得不得了。
昆回頭對馬裡說道:“把小丫頭送進去之後,到青空大人那裡去一趟,他要你彙報今天天使來襲的經過。對了,小喜,告訴你,青空大人是城堡中專門負責聯絡外界和護衛族人的頭領,他非常厲害,如果今天他要見你要你說看到天使的經過,你可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啊!城堡裡面除了正在沉睡的族長,第二號人物就是他了。在我們這些下人面前,甚至是總管那裡你怎麼放肆都不太要緊,可是在這些真正的大人面前,你要是說錯什麼做錯什麼,可是連命都保不住的!千萬記住!”
是是,我知道了。我連連點頭,一副乖巧的模樣,心裡卻大喊無聊。老媽真是的,放着外面自由自在的日子不過,非要跑到這裡看人家的臉色。當初我還以爲這裡是一個樂園呢,卻沒有想到比外面的人類還會分級別。這些活了幾千年的吸血鬼老妖怪恐怕思想還停留在中古世紀吧,真古怪!
我不記得我們在狹窄的信道里面走了多久,反正當我可憐的肚皮又一次發出痛苦的*時,昆終於告訴我到了。
是的,我到了。當我終於看到了掛在天頂上的那一顆巨大的銀色月亮同時,也看到了盤踞在山頂的那個龐大的,漆黑的古堡。月光悽迷冰冷,這裡絲毫找不到七月盛夏的熱烈與繽紛。一陣徹骨的寒風驟然呼嘯而過,捲起了我的頭髮,也捲起了無數黑色的樹葉,迷了我的眼。我怔怔地定在那裡,心裡也不知是因爲出奇的寒冷而起了戰慄,還是爲城堡的巍峨而驚歎。
那個沒有一絲光亮的,雄偉的建築就是吸血鬼的聚集地嗎?千百年來,有多少我的族人們居住生活在這裡?有多少和我同樣的人在這裡啊!我該感到欣慰的,可是我心裡涌上的傷感是怎麼回事?我爲什麼會這麼傷感呢?
“哈哈,你看,我就說小喜和娜娜一樣,看到城堡連下巴都會掉下來的。怎麼樣啊,是不是很巨大的城堡?比你想象中的還大對不對?”昆得意地笑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背,“你不知道啊,這裡一共住了五千多個族人,如果不建得大一點,怎麼夠住呢?何況經常有其他地方的族人投奔過來,我們的城堡每年還要進行擴建呢!”
他響亮的聲音沖淡了我突然的傷感,也令我回了神。今天不知道怎麼了,遇到天使之後,我就老是有怪怪的感覺。看來天使果然還是會給我帶來一定的副作用。
昆走到巨大的黑色城門前,用青色岩石堆砌的牆壁前立着兩盞同樣是黑色的華麗火架,裡面燃燒的卻是幽藍的火焰,仔細看的話,裡面似乎有一隻活動的眼。我正想湊近看個清楚,火焰中的眼睛卻對我調皮地眨了眨,我頓時愣住了。
“它是火眼,妖魔的一種。只要它看過一次的人,就絕對不會忘記,用它當看門的人是最好的。它現在正和你打招呼表示它記得你了,你也回一下禮吧!”
馬裡將我帶到了火眼面前,我卻不知道如何和一團火打招呼,只好友善地對它揮了揮手,說了句你好。幽藍的火眼立即跳動了起來,似乎很高興的樣子,我揚起了脣正想笑,昆卻已經在前面叫了起來:“小喜!門開了!快進來!”
言語間,只聞一陣驚天動地的轟然,連地面都震動了起來。我擡頭看去,那扇巨大的黑色城門正向內緩緩開啓,露出了門後的黑鐵吊橋。
這時候馬裡卻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我四周看了半天也不見他的身影。昆看出了我的疑惑,輕道:“馬裡他先去青空大人那裡了,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帶你去總管那裡讓他給你安排住宿和工作,你們很快還能見面的!”
昆領着我走上了吊橋,偷偷向橋下望去,卻是漆黑一片,連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麼,也不聞水聲,難道橋下竟是空的?
“別亂看,當心掉下去。下面是無底的,一直通向魔界,如果你這樣的小丫頭掉進去了,那可永遠也回不來了。”
昆看我心不在焉的,乾脆用他的肥手掌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生怕我一個不小心滑了下去。
“昆先生,魔界是什麼樣的世界?這裡怎麼會有通向魔界的入口呢?”我緊跟着他又胖又矮的身子小步地走着,還忍不住提問。
他嘆了一聲:“你果然很會問問題,這個習慣到了城堡裡面可要改改,大人們最不喜歡總是問東問西的下人了。好吧,我就告訴你,魔界是集中了所有妖魔的地方,那裡絕對不適合普通的人類居住,因爲那裡充滿了置人死地的瘴氣和妖氣。即使你我都是有吸血鬼血統的妖魔,可也不能進去。因爲我們都不是純正血統的妖魔,充其量不過算半個,而你就只能算小半個……目前魔界正處於戰爭狀態,這個情況已經持續了上千年,而無法忍受戰爭的我們的那些大人就從魔界遷來了人界,在這裡建造了城堡。因爲經常會有從魔界出來避難的同類,所以這裡留着一個入口,以便戰爭結束後大人們可以回魔界,順便也可以接待那些逃難的朋友。”
他又看了我一眼,“你不要再問任何問題了,本分地做事就可以了。我們這樣的混血知道多少事情也沒有用,你什麼忙都幫不上的。”
聽他這樣說,我本來還想問的問題也只好縮回了肚子裡。其實我一直想知道這些擁有純正血液的吸血鬼到底是怎麼進食的,難道真的是吸食人類的血液嗎?那他們在魔界怎麼吃東西?那裡不是沒有人類嗎?魔界裡面一定聚集了種類繁多的妖怪吧?妖怪發動戰爭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滿心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實在是折磨,好在吊橋已經走到盡頭,盡頭處又是兩個幽藍的火眼,在通過了兩道大門,三條寬敞的過道之後,我終於被帶入了一個大廳。
說它是大廳還真是不錯,果然大得無與倫比,四周都是落地的雕花巨窗,廳裡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火光,只有從窗戶外透進來的銀色月光撒在黑色的大理石上。大理石地板上面有着無數古怪的雕刻,栩栩如生。
我的夜視能力得到了極好的發揮,看這裡如同白天一般清楚明瞭。我明白地看到了大廳有走動的人影,隱約的交談聲和笑語是從大廳盡頭的那扇金色大門後發出的。
昆捏了捏我的胳膊,輕道:“去吧,就是那扇門,那裡是總管的辦公室,總管和娜娜現在正在那裡等着你呢!記住我的話,不要得罪總管!”
