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是全班的出氣筒。
每當我走進教室,原本還在吵鬧的大家,突然像是被潑了冷水般鴉雀無聲。接着,全班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彷彿在看一個怪物。而我則低着頭,躡手躡腳地溜到最後一排那個靠近角落的單人課桌。
當我靠近時,人們便停止談話,並衝我投射出嘲弄,挑釁的眼光。
那時我一直在反思,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既不抽菸,也不喝酒,更沒有傷害別人的心思,始終安分守己。我究竟哪一點不好了?
漸漸地,班裡的同學開始變本加厲地嘲弄我,譏諷我。開始搶我的錢,偷我的文具,書包裡被人塞土塊……
有一次,一個同學突然扯住我的衣服,什麼話沒說就踹了我一腳。當時有很多人在,但沒有一人上前阻攔,反而像一羣野人似地圍成一個圈,輪流對我施暴。“來,大家都來踢這個白癡呃……不踢的,明天準考0分。”
之後,就連那些女同學也在背後譏笑我說:“你真是個罕見的少年癡呆症啊!”
在這裡,我沒有朋友,只有敵人。這樣的環境,令我很早就明白了人性的真相。人類只會以強欺弱,用奴役動物、火燒森林的恐怖暴行,來創造、雕刻這所謂的“理想社會”。
爲什麼人類能夠位居食物鏈的頂點,原因就是人類比其他動物,更狠更毒更黑。然而,這種建立於暴力之上的社會,居然至今還在虛僞地講述着“愛”的教育。
從小到大,我一直孤零零地沉沒於黑暗的底層,逐漸將仇恨的碎片磨礪成黑暗的刀鋒!
我不相信,我再也不相信了!我決定離開這個骯髒虛僞的世界,但在這之前,我要把我的“好”同學、“好”老師先送下去!
我憎恨那羣混蛋,憎恨那無恥的老師,更憎恨這隻知道收錢的學校!我要殺光你們,把你們全部屠虐致死!
那天放學後,我拿出自己半個學期攢下的零用錢,在市場南口買了把鋒利明亮的大砍刀。
我緊攥着漆黑的刀柄,殘陽映在刀刃上泛起一縷悲壯的血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知道我明天就可以贏回我的尊嚴!帶着尊嚴和榮耀去死,總比齷齪地苟活要強!
這一次,我付出十倍的精力擬定作案計劃,包括先解決老師,後解決跑得慢的女同學,並詳細地查閱了用刀的各種技巧,以及人體那些部位最爲柔軟、最易斬切……
當天夜裡,我枕刀而眠。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睡得安穩、睡得踏實。我夢見血池一般的教室裡,到處漂浮着人類的殘肢斷體。那骯髒腥臭之氣,直衝天際。
“好快樂,真的好快樂!這麼美的夢境,是我一直所渴望的!明天,我要盡一切努力,把它變成現實!”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起身,把牀鋪被褥收拾得整整齊齊,接着打開衣櫥,把我最心愛的那件大紅色外套披在身上,又把自己的那雙運動鞋,擦得一塵不染……
我站在鏡子前,一邊專心打理着自己的儀容,一邊在腦中反覆刻畫着殺人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
當一切準備就緒,我將砍刀藏進書包,推開大門,悠哉悠哉地走下樓梯,趁着清晨的微涼,朝學校進發。在沿途的路上,我還拿出自己吃剩的饃渣,餵了一隻可愛的流浪貓。
我表情開朗地走進學校,此時距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的時間,教室裡冷冷清清的。
“好,那我就等人到滿了再動手。”
我抱着書包,坐在座位上,隨手掏出一本書,裝模作樣地大聲朗讀起來。因爲我必須裝得跟平時一樣,才能讓這些人放鬆警惕。
“嘿,白藍。今天來的這麼早啊,帶錢了麼?”
這時,一個剃着圓寸,打着耳釘的傢伙,興沖沖地朝我走來。他叫吳飛,是班裡的大混混,也是我最想**的人之一。
“帶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五塊錢。
混子吳飛見狀,一把從我手中搶過錢,接着抄起一個水桶扣在我的頭上:“不錯哦,白藍。你這傻瓜今天表現得真不錯。”
“哈哈哈……窩囊廢,活該被欺負……”
在場的“觀衆”們,都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每個人都笑得很扭曲很開心,他們一貫認爲我被欺負是理所當然的。
我一聲不吭,只是用手隔着書包,抓着刀柄,繼續等待着、觀察着這些傢伙的動靜……
距離上課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教室已經基本滿員。班主任也挺着啤酒肚,一搖三晃地走到了講臺上。瞧他那副笨重遲緩、雙目無神的衰樣,八成昨晚又是拖着女學生出去“吃飯”了吧。
這些所謂的老師、學校領導、學生會社團,表面上衣冠楚楚,冠冕堂皇,而實際上卻是黑惡勢力組成的惡棍流氓,總是打着“教育”的旗號亂收費用,變相壓榨我們父母的血汗錢。
我曾親眼目睹,班主任衝我母親大放厥詞說:“學校敢問學生收費就不怕你去舉報!如果你敢投訴,你孩子今後就會被學校打入黑名單,且轉校無門。不信試試看啊!”
