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象做了很多古怪的夢,似乎是黑暗裡面只有一個張開的嘴,裡面的兩顆獠牙如刀子一般鋒利,張口就咬我的脖子。我嚇了一跳,正要叫,不知怎麼那獠牙忽然都不見了,只是一個人緊緊地抱着我,在我的臉上不停地親吻着,冰冷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卻有着我無比熟悉的淡雅香味。
我怎麼也看不到他的臉,伸手去推,卻推了個空,突然腳底也是一空,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地跌了下去,在無邊的黑暗中墜落。我猛地一驚,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景象讓我驚訝,這裡並不是城堡,這裡的天空竟是鮮紅的!那種紅似乎還在翻滾,如同天上的血海。我茫然地坐了起來,卻突然發覺腰腹那裡爬着一個人,黑得發藍的長髮,黑色的衣服,背後一片鮮血淋漓。
是他!黑暗中親吻我的人,吊橋上將我擁進懷裡的人!——青空!
他的背後似乎傷得很嚴重,衣服都已經破裂,創傷面很大,而且還在不停地流着血!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從吊橋上墜落之後,卡卡拉住了我的左手,而衝過來的青空卻立即拉住了右手將我從卡卡那裡搶了過去……說到卡卡,他人呢?他不是也一樣和我們一起掉下來了嗎?
我焦急地四處觀望,這裡是一片光禿禿的沙礫地,沙礫也被血紅的天空映成了紅色的。視野很開闊,可是在我最大能力的視線範圍內,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生物的影子。不要說動物,這裡連植物都沒有,完全一片死寂的沉默。天空和大地都是濃豔到極點的紅,我此刻,竟像是身處在燒紅了的器皿中一般。
卡卡不見蹤影,這裡也詭異的可怕,加上青空受了傷正昏迷。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我低下了頭,輕輕將青空臉上覆蓋的發撥了開,他的臉色一樣的慘白,濃密的睫毛沒有一絲顫動,眼皮沒有生氣地耷着,連嘴脣也是雪白一片。
我慌了,他難道竟是死了嗎?!急忙拍着他的臉,顫聲喊着他:“青空!青空!你醒醒!聽得到我說話嗎?”
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幾乎要哭了出來,“青空……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快醒醒!”
我用力拍着他的臉,他終於極細微地“恩”了一聲,微微皺起了眉頭。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他還活着!
“青空,你受了傷,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我貼到他耳朵邊上,輕聲問着,一邊替他將背部傷口上的沙礫小心地挑出來。
他的睫毛微微動了動,雪白的脣張了開來,我急忙將耳朵貼了上去,卻聽他氣若游絲地說道:“把你的脖子借我一下。”
我來不及考慮他到底要幹什麼,立即垂下了腦袋把自己的脖子湊到了他臉旁邊。他緩慢地擡起了頭,靠過來居然又是張口就咬!我反射性地叫了一聲,他的手卻猛地捧住了我的臉,牙齒立即刺進了我的脖子。
這是我第二次被他吸血了!我被他用力攀着,脖子上又是痛又是麻,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平時把獠牙藏在哪裡這種無聊的問題。這一次他似乎吸得特別久,我的眼前開始漸漸發黑,心裡突然一陣恐懼,他不會是想把我的血全吸走吧?!
正想得害怕,他卻突然放開了我,我清楚地看到他口中的兩顆尖利的獠牙,猙獰地伸長在脣邊,上面沾滿了我的血。這樣的面容,我還是第一次在俊秀的青空臉上看到,格外地妖異。他深吸了一口氣,獠牙瞬間就消失,臉色也恢復如常,和以前一樣的冷漠華貴。
他沒有說話,站了起來將外套扯了開丟在地上。然後握手成拳,掌心一片刺目的紅光。他將手展了開來,伸到背後的傷口處。這樣的法術我看他用過,就是用在變成妖魔天使的席米身上,似乎是有治療的作用。果然,傷口立即就癒合了,他終於回過頭來看着我,冷然道:“卡卡呢?”