他轉身就走,我急忙拉住他,“昆先生,你不陪我進去嗎?我……我可不認識這裡啊!”
他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腦袋,聲音慈愛:“小丫頭,怕什麼?你母親在裡面呢!有她帶着你認識這裡不是更好嗎?我還要去青空大人那裡報告天使來襲的情況,不能遲了。”
他肥胖矮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剛纔我們來的路上,我只好努力壓下莫名的躁動,一個人向那扇金色大門走過去。
大廳突然變得極其安靜,我的腳步聲叩在大理石地板上,鼕鼕的聲音聽得我自己開始心驚。我總覺得其實我周圍全是人,都屏着呼吸隱了身體偷偷看着我,偶爾沒有聲音地交談幾句,淺淺的吐氣聲讓我的毛髮直豎。
我走過一扇落地窗,月光正灑在身上,我低頭看到了地板上的雕花,刻的是一個天使仰着頭,她身後的巨大翅膀正流淌着鮮血,她高高地舉着手,手裡握着一柄極鋒利的寶劍,劍鋒剛剛刺透了她的胸膛。我的心裡不知道怎麼了,猛地一驚,全身都止不住地想顫抖。那雕刻太真實,如同黑白的相片,將她臨死的那一瞬間完整地記錄了下來。而她的臉居然還在微笑着,彷彿就這樣死去纔是享受,帶着某種無法達到願望的惡意報復的*。
那樣的表情卻讓我有說不出的熟悉感,如同着了魔一般,我慢慢蹲了下去,用手指在她纖細的輪廓上滑動,然後停到了她被利刃貫穿的胸膛上。有某種無名的思潮自遠古侵襲而來,帶着尖銳的呼嘯企圖鑽入我的身體。我的耳朵突然劇烈地鳴叫了起來,鼻端彷彿也可以嗅到血腥的味道,好像有一雙手正將我往無底的深淵裡拉,我的直覺不斷地提醒我趕快逃離,可是我卻一動都動不了。
恍惚中,我突然聽到了身邊有一個人正在低低地笑,只是很小聲地笑,還帶着某種戲謔,可我的神思卻立即統統回到了我的身體,那雙企圖將我拉入深淵的手也消失,我的觸感回到了身體裡,感覺到了手指貼在大理石上的冰涼。我急忙站了起來,四周亂看,卻看不到剛纔那個在我身邊發出笑聲的人。大廳空蕩蕩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只有月光依然。
一時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在做夢還是幻覺。定了定神,我強迫自己不去注意今天發生過的怪事,筆直地向金色的大門那裡走去。
細微的笑語聲恢復,從那扇門後面傳了出來,我走過去輕輕敲了兩下,裡面立即響起了一個異常低沉的男人聲音:“請進。”
我在門外稍微理了理頭髮,上前推開了門。古怪的是,這個房間裡面居然亮着柔和的燈光!我立即就看到了老媽,她正坐在一張嫩紫色的沙發上對我親熱地招手,兩個月沒見,她一點都沒有變,還是笑得那麼沒心沒肺。我對她點了一下頭,眼光微微移動,就看到了坐在一張巨大紅木桌後的男子。
他正十分認真地看着我,火紅的眼睛裡有攝人的威儀和精明,氣勢非凡。難道他就是北極總管?可是也未免太年輕了一點吧?看上去最多三十多歲,一頭淺金色的頭髮整齊地束在脖子後面,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式樣有點復古,卻十分適合他那種冷凝的氣質。
在他身後站了兩個很年輕的男子,都是同樣的火紅眼與金絲一般的長髮,其中有一個極其俊美,正在總管身後偷偷地對我做鬼臉。我現在卻沒有心思去欣賞他罕見的俊美,眼光再移動,卻看到了坐在母親身邊的另一個男人,他正饒有趣味地盯着我,頭髮和眼珠都漆黑得如同最深的夜,看上去和北極總管差不多的年紀,卻讓人覺得溫和很多。
“請坐。”北極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從胸腔裡直接發出來一樣,渾厚而且沉穩。
“我來介紹,坐在令堂身邊的這位是阿魯大人,負責城堡內的護衛管理。”
什麼啊!原來這個黑頭髮的男人就是狼人總管?!怎麼這裡的總管都這麼年輕?我忍不住偷偷看向他,想看看他漂亮的嘴脣裡面有沒有和那個狼人混血庫恩一樣隱藏着獠牙。他卻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對我咧開了嘴巴給了我一個大大的微笑。兩排整齊的雪白牙齒上,各有兩個尖利的小獠牙,沒有庫恩那麼誇張。我有種心思曝光的淺淺尷尬,不過沖着他這麼大方,我也還給了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北極並沒有介意我的小動作,他繼續介紹:“至於我,我想你應該猜得到,我就是總管北極。我身後的兩個年輕人是我的兒子,也是我得力的助手。米拉,哈德雷,你們自己向這位小姐介紹吧!”
