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婆婆的對話並不愉快,但最終唐凌的決定已經不是婆婆能夠改變。
聚居地的生活只是苟且,永遠看不到希望和安寧。
抱着被爭執聲吵醒的姍姍,唐凌決定出去走走。
或許給婆婆一個接受的時間,是此時最明智的選擇。
想着心事,唐凌來到了聚居地北面的三號出口。
這裡通往小丘坡——聚集地唯一的‘天堂’。
**
夜風略微清冷,紫月朦朧。
唐凌揹着姍姍,一步一步踩着乾枯的草葉,朝着小丘坡的坡頂行去。
時間並不充裕,再有一個小時,氣溫便會陡降,寒涼的得讓人難以承受。
成羣的狂暴野獸也會出現。
但這並不影響人們在此享受一天中最後的安寧。
畢竟大多數人並沒有勇氣走出聚居地的安全範圍,這裡便成了他們遙望世界,嚮往世界的一種寄託。
鼻腔中充盈着新鮮百葉草的香氣,做爲唯一的‘天堂’,這裡彷彿有洗去戾氣的奇妙氣場。
平靜或是微笑的表情,輕柔或是低沉的笑聲,至少在地下的聚居地內是難以看見的。
唐凌享受這種平和,會讓人恍然忘記生活的殘酷。
“哥哥。”趴在唐凌的背上,姍姍嘟囔了一聲,用小臉蛋兒蹭了蹭唐凌的耳鬢,接着便‘咯咯’的笑出聲來。
唐凌微笑,相依爲命的歲月,和妹妹這樣的親密早就習以爲常,也是感受自己活着的最大溫暖。
不長的小丘坡已經到了坡頂,風吹動坡上成片的百葉草,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柔和的淡紫色就像婆婆從前文明廢墟中找出的一頁畫頁那般,唐凌依稀聽人說過,那畫頁上成片的紫叫做薰衣草。
“前文明是什麼樣子?”放下姍姍,唐凌坐下拔了一根草葉放在口中,遙望着不遠處的17號安全區。
只有在這裡,才能清楚的看見巨大的城牆內,某些建築的屋頂,想象着安全區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月光清晰了一些,映照得17號安全區內那高聳入雲的通天塔如同一把刺入天際的利劍,傳聞中這是17號安全區內最重要的建築,也是聚居地的人們常常凝望的‘希望’。
“真好。”唐凌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剎那間溢滿了寧靜與對明日的期待,近處妹妹像只小鳥一般歡快的笑聲,附近人們放下防備後片刻的溫情,就像生活原就本該如此。
可是...唐凌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恍惚,好像生活偶爾流露的一絲美好容易讓人心生悲傷,唐凌無法壓抑這種感覺。
他有些失神的站了起來,遠處的莽林像是吹起了狂風,又似乎不是。
眼前的人們好像靜止在了這一刻,笑容停駐,卻又似乎沒有。
妹妹,妹妹呢?她繞着自己在快樂的轉圈,聲音卻那麼遠,又時而近,她回頭,望着唐凌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兒。
那麼熟悉,卻在恍惚中,笑容陡然破碎。
“不!”唐凌猛地一頭冷汗,失神的大喊出聲,在聲音出口的那一瞬,一切又似乎恢復了正常,人們詫異的望向了唐凌,目光似在詢問。
唐凌急促的呼吸,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道刺目的光芒便陡然亮起,射向了次安全帶外的莽林。
安全區的探照燈!
只有發生無法判斷的不可知危險時,它纔會奢侈的亮起,確定危險究竟是什麼?
第一次,唐凌的心跳變得無比劇烈,就算在野外獨自面對一隻落單的鋼鬃豬時,他也沒有如此失態。
極好的目力,在此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在人們還兀自沒有反應的時候,唐凌已經順着探照燈的光源看清了遠處的莽林邊緣,那層層疊疊,凌亂前行的身影。
屍人!
只是一眼,唐凌的喉頭就已發緊,發出一聲近乎軟弱的低嗚。腦中猶如爆炸一般,想起了屍人的種種。
它們悍不畏死,它們沒有任何知覺,它們保留着生前的速度,又比生前有力,它們只有進食本能,而食物是——新鮮的血肉!
特別是人類的新鮮血肉。
彷彿只有如此,才能發泄它們已經死亡的痛苦和憤怒。
但,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屍人本就是人,是死後屍體沒有及時焚燒,而異化成的怪物。
想起這一點,會讓人從心底發冷,即便死亡也不得解脫嗎?
‘澎’‘澎’‘澎’,只是剎那間,安全區城牆之上,成行的探照燈都亮了起來,在恍如白晝的燈光之下,那成羣的屍人已經清晰的出現在了每一個人的眼中。
流浪屍羣!
罕見的,不可想象的流浪屍羣!如同一片蔓延的潮水朝着安全帶涌來,速度極快。
“啊!”小丘坡上人們的尖叫劃破天際。
在次安全帶內,有一些遊蕩的,還爲來得及歸家,想要在徹底入夜前捕捉一些小型蟲類蛇類的人,毫無疑問的被這奪命的屍潮包圍。
奔跑,被啃噬的慘叫,揚起的血沫,瞬間就被撕裂的軀體,化作一塊塊血肉進入屍人貪婪的口中,還冒着熱氣的內臟也被搶奪。
第一個失去性命的人出現,死亡的瞬間在探照燈下無比清晰。
從天堂到地獄,原來真的只需要幾秒。
一片混亂之中,唐凌已經一把抱起妹妹,朝着坡下瘋狂的衝刺。
精準本能帶給他的最大好處,便是最危險的時刻頭腦也能保持清晰,不會因爲恐懼浪費一秒的時間。
回到地下的聚居地是此時最好的選擇,搶得先機則能提高活下來的機率。
在‘食物’的刺激下,屍人早已變得瘋狂起來,原本就不慢的速度瞬間就快如閃電。
誰都知道屍人捕食的時候,會爆發出暗紋豹一樣的速度。
“153米,13秒,110步,能到三號入口。”
“開門需要2秒。”
在人們開始反應過來,涌向三號入口的時候,唐凌已經衝到了坡下,精準本能如同一臺精密的儀器,開始不受控制的進行着最準確的預算。
而一切也如計算的那般,在15秒後,唐凌已經撞開了聚居地三號大門的入口。
“進去。”唐凌一把把姍姍推入了門內,在他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片人羣,伴隨着絕望的哭號。
任誰都能想象,不足兩米寬的大門,怎能承受幾百人同時涌入。
有人會死,一定會死。
帶着一種慘然的悲傷,唐凌不由自主的回頭。
紫月已經完全的升起,月光下,恐懼的臉龐扭曲成了一片片的絕望。
城牆之上,一排紫色的人牆出現。
月光之下,制式盔甲泛着幽幽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