我搖頭:“我沒有看見他……”
他走過來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這裡是魔界,隨時會遇到戰爭,你跟着我走,別跑丟了。”
他將外套搭在肩膀上,示意我跟着他走。我有些焦急,急忙喊道:“可是卡卡還不見蹤影啊!我們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有一種淡淡的嘲諷。
“我們掉下來的時候突破了魔界的空間,他現在一定不在這附近,而是被結界彈到了別的地方。你不用擔心,他的能力還不至於出什麼問題。”
我無言地看着他轉身就走,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問他爲什麼那天要吻我,也想問他爲什麼不顧一切的來救我,更想問他我們現在到底在魔界的什麼地方。可是看他淡然的臉,我想問的話全部都問不出來。在他面前,我無法像面對其他人那樣放鬆坦然。
周圍的景色在我們連續走了近兩個小時都沒有變過,依然是荒無人煙的沙礫地,隱約感覺那種血腥的紅似乎變的淡了一些,遠處的天空也漸漸發出一種接近粉紅色的亮光。我在沙礫地裡走得非常吃力,腳老是陷在沙子裡面,需要我費力地拔。何況因爲老媽的婚禮,我還穿着高跟鞋。
青空一直沒有說話,在我前面走得很慢,似乎是特意照顧到我無法走快的鞋子。看着他走得穩當的背影,身體輕飄飄地,竟像是根本就沒有陷在沙子裡的模樣,我好生嫉妒。
“青空!你可不可以等一下?”我在後面叫他,然後坐了下來,“我穿着高跟鞋,走得好累!等我把它們脫下來!”
我甩掉了礙事的鞋子,光腳踩在冰冷的紅色沙地上,走了幾步,果然輕鬆多了。我正要擡頭說我們可以走了,他卻半蹲到了我的面前。
“前面有一片很大的荊棘林,光着腳很容易受傷的,你坐着別動。”他將自己的外套撕了開來,扯成兩根長長的布條。
“把腳伸給我。”他輕輕說着,我卻從裡面聽到了一絲溫柔的味道。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臉居然有要紅的傾向,看着他把我的腳放到自己膝頭,小心地用布條爲我從小腿開始纏上,我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他微涼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小腿和腳掌,竟似有細微的電流,我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被他碰過的肌膚突然極度敏感。這種安靜親暱的氣氛讓我開始不安,總想找點什麼來說化解我的尷尬羞澀。
“那個……這裡,你知道這裡是魔界的什麼地方嗎?你……是不是經常來魔界?”我看着他秀長的睫毛,低聲地問着。
他替我綁好了最後一層布條,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才說道:“這裡是愚人沙漠,沒有任何生物的存在,再走一會,前面就是腐屍荊棘海,我們大概會走上三天,才能到達族人的地盤。”
腐屍……荊棘海?!這個名字爲什麼那麼可怕?我們要走三天才能到達吸血鬼的地方?我吞了口口水,急忙拉着他的衣服問道:“那……這裡什麼都沒有,難道我們三天都不吃東西不喝水嗎?腐屍荊棘海又是什麼樣子的?裡面全是腐屍?”
他卻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竟到後來都沒有意識到他再也沒有放開。
“沙漠盡頭有一片湖,可以在那裡歇一會。至於糧食問題,只好麻煩你忍耐了。你說得沒錯,腐屍荊棘海里的確全是腐屍,都是不小心突破魔界結界進入這裡的人類的骸骨。如果怕,就閉上眼睛跟着我走。”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聲音里居然有笑意,雖然我被他拉着走在後面看不到他的臉,可我知道他一定在笑。現在的處境這麼莫名其妙,他怎麼笑得出來?想到城堡裡阿魯他們一定擔心的要命,又想到去度蜜月的老媽如果聽說了這件事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我的鼻子都開始發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別擔心,有我在呢。定能保你安全回城堡。”他回頭看着我,聲音終於放柔了。
我吸了吸鼻子,纔不讓他看出來我的軟弱。“我纔不擔心!我只是想着要走那麼久,很辛苦罷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我,只笑了笑。
青空說得沒錯,我們走了不到半個小時,終於來到了沙礫地的盡頭。依然是血紅的天空,可是盡頭的那一大片湖水竟是漆黑的,如同墨染的一般,一絲波瀾都沒有,平靜的古怪。湖的另一邊,就是黑壓壓的一片荊棘。和我看過的荊棘不一樣,它們巨大的如同參天大樹,顏色竟是猙獰的慘綠,枝椏亂伸,好象魔鬼的手,有着尖利的指甲。
我有些發憷,我們真的要穿越這麼可怕的地方嗎?光看着那些突起的巨大的尖刺,我就覺得渾身發疼,被這樣的利刺刺一下,我的老命也就剩半條了……
“青空……族人裡面不是有人會飛行術嗎?你會嗎?”我小聲地問他。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抱歉,那正是我不擅長的。何況就算我會,帶着你也沒辦法飛過這麼巨大的荊棘海。”
“可是……如果你不會飛……我們怎麼渡過這片湖到對岸?”面前的這片湖水看上去這麼詭異,難道讓我游過去嗎?