那個異常俊美的少年急忙搶着說道:“我先來我先來!我是米拉,今年三百一十八歲,我的興趣是聽音樂和打籃球,很高興認識你,小喜!”
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看向老媽,她正得意地衝我比出“V”字手勢,看樣子她在這裡替我做了不少宣傳,上到總管下到最外圍的看門人都知道我了。這個少年看上去不過十**歲,可是年齡卻比我老媽還大,果然“純種”的就是不一樣……
既然這個俊美少年是米拉,那他旁邊那個神情嚴肅頗有其父風範的少年就是哈德雷了。他只對我點了一下頭,聲音和他父親一樣低沉:“我是哈德雷,很高興認識你。”
老媽這個時候開了口:“小喜,人家都自我介紹了,你也給我大方一點!”
看她那興奮的樣子我就知道她打着什麼主意。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怕我嫁不出去嗎?我剛來這裡就都急着給我介紹男人,難道我看上去有那麼飢渴嗎?
我無奈地暗暗嘆息一聲,對他們擺出標準的微笑姿態,用我自己都噁心的甜美聲音乖巧地低語:“大家好,我是喜麗亞,你們可以叫我小喜。很高興認識你們,希望以後大家相處得愉快。”
一番話說完,眼睛餘光看到老媽極力忍笑快要抽筋的臉,我偷偷丟給了她一個衛生眼。都是她,居然還敢笑話我?!
好在沒有人介意我做作的自我介紹,北極點了點頭,立即進入正題:“現在我要問你幾個問題,這決定你未來的工作內容和性質,希望你如實回答。”
來了!我看到老媽立即緊張起來,我也忍不住捏了把汗,他如果問我血液是從哪個吸血鬼遺傳下來的怎麼辦?真要說嗎?我望向老媽,她衝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他一定要問,哪怕我們不能夠住在這裡也不可以回答。
我微微點頭表示明白她的示意,膽子也立刻大了起來。反正最多不過回到我們那件小破屋子繼續過我們自由自在的日子就是了,有什麼好怕的?想通了之後,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忐忑是那麼好笑。
北極直直地看着我,那雙火紅的眼睛竟如同能看到人的內心深處一般,晶瑩剔透又幽深莫測。
“你身上的吸血鬼特徵還剩下多少?”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基本上就沒有剩下,除了生長衰老比普通人來得緩慢之外,基本上吸血鬼害怕的東西我都不怕。哦,我在黑暗裡面看東西的本領也有遺傳。”
“在進這個房間之前的大廳裡,你看到了地板上的雕刻嗎?你看到的是什麼內容的雕刻?”
他這樣問我,聲音沒有一絲波動,可是我卻呆住了。是的,我看到了那些古怪的雕刻,那個自殺的天使,還有那個我熟悉無比的微笑。但是我真的能說嗎?在看到那個雕刻之後,我遇到了那麼詭異的事情,那雙黑暗之中拉扯我的手,還有那個戲謔的低低的笑聲……
3城堡裡的新生活
我頓了頓,偷偷決定不告訴北極總管我看到的雕刻,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直覺最好不要說出來。關於那個天使,關於我所有的古怪遭遇……
“我……抱歉……我是看到了那些雕刻,可是我並沒有仔細看,因爲我怕我來得遲了,所以先來您這裡……”我神色自若地撒着謊,卻不敢去看北極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火紅之眼。我怕我會露出心虛的表情。
北極很久都沒有說話,老媽在沙發上挺直了脊背緊張地看着他,等着他究竟要說出什麼樣的下文。米拉那個頑皮的少年還在他父親身後對我做鬼臉,我正處於心虛狀態,懶得理他,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硬下心腸不去看他受傷的誇張表情。
北極看着我,半晌,他冷冷地笑了起來,“你沒有看嗎?那也不要緊,只是如果我問你究竟是遺傳了誰的基因,你也不會說,對嗎?”
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這個總管好厲害!我咬住了下脣,默然地點了點頭。他哼了一聲,高高在上地用眼角瞥着我,聲音輕微,卻凌厲之極:“你們最好搞清楚,我不管你們身世有什麼驚天的大秘密,你們也不過是身上基因非常稀少的混血罷了,還是你們的身世和你們的混血一樣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呆了一下,這個人,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被侮辱的憤怒在我身體裡流竄着,他憑什麼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輕蔑語調來羞辱我們?
或許是我的怒意已經表現到了臉上,我身旁的老媽一個勁地對我做手勢要我忍耐。北極那雙比火還紅卻比冰還冷的眼睛在我極力壓抑怒意的臉上轉了兩圈,然後皺着眉頭輕聲地彷彿是自言自語:“自以爲是的人。”
好,我承認我的教養沒有好到被人這樣當面侮辱還可以忍受的地步!一股無名火一直燒到了我的頭頂,我張開嘴,剛要狠狠地回擊這個跩到天上的透明人總管,一直沉默看好戲的狼人護衛總管阿魯突然站了起來,“北極,何必這麼死腦筋呢?她們不說也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在,人家的**,你也不要這麼糾纏不清了吧?何況我看她們兩個人並沒有什麼厲害的本事,暗夜城堡不是一向不拒絕族人的嗎?你就收她們下來又能怎麼樣?”他笑眯眯地替我們打着圓場,回頭看着我怒氣騰騰的臉,對我眨着眼睛笑了笑。
老媽感激地看着他,也讓我注意到她的拳頭已經捏到顫抖不止了。原來她剛纔也是一直在忍耐着,我真奇怪一向火爆脾氣的老媽怎麼能夠剋制住自己的。如果是平常的她,早就跳得老高罵得比誰都響了!