在那之後,班主任看我的眼神就變得異常惡毒——處處給我穿小鞋、欺負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還當着我的面,對我母親惡言相向。
所以呢,古語說,“弒師者,大逆不道。”
這句話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反正是不信。對於坐在這裡的人,我都有足夠的理由殺死。我不認爲屠殺這些人是一種犯罪,相反,我是在捍衛我的自尊和公正。我纔是正義的!
“叮鈴鈴……”
這時,那刺耳的上課鈴聲終於響起。教室內座無虛席,五十四個混蛋已經全數就位。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來回踱步,口中唸唸有詞:“同學們,今天有一個新生要轉到我們班裡唸書,所以大家先自習,我們晚點在上課。”
“什麼?新生?”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禁微微一笑,“呵,這位新同學運氣真不錯!偏偏趕在這個日子來報道。”
過了一會兒,教室的門被敲響。班主任連忙走過去打開教室的門,把新同學迎上講臺。
我擡起頭望了望,看到那個新同學正風度翩翩地站在講臺上——他是一個長相十分陰柔的男孩,眉清目秀,肌膚雪白,身材修長輕盈,簡直就是“肌膚滑膩若霜雪,形體柔美似人仙”。
自他進入教室的那一刻起,便成了衆所矚目的焦點。他讓全班男生自慚形穢,令全班女生春心蕩漾。
班主任對新同學表現出120分的熱情,微笑着說:“所以呢,這位就是從今天開始到我們班裡唸書的唐月同學。希望大家以後能跟他好好相處,共同進步。”
“大家好,我是唐月。”講臺上傳來唐月那充滿磁性的聲音,“首先,我非常高興能跟大家共聚一堂。在未來的時間裡,我願意和大家一起學習,一起進步,謝謝。”
“嘩啦啦……”臺下掌聲一片。
“那麼,唐月同學。”班主任說,“我看你就先坐在學***任蕾身邊好了。她學習好,一定可以幫你很快適應新環境的……”
“嗯,謝謝。”
面對大家的熱情歡迎,唐月舉止優美、溫文爾雅,引得全班呼聲一片。他就是這麼一個討人喜歡的美男子,一顆無論在哪裡都會閃閃發光的鑽石。
然而,我……卻是一個被邊緣化的人,一個永遠只能呆在黑暗角落裡的孤獨者。
我很驚恐,很害怕。在這個世界上,我找不到安全感和認同感。所以,我受夠了一個人在恐懼中苟延殘喘。我決定復仇,我要讓那些傷害我的人,都來感受一下我內心的黑暗和絕望……
“爲什麼……爲什麼那個唐月能活得如此耀眼,而我卻只能在角落中哭泣……到底是什麼造就瞭如此兩極化的差距……”
我緊攥着砍刀,心中霎時涌出一股嗜血的狂熱——我要殺了唐月!沒有理由!我就是想要毀掉他!
不過,就在我近乎瘋狂、即將被憎恨吞噬的時候……唐月,那個站在講臺上的萬人迷,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地把目光移向我——這不是隨便的一瞥,而是一種刻意的凝視。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會突然看向我,只知道他和我足足對視了有一分鐘,接着便收回目光,衝身旁的班主任,說道:“老師,請問我可以坐在最後一排,那個靠近牆角的空位麼?”
唐月語出驚人,登時引得全班一片沸騰。因爲——他是要和我坐同桌!
“爲、爲什麼?!”班主任頓時驚訝得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因爲我是遠視眼,並且有點斜視,所以坐在那個位置我才能看清黑板。”唐月回答。
“啊?這樣麼?那好吧……你就坐在你選的那個位置吧。”班主任說道。
“謝謝。”
唐月很有禮貌地走下講臺,揹着書包,大步朝我走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瞠目結舌,連手中的砍刀都差點落在地上。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讓人根本來不及思考。之前,班主任給他安排的那個位置,根本就是最完美的上等座。那個座位不僅在第三排的正中央,且同桌更是才貌兼優的學***——班花任蕾。
這……唐月爲何要做如此舍玉取瓦的事情……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你好,我是唐月。”
唐月此時已經走到我身旁,一邊微笑着衝我打招呼,一邊拉出凳子坐下。在同一瞬間,全班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瞪向我……
“你、你好。我是白藍。”
我一臉不安地看着他,慌忙把砍刀重新藏進書包裡。
“噢,你叫白藍麼,很高興認識你。”唐月一邊說,一邊順手塞給我一塊樣式精美的水果蛋糕,“這是給你的。”
“唔?蛋、蛋糕?給我的?”
緊張,我的心砰砰直跳。
“是啊,快拿着吧。”像是滲入白色陽光般的笑容,唐月的真誠和熱情讓我無法拒絕。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中的積壓的憎恨和憤怒像冰塊一樣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