他卻笑出了聲,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我們就這樣過!”他笑道,“抓緊了!別掉下去!”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跳了起來,居然跳到了湖水上面。我本能地叫了起來,閉上眼屏住呼吸,等着兩個人一起掉到湖裡去。
“怕什麼?睜開眼看好了!有意思的正要開始呢。”他說着從耳朵上一把扯下一直戴着的黑色耳釘,輕巧地拋進了湖裡。
“撲”的一聲,耳釘跌進水裡發出了很輕微的聲音,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它激起的漣漪慢慢擴展至整個湖面。然後整個湖面突然像沸騰的水一樣,劇烈地震盪了起來。我正駭然,突然,從湖底猛地竄出了無數黑色而細長的線狀物,蛇一般扭曲翻滾着,所有黑線的頂端目標似乎只有一個,就是剛纔青空拋下耳釘的那個地方。
我幾乎看呆了,老天!那哪裡是什麼黑線?分明是龍啊!生活在水裡的龍!一片看似平靜的湖水,裡面居然住了這麼多龍?
“這是專門生活在魔界湖水裡的墨龍,平時從來不出湖面,只要湖面上有一點點的動靜,便從湖底竄出來攻擊。”青空在震天的水聲中大聲說着,眼看我們就要掉落在湖裡了,他卻一點都不驚慌。
忽然,從我們腳下猛然竄出一條墨龍,細長的脖子扭曲着向我們伸了過來。粘膩漆黑的光滑頭顱上,一雙猩紅的眼殺氣騰騰。它飛快地接近我們,“呼”的一聲張大了嘴,血紅的嘴巴里,兩排雪白尖利的長牙,每顆牙都比我的小腿還粗!我全身都僵硬了,連聲音都喊不出來。
它竄到了我們腳底,忽地長嘯了一聲,一股腐臭的腥氣從它口中噴了出來,嘯聲幾乎要把我的耳朵炸聾。
青空忽然輕聲一笑,身子一扭,雙足竟踏在了那條墨龍的雙目之間。我正驚疑,他卻又跳了起來,快如閃電,急速地竄向另一條正在舞動脖子的龍。墨龍翻滾時,水花四濺,腥臭的水幾乎打溼了我全身,青空也不例外,黑得發藍的頭髮全部溼漉漉地貼在他背後。
可他卻如同輕巧的黑色蝴蝶,毫不費力地在那些發狂的墨龍頭頂連續竄着。我清楚地聽到一條墨龍的嘴巴在我們身邊合上時的牙齒磕碰聲,驚得我一身冷汗。原來他竟是用這種方法來“渡湖”!眼看對岸的荊棘海離我們越來越近,身後的墨龍卻愈加瘋狂地嘶吼翻騰着,幾乎全部向我們飛速遊了過來,聲音驚天動地,震得我胸口不停發顫。
青空側身躲過一條墨龍的大嘴巴,一個輕巧地翻身,居然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我透過他的肩膀向那片黑色湖水望去,那些瘋狂的墨龍顯然很不甘心就此回湖底,還在徘徊長嘯着。我張開嘴想說什麼,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自己站得了嗎?”他笑眯眯地問我,居然有一種惡作劇的壞。然後他將我放了下來,我的腳剛沾着地面,整個人就軟到了地上。
我擡頭又是驚駭未定又是不可思議地看着青空,這種行爲和表情出現在他身上簡直是奇蹟!他歪着頭,碧綠的眼睛裡笑意盈然,問道:“刺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