北極看了看阿魯,或許是意外自己的同僚居然會幫助兩個身份不明的混血,他皺起了眉頭說道:“你說的我知道,不過城堡有城堡的規矩,我沒有辦法收留不肯透露身世故作神秘的人。”
阿魯走到了他面前,“你看這個小姑娘,恐怕已經趕了好幾天的路纔來到這裡,臉色憔悴得和鬼一樣,就算你要講原則,也至少在人家體力好的時候講嘛!人家慕名來到這裡,你這麼絕情地趕人家走,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也不好哦。”
老媽一邊感激地對他笑着,一邊拼命給我眼神要我放軟態度哀求一下總管。看她那麼急切的神態,我只好非常不情願,咬着牙垂下了頭,“北極總管……請……請您收留我……我保證我會努力工作,絕對不會讓您操心的。”這番話已經是我最大的忍耐底線了。
阿魯讚賞地看了我一眼,回頭笑道:“人家小姑娘都求成這樣了,你這個冰塊還要講原則講到什麼時候?好了,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她們,我保證我以後會多留意她們,一旦有什麼讓你不放心的苗頭,第一個將她們逐出城堡。快給人家安排工作讓人家休息去吧!”
北極嘆了一口氣,“阿魯,你這麼幫她們,我還能說什麼?”他從抽屜裡隨便掏出了一張表格,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一些什麼,然後不耐煩地把表格扔到了我腳下。
“在上面籤自己的名字和出生日期,以後你就是城堡八級的打掃人員,住宿方面就和你母親住在一起。具體工作內容由她來給你講解,記得認真工作。”他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神情間又是不耐煩又是鄙夷,“寫完了就趕快出去,我還要辦公。”
我忍着氣從地上揀起了表格,掏出隨身帶的鋼筆在上面飛快地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放到了他的桌子上。他看都不看一眼,已經開始自顧自地埋頭看起文件來了。
老媽急忙湊了過來,將我拉着走向門口,臨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強笑着和總管道別。在門被關上的瞬間,我看到了站在北極身邊的阿魯大人,他滿臉意味深長的笑,正定定地看着我。來不及考慮他那種笑容是什麼意思,門已經在我面前輕輕合上。
老媽急急地拉着我走,一直到穿過了那個地板上滿是古怪雕刻的大廳,她才低聲說道:“千萬別去惹惱那個總管,不然我們就沒辦法留在這裡了。”
我一把摔開她的手,冷笑道:“好,那麼我問你,這裡有什麼好?這種跩到天上去的豬頭你還要我忍耐他?他還只不過是個總管!”
老媽拍了拍我,“不管怎麼說這裡的條件總是比我們那個小破屋子好太多了,你不也一直很期待可以住在這種豪華城堡裡面嗎?現在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還氣什麼?”
還氣什麼?!她怎麼會問這種話?
“是,我承認我很虛榮不想住破房子!不過與其住在這裡天天被人家這樣侮辱,我寧願永遠住破房子!老媽,你明明也很生氣他說的話,爲什麼還要在這裡受氣?”
她轉過了頭去,聲音有點心虛:“我纔沒有生氣,我哪有你這麼暴躁?”
我看着她心虛的樣子,惱得頭髮都快燒起來了,“好,我先不問你幹嗎非要留在這個地方,我們的身世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地方?你爲什麼一定要隱瞞?”
她倔強地別過腦袋,哼了一聲,“沒有什麼,反正就是不能說!”
我給她氣到了極點,不怒反笑了起來,“那你就一個人留在這裡被人侮辱吧,我不奉陪了!”我轉身就要走,老媽卻沒有攔我,一反常態沉默地站在原地動都不動。
我終究還是不放心看了她一眼,卻看到了她滿眼的淚水,一個人倔強地站在那裡像個耍脾氣的孩子。那種又想哭,又不甘心的樣子看得我好氣又心軟。
“好了,別哭了!年紀一大把了比我還像小孩子。馬裡先生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會笑話你的。”
我走過去想安撫她,她卻和我鬧脾氣扭着身子不讓我碰。唉,說到底她根本沒有做人母親的樣子!我真懷疑自己這五十年怎麼和她過來的。
“別哭了,你哭起來最醜了,比馬裡先生還醜哦!”我環着膀子站在她身邊嘀咕着,滿心的怒氣也給她的眼淚衝沒了。
“他纔不醜!”老媽費力地抹着眼淚鼻涕,跺着腳強調。
看不下去她把鼻涕擦在身上,我遞過去一張衛生紙,一邊故意逗她:“他怎麼不醜?滿臉的傷疤和蜈蚣一樣,嚇都嚇死人了。”
老媽一邊用力擤着鼻涕,一邊瞪着哭得紅紅的眼睛和我理論:“你不要只看外表好不好?!他其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又溫柔又有責任感,比你那個人類老爸強多了!”
我接過她用過的衛生紙,丟進走廊裡的垃圾簍中,繼續說道:“嗯,你對他這麼高的評價,真可惜人家不喜歡你。”
她立即緊張了起來,忘了臉上還掛着鼻涕眼淚,一把抓住我,連聲問道:“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
我拿着衛生紙替她把臉擦乾淨,輕道:“他說他最討厭哭泣的女人了,他喜歡經常笑,開朗的女人。你看你現在哭得和小孩子一樣,他怎麼可能喜歡?”
老媽急忙*了*已經乾淨的臉,把餘下的哽咽全部嚥了回去,然後很認真地強調:“我沒有哭!”“是,是,你沒有哭,我眼花了……”我敷衍地應付着她,拉着她往前走,“快點去住的地方吧,我快餓昏過去了。”
她走到了前面,熟練地帶着我左轉右拐地在這個龐大的城堡裡面轉來轉去,嘴裡還不停地問着我:“小喜,你怎麼知道馬裡先生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他和你說的嗎?”
我給她問得有點煩,這兩個人,明明互相暗戀卻都不說出來,累也累死了。我突然起了個惡作劇的念頭,誰讓老媽不把身世的事情告訴我?看我怎麼報復她!
“是啊,他和我說的。當時我們被十幾個大天使包圍,他以爲自己死定了,所以不由自主說出來的。他說他有一個偷偷放在心裡愛的女人,又漂亮又可愛,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我可沒有說謊哦,這的確是馬裡先生說的,不過我沒有告訴老媽他說的對象就是她。老媽立即沉默了下來,一直到我們回到房間吃完飯上牀睡覺,她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我也終於得到了一個晚上的安寧。
我這個人還是心太軟,不忍心看到老媽一夜沒睡黑眼圈的悽慘模樣,何況看上去她不光是沒有睡,恐怕還偷偷哭了一個晚上,眼睛腫得和桃子一樣,整個人沒精打采的。白天我們打掃城堡外圍,在她第N次心不在焉地把剛掃乾淨的地當作垃圾筒將落葉和斷枝倒在上面的時候,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將馬裡先生喜歡的是她這個秘密說了出來,免得我第一天工作就累斷了腰。
從那天開始,老媽終於和馬裡兩個人正式交往,看着她天天春風滿面地沐浴在幸福的光環裡,我也替她高興。不知不覺,我也已經在這個城堡裡生活了將近一個月了,雖然我是在城堡的外圍進行打掃,可是也見了不少擁有純正血液的吸血鬼大人們。老媽沒有說錯,擁有純正血統的吸血鬼們果然是天下無雙的俊美,剛開始我還懷有疑問的態度,可是在見到那麼多或粉妝玉琢,或丰神俊朗的吸血鬼之後,我的疑問全部打消。他們之中無論任何一個人站到人世中,都是萬里挑一的美人,難道吸血鬼的基因當真那麼優秀?
馬裡和昆先生經常來我們住的小屋子裡和我們聊天,從他們那裡,我瞭解到住在這個城堡中的,真正擁有純正血統的吸血鬼一共有近五百人,不到城堡人數的十分之一,是暗夜城堡最核心最上層的“貴族”,每一個都有自己特殊的本領,比方說有的擅長黑魔法,有的懂讀心術,有的會飛行,有的力大無窮……不過這些厲害的貴族也有自己的領導人物。
據昆先生說,暗夜城堡有一個五人的領袖組,族長目前處於沉睡狀態,其他四個人則負責管理一切和城堡有關的事務。例如最年輕的春歌大人負責經濟問題,老成穩重的琴川大人負責管理城堡內部的行政事務,有一張娃娃臉的卡卡大人負責接待聯絡外界,而我一次都沒有見過的負責城堡高級防衛工作的,就是青空大人了。
他們都是城堡裡資格最老,能力最強的吸血鬼,可是從外表上看,即使最老成的琴川,也不過只有人類年齡的二十五六,實在是佔盡了優勢。
這一個月過得沒有波瀾,平靜得讓我幾乎要忘記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怪事。由於負責打掃外圍的我們這樣的八級工人一般都是上了年紀的混血老太太,或者老爺子,所以我到現在連一個可以聊天說話的朋友都沒有。馬裡總是把他那兩個狼人混血和透明人混血的手下帶過來,說是爲了不讓我寂寞,可是白癡都看得出來他的意圖。
其實我並不是看不上那兩個和善的混血男子,只是我的心裡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我的人生目前是完整的一個半圓,我還沒有遇到另一個讓我想與之湊成一個整圓的人,我的生命裡不需要多餘的人,硬要給我介紹,也不過是增添麻煩而已。但是我想馬裡他恐怕並不明白這個道理。
在我希望可以交到朋友的時候,我什麼人都沒有遇到。當我漸漸放棄渴望友情的想法時,它卻來得那麼突然,可見世上本就有那麼一些事你無法強求到,該來的時候,它自然就會來了,特別是朋友這種東西。
城堡裡是永遠都沒有白天的,因爲青空下了結界把夜永留。城堡裡都是不喜歡光明的妖魔,我也不例外。所以當我的手錶指向中午十二點時,我的頭頂還掛着一枚彎彎的新月,星星在墨藍的天空裡閃爍着,今天是一個晴朗的好天。
我正拿着樹枝剪奮力地修剪那棵漆黑的枝椏亂伸的銀火樹,突然我的背後本能地寒毛直豎,好像有個人無聲無息地貼着我站得很近,我幾乎可以感覺到那人冰冷的呼吸噴在我脖子上的感覺。
我急忙回頭,看到的情形卻讓我嚇得僵在當場!老天,它是一隻下等的小妖!墨綠的短小身體正與我身後的樹枝糾纏不清,猩紅的大眼睛惡狠狠地瞪着我,一張巨大的嘴恐嚇似的張得老大,露出了裡面尖利的密密麻麻的獠牙。
這種低等小妖一般是城堡裡身份比較高貴的人拿來馴養做類似寵物的東西,有的智能高一些的也可以做做整理房間之類的簡單工作。我眼前的這隻小妖脖子上繫着一根顏色鮮豔的綢帶,底端還墜着一顆黑色珍珠,很明顯是某個身份高貴者的寵物。
我急忙揮舞着手裡的樹枝剪企圖將它趕走,雖然它的動作比較遲緩,不過如果被那口尖利的獠牙咬上一下,我的身上就要多無數血洞了!
那隻小妖對我的驅趕動作絲毫沒有放在眼裡,反而更加湊近了身體,我的手差點磕在它的獠牙上,慌忙中,我的樹枝剪甩了出去。我呆呆地看着空空的手,再擡頭看看這個不懷好意的小妖,它已經做好跳躍的動作準備撲到我身上來了。
被它撲到身上我的臉就會被它啃爛了!不會吧,哪個混蛋養了這個無聊的妖?!沒事跑到城堡的外圍來幹什麼?!幹嗎要攻擊我?
我下意識地悄悄移動腳步,打算在它撲過來之前先跑開。突然,我聽到了不遠處另一個高大銀火樹後面傳來了低低的笑聲,帶着惡作劇的快意。原來是有人故意搞的鬼!我怒火上升,也不往肇事者那裡看。既然他可以驅使小妖來攻擊我,那我怎麼對付小妖他都管不了!
我從口袋裡掏出天使曾經拋給我的那枚純銀十字架,毫無懼色地飛快送到小妖眼皮下面。這種低等的小妖哪裡可以靠近加了天使咒語的十字架?它立即發出刺耳的慘叫,一個筋斗從樹上栽了下來,我飛快上前,將它狠狠踩到腳下,轉頭對着那些看好戲的人冷笑道:“再不出來我就收了它!”
我把十字架湊近那隻小妖,它立即露出苦楚的表情,咿呀地低聲哀叫着。躲在樹後面的人急忙閃身跑了出來,喊道:“別傷它,是我的錯!”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該死總管的兒子米拉!他俊美異常的臉此刻大是緊張,一面心疼地看着自己苦楚的寵物,一面又恐懼地看着我手上的十字架,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神色卻有點興奮。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連加了咒語的十字架都不怕!”他高聲說着,一邊攤開了手,“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像傳聞中那樣身上帶着十字架!”
我惱火地瞪着他,“我有十字架又怎麼樣?萬一我沒有帶在身上呢?那我不是被白咬了?你這個無聊的豬!”我把腳鬆了開來,將小妖一腳踢到了他面前,“沒有良心的人,居然拿自己的寵物做實驗。”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他俊美的臉漲得通紅,又是慚愧又是惱怒,居然沒有說話。
“是我的寵物,齊齊是我的寵物,你不要罵米拉!”
嬌嫩的聲音從那棵銀火樹後面傳了出來,然後一個穿着粉紅色衣裙的少女跑了出來,漂亮卻帶着嬌氣的臉上有着和米拉一樣的慚愧神色。
她走到了我面前,將那個可憐的小妖抱在懷裡,“對不起,其實我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昆先生說得一樣不懼怕天使的十字架。因爲他說得很誇張,還說你一直把十字架帶在身上,我們不相信,所以纔想到了這個點子。我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當時看你躲不開,我本想讓齊齊停下來的。沒想到讓你發現我們躲在樹後面……”
我看着這個嬌媚的小姑娘,她的模樣只有十五六歲,咖啡色的大眼睛裡急切得幾乎盈滿淚花,我再生氣也沒有辦法對着這樣一張楚楚可憐的臉發脾氣。我哼了一聲,從地上揀起我的樹枝剪,輕道:“我不是你們這些貴公子和小姐的實驗工具。”
米拉急急地開口:“不是的,我們真的沒有惡意,也沒有玩弄你的意思……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什麼,急得臉上都冒出了汗,最後才重重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看着他們兩個人急切的樣子,突然覺得他們其實是沒有別的想法的。可能只是單純地想看看我是不是真有十字架,雖然用的方法惡劣了一些,不過看他們單純的樣子也知道他們恐怕根本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生氣。
於是我揮了揮手,說了句“算了”,然後拿着樹枝剪打算繼續幹我的工作。
那個小姑娘卻走過來拉住了我的袖子,輕聲道:“你別生氣了,好嗎?其實是我想認識你,卻不知道怎麼才能接近你。我想的法子真的很爛,也沒想到讓你這麼不舒服,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這樣的軟語哀求把我的怒火完全熄滅,我只好哀嘆自己的心腸實在太軟。
“我不生氣了,你還是好好看看你的寵物吧,它可能已經被十字架傷到了。”
小姑娘微微一笑,皺起了鼻子,“它不會有事啦!我事先給它下了保護的咒語,它只會痛一下下罷了。對了,我叫曼曼,小喜,很高興認識你!”
她伸出了白嫩的手掌,開心地等着我和她握手。在她燦爛的笑容下,我被動地伸手過去,也握住了她的手,“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米拉的神情總算鬆弛了下來,他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小聲問道:“那我呢?你還怪我嗎?”
真難以想象都三百多歲的人了還能有這麼單純的表情,和他那個該死的父親完全不一樣。我對他點了點頭,“當然怪,作爲補償,你就幫我修樹枝吧!”
我本是開個玩笑,沒想到米拉真的接過我手上的樹枝剪,開心地笑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他突然回頭對着那棵高大的銀火樹叫了起來,“喂,你還在睡覺嗎?真!”
我呆了一下,難道還有一個人嗎?米拉叫了半天,樹後面一點反應都沒有,曼曼笑了起來,“他一定睡得正香,小喜,我們去叫他起來!”
我們三個人來到了樹後面,我只看到兩條穿着黑色褲子的長腿,往上延伸經過黑色的襯衣,戴着飾物的脖子,然後我的目光停在了這個睡得正香的人的臉上。從他古銅色的肌膚看來,他一定不是吸血鬼一族的,不是透明人就是狼人。淺灰的髮絲遮住了他的半個臉,長長的睫毛卻依然清晰可見,挺直的鼻子下面是微微張開的嘴,正發出香甜的睡夢氣息。
曼曼笑吟吟地蹲到了他面前,用手輕輕撥開他的灰色長髮,輕聲道:“他永遠這麼能睡。”言語裡竟是溫柔無限。仔細看她的神色,那種遮掩不住的纏綿萬端分明是我經常在老媽臉上看到的神情。月光如水,安靜地灑在她和他身上,儘管一個在睡覺,一個蹲在旁邊看,卻是出奇的和諧。我無言地看着這美麗的瞬間,心底竟有一種羨慕油然而生。
曼曼突然抓住了這個少年的耳朵,大聲在他耳朵邊吼了起來:“真,起牀了!”
我嚇了一跳,剛剛有的那種感動突然全部變味。那個少年居然沒有被嚇到,反而慢慢睜開了眼睛,一臉慵懶模樣。這時我才發現他居然有一雙紫羅蘭一般的眼睛,清澈得幾乎可以看到底,可惜那種清澈卻被他懶洋洋的神態給遮掩了住。
“怎麼了?叫那麼大聲,我的耳朵聾了怎麼辦?”他慢吞吞地揉了揉耳朵,在樹下坐直了身體,輕道,“怎麼樣了?你們不是要去看那個什麼有十字架的混血嗎?她是不是被齊齊咬傷了?”
曼曼尷尬地笑了笑,“真,她……就在你面前……”
真微擡眼,看了我一眼,“原來你是黑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好特殊的長相。”
我又呆住了,這個人似乎沒有什麼邏輯可言……
他打了個呵欠,問道:“怎麼樣?你的十字架呢?你是不是被齊齊咬傷了?”
我笑了笑,“你想看看它嗎?”
米拉和曼曼都露出了又害怕又興奮的神情,連懶洋洋的真都立即睜大了雙眼。
“我……我們站遠一點看可以嗎?它的氣息太重了,我們沒有辦法湊近……”曼曼小聲地說着,米拉護着她站遠了一點,真卻一動不動依然坐在樹下,不過卻坐得非常直。
我從口袋裡面掏出了十字架,經過了這麼多天,繚繞在上面的星光一般的光環卻一點都沒有褪色,依然在上面盤旋。真一見到它,全身都開始緊繃,紫羅蘭一樣的眼睛也隱隱露出血一般的紅,我甚至清楚地看到他原本漂亮的脣漸漸咧開,四顆尖利的獠牙漸漸暴長,我才確定他是一個狼人。
曼曼和米拉離得遠一點反應沒有這麼強烈,可是米拉的身體卻漸漸變得半透明,我甚至可以透過他的身體看到後面的銀火樹。曼曼的臉色蒼白,倒沒有什麼特殊變化,看來她是一個純正血液的吸血鬼。
“你……當真對它沒有一點反應?”真的喉嚨有點嘶啞,低沉地問着,眼睛裡的紅已經清晰可見。
我將十字架收進了口袋,“如果有反應就不會一直將它帶着了。我想一定是因爲我身體裡吸血鬼的基因非常稀少的緣故,其實我和普通的人類基本沒有什麼區別。”
曼曼他們見我收起了十字架,纔敢走了過來,她的神色裡又是崇拜又是歡喜,“小喜,你好厲害,居然敢直接拿着它。我連靠近一點都覺得快窒息了,城堡裡面只有青空大人他們纔有這個本事用手去握十字架!”
米拉興奮中卻有一絲凝重,“小喜,千萬別讓我父親知道你有十字架!他本來就已經不太願意讓你們住進城堡了,如果再讓他知道你偷偷帶着這種東西,他一定會把你趕出去的!”
我聳了聳肩膀,說實話,這個時候我還真蠻自豪的,他們的反應稍稍滿足了一下我的虛榮心。而我徒手拿十字架的“壯舉”也讓他們對我產生了尊敬的感覺,我們都覺得互相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好多(真的是小孩子的心態)。
真終於站了起來,看了我半天,才說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你長得有點呆呆的,沒想到還有這個本事,看來昆先生說的都是真的,那十幾個大天使都是被你給嚇走的。”
長得呆呆的?這個人爲什麼說話這麼直接?我咳了一聲,雖然他們的稱讚滿足了我惡劣的虛榮心,可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傳得那麼誇張的好。我搖着頭說道:“那十幾個大天使不是被我嚇走的,他們可能是發覺他們的法力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混血都沒有辦法對付,有點沮喪才走的。他們沒有想到我的吸血鬼基因已經稀少到讓我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天使的法術自然不會對人類有什麼危害。我沒有那個本事和天使鬥,何況是十幾個大天使。”
我忍不住回想起那個大天使菲泊聽到我身世後的驚訝與恐懼,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們是因爲我的那個遙遠的祖先而離開的,不是因爲我。
“不管怎麼說,反正天使的法力對你無效是真的,何況我們都親眼見識到了你的厲害。這個朋友,我是做定了!”曼曼很有義氣地摟住了我的肩膀,笑道,“我忘了說,我今年兩百零四歲,是吸血鬼一族的成員。米拉你知道他是透明人,至於真,他是狼人,今年快四百歲了哦!從今天起,正式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鐵三角!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我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這個嬌滴滴的吸血鬼大小姐是從哪裡聽來這些文縐縐的話的。
就這樣,在我來到暗夜城堡的第一個月零三天的時候,我交到了三個好朋友。雖然我並不知道我們以後會不會真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是至少我知道我現在有了他們做朋友,一點都不寂寞了。
他們每天都會來找我,曼曼會幫我掃地,米拉會幫我修剪樹枝,真則幫我倒垃圾。閒來無事,他們會要我說說人類的事情,尤其是米拉,特別喜歡籃球,總是抱怨他父親不肯在城堡裡建一個籃球場。當我說到世界網絡時,他們都表示城堡裡面也有計算機可以上網,用來了解人類的信息還有互相溝通。
時間流逝,當城堡降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已經來到這裡三個月了。我和曼曼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好,米拉戲稱我們四個人是永遠的“正方形”。他們從來沒有因爲我是八級的打掃工而覺得怎麼樣,每次見到其他的族人,他們都會很自豪地向別人介紹我是他們最好的朋友,這讓我非常感動。
米拉他們有時候也會問我爲什麼不願意說自己的身世,他們並不知道,我每次都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有秘密隱瞞親密的朋友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可是當我記起母親的倔強,還有在那個大廳遭遇到的怪事的時候,我就直覺不能把事情說出來。有時候我也會裝作無知問他們關於我的祖先“弗拉德曼奧利亞”的事情,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名字,這更讓我感覺我身世的神秘。
十月份在暗夜城堡裡似乎會有一個盛大的典禮,據說是爲了慶祝千百年前一次對天使界戰役的大勝利。作爲八級的打掃工,我和老媽並沒有資格參加這個盛大的典禮,可是曼曼他們卻一定要讓我參加。米拉甚至瞞着他的父親北極總管偷偷替我寫了一張參加卡片,把我的身份改成了宴會上的服務生。
“你不去會很可惜的!典禮上所有的領袖人物都會來,像青空大人啊,琴川大人啊,他們都會參加這個典禮,還有很多族人會從魔界來這裡和我們一起慶祝!他們都是身份絕高的貴族哦!特別是聽說今年茉莉家族的大小姐席米也會參加啊!她可是吸血鬼一族的第一美女,你不想去看看嗎?”
曼曼蹲在我身邊,極力地遊說我去參加,我給她說得亂心動一把的,加上老媽也在旁邊笑眯眯地讓我去見見世面,於是我就接受了那張參加卡片,作爲一個服務生去見識這吸血鬼百年一次的盛典。
那天進入豪華的典禮大廳之前,我特地把頭髮倒着梳了一點下來,將我稀罕的綠色眼睛遮了住,米拉帶給我的黑色服務生禮服是嶄新的。原來典禮上的服務生無論男女統統穿着傳統的侍者燕尾服,只不過男子禮服是黑色領結,女子的則是黑色長絲帶。
曼曼他們早就打扮得風華絕代地等在我門口了,和穿着豪華銀色禮服的曼曼一比,我在她絕世的豔光下簡直比影子都模糊。穿着白色禮服的米拉笑話我是可憐的灰姑娘,沒有王子發現我的美麗。我只笑了笑,並不介意。真今天和曼曼配套穿了一件銀色的禮服,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是金童玉女。儘管他們並沒有公開表示自己喜歡對方,可是在我心裡早已將他們看成了一對。
典禮大廳坐落在城堡的西邊,是一個單獨的建築。大廳並沒有牆壁,而是由黑色大理石的柱子環繞在周圍,從裡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山頂的積雪。
金色豪華長餐桌已經安置在大廳中央,上面放的食物卻讓我不敢恭維。我只想着參加這個典禮來看熱鬧,卻忘了吸血鬼的飲食習慣。那一塊塊帶血的幾乎是生的牛肉和金色高腳杯中新鮮得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血液讓我退避三舍。現在我終於知道吸血鬼並不一定要吸食人類的血液,只要是動物的血液,對於他們而言都是食物。我曾經還聽見曼曼抱怨人類的血液沒有牛的血好吃……
沒有人世間宴會迷人的燈光,這裡的一切都沉沒在黑暗裡,唯一的點綴是天上明澈的月光和幾顆寒冷的星子。我穿着服務生的禮服,端着裝了紅酒和鮮血的高腳杯穿梭在衣香鬢影的妖魔之中,動作漸漸熟練自然。曼曼他們則在我空閒的時候給我送來我可以吃的甜點。
大廳裡的人數慢慢變多,有很多我沒有見過的陌生面孔,估計是平常都不留在城堡裡,今天卻來參加宴會的族人。曼曼走到了我面前,湊近我耳朵輕道:“你往外面看,青空大人已經打開了魔界的信道,魔界的族人們出現的時候很壯觀哦!”
我依言向外面看去,等了許久,依然是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發生,正要回頭埋怨曼曼騙我,卻突然看到了一片血紅的光芒。我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可怖的紅,如果非要說得確切一點,那就是如同無數的鮮血凝結在一起的那種顏色。我不知道它是從什麼地方出現的,也說不清它的面積究竟有多麼龐大。剛開始它只是輕薄如煙的,可是它卻漸漸開始跳躍,如同裡面包裹了什麼蠢蠢欲動的魔物,顏色也越來越深,深到我幾乎懷疑它是一片液體的血海。
然後我聽到了一陣淒厲的馬的嘶吼,那紅色的光芒中突然踢出了一隻漆黑的馬蹄。幾乎是瞬間的事,四頭矯健到難以想象的黑色巨馬衝破了紅色的光芒,拉着一輛同樣是漆黑的豪華馬車飛躍到了大廳門口,穩穩地停在了那裡。我幾乎是被這奇特的景色迷住了,半點也捨不得移開眼睛。
立即有四個服務生跑了上去打開車門,從裡面優雅地走出了一個氣勢非凡的青年男子,他穿着雪白的高級燕尾服,栗色的頭髮整齊地向後梳,露出了寬闊的額頭。剛站穩,他就立即回身向車內伸手,我只看到一隻白得如同新雪的纖細手掌柔軟地搭在這個青年男子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似乎在等着什麼,我也發覺了氣氛的改變,曼曼興奮地壓低了聲音:“快看,她就是吸血鬼的第一美人!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她是茉莉家族的席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