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鋮牽着安然繞了大半個學校,從一條小巷子穿過去,便到了學校的正門。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躲開門衛,一溜煙跨進一旁的岔路,走了約莫十來米的距離,到了安然租住的小屋子。
剛一打開門,幾隻小傢伙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在兩人的腳邊“喵喵”直叫,不停地來回蹭着。
“乖乖乖!”顧鋮挨個摸了摸它們,順手拉開旁邊櫃子的抽屜,變戲法一般地從裡面拿出兩盒舒化奶,“都過來吃飯啦!”
安然看着面前溫柔的大男生和幾隻小傢伙,剛剛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也走過去抱起來一隻小奶貓貼在臉上。
“你還特意買這個餵它們?喝一般的牛奶吃剩飯不可以嗎?”安然對於怎麼養貓一竅不通,雖說從前村子裡幾乎家家戶戶也都有養貓養狗,但是也都只是喂些剩菜剩飯了事。
“嗯,”顧鋮低着頭一隻只捧在手心耐心地喂着,“我查了資料,小貓還太小,吃那些會消化不了。等它們再大些,我再設法買點貓糧回來給它們吃,既然養了就得對它們負責。後來我也有去籃球場那邊找它們的媽媽,一直沒找到,估計……”
後邊的話,安然自然明白,於是開口寬慰他:“沒關係,雖然貓媽媽可能不在了,它們遇到你也很幸運了。”
“也許吧,”顧鋮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若有所思地開口,“如果可以選擇,它們是希望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吧,誰都希望能有個完整的家。”
“欸?”
“安然,”顧鋮突然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爸要和我媽離婚。”
“欸?怎麼會……”安然着實吃驚不小。
“呵……”顧鋮失神地笑笑,“他們應該不會察覺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也許是怕我知道了接受不了吧,在我面前隱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我突然翻到那份離婚協議……”
“那……你打算怎麼辦?”安然不知怎麼安慰,只得在顧鋮身旁蹲了下來,一臉無措地望着他,“要不,你乾脆直接告訴他們好了,這件事總是要解決的,拖下去於他們是煎熬,於你也是煩惱。”
“讓我想想吧,”顧鋮伸手撫了撫安然的頭,“不用擔心。”
安然心裡縱然有很多話想說,這個時候卻不知怎麼開口,於是點點頭:“嗯,別太難過。”
“好了,小傢伙們吃飽了,我們走吧。”顧鋮收拾好牛奶盒,又擦掉灑在地上的奶漬,將幾隻小奶貓安頓好,兩人鎖上門,按照原路返回了學校。
到了女生宿舍門口,安然擡手看了看時間,最後一節自習也快下課了,於是催促顧鋮:“要下自習了,我回去啦。你也趕緊回家吧,免得露餡了讓葉梓他們難做。”
“嗯知道了,”顧鋮對她擺擺手,“你快回去吧,樓道里暗,小心點走路。一個人在宿舍怕不怕?那麼黑。”
“怕,你陪我啊?”安然心中一暖,被人關心着安護着真的是件幸福的事,她笑着上前輕輕摟了摟顧鋮,“好啦,我有手電筒,你快回去吧,明天見!”說完鬆開顧鋮,小跑着招呼宿管阿姨給開了門。
顧鋮沒有逗留很久,見安然走進了樓道里,轉身朝着校門外走去,這個時候,“顧俊芳兒子”這一層身份倒是顯出作用來,他只隨便找了個藉口便順利出了校門。
安然回到宿舍,打了盆水來到衛生間衝了個涼,又將換洗的衣服洗好了晾上,宿舍的燈這才亮了起來,到了下自習的時間。
安然拿出復讀機躺到牀上,閉着眼一遍遍聽着聽力練習,一邊等着葉梓下課回來,心裡有很多話想要跟她傾訴。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同學們66續續回來了,安然坐起身來,卻一直不見葉梓的身影。其他人也當作沒看到安然似的,各自忙着梳洗,一時間宿舍樓裡熱鬧起來,不是傳來女孩子的笑聲和惡作劇的尖叫聲。
安然等了一會,依然不見葉梓回來,心裡有些嘀咕,忍不住拉了拉隔壁牀鋪的女生:“那個,葉梓怎麼還沒回來?”
“葉梓?”那個女生看着安然,回想了一下,“哦!應該快回來了吧,剛纔見她跟王蘭一起去學校市了。”
“哦,謝謝啊。”安然跟那個女生道了謝,重又悶悶地躺了下去。
“哎哎哎!大家都過來!”這時聽見王蘭尖着嗓子走進了宿舍,一面招呼着同學們過去,“好多好吃的,大家拿去分了吧!”
“哇!這麼多!”大家七嘴八舌圍上去,“哎呀!這個很難買到唉!學校市沒有呢,從哪買的?”
“哦~這個嘛!”王蘭從人羣裡走出來,站到安然的牀鋪前,“是我大伯母買給安然的,你們吃吧,安然不會介意的,對不對?姐姐?”說着挑了挑眉毛看着安然。
安然聽到這裡坐直了身子,沒有理會王蘭,直直地望向站在門口沒有進門的葉梓。而葉梓只看了她一眼,便躲過她的視線將頭扭向一邊。
王蘭見安然說不出話的模樣,似乎很是得意,走回去從袋子裡拿出幾件衣服,丟到安然的牀上,又從口袋裡掏出兩條巧克力,一臉無辜地模樣看着安然:“姐姐!今天我多管閒事了,我跟你道歉!你不原諒我沒關係,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了。大伯母給你買的衣服你就收下吧,零食讓姐妹幾個分了,你看行嗎?”
安然心裡一陣噁心,拿起王蘭手裡的巧克力甩在她的臉上:“少在我跟前裝好人!那些東西愛吃你們吃吧,跟我沒關係!還有,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我跟你們王家沒有瓜葛!以後不要再叫我姐姐,我受不起!衣服你喜歡你也拿去!我不稀罕,也不接受!拜託你轉告你那個大伯母,我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讓她死了那條心吧,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說着將王蘭丟過來的衣服重又塞回她的手裡。
“欸油……什麼人嘛!”有幾個女生看不過眼,上前拉了一把王蘭,“以後隨她去吧!別管她了,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好心沒好報的。”
“就是啊!成績好了不起啊,就能隨便欺負人了?王蘭以後你離她遠點,小心她再瘋針對你。”
更有一個女生走到門口將葉梓推進門,嘴裡說着:“葉梓,你平時不是跟安然關係挺好的嗎!你好歹勸勸她,別跟個瘋狗似的見人就咬,誰也不是怕了她。”
安然直愣愣地看着葉梓,料想她應該會在這個時候站在自己這一邊,於是開口道:“葉梓……”
“安然!”沒成想這時卻被葉梓打斷了,“你跟王蘭道歉吧,你做得有些過分了。”
“葉梓你……”安然怎麼也不會想到葉梓在這個時候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語塞,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宿舍裡前所未有的安靜,所有人都靜靜地看着她們兩人。
“算了算了。”王蘭打破了沉默,“不怪安然,都是我自己不好,她生我氣也是應該的。快熄燈了,我們還是早點洗洗睡吧,大家都別再說了。”
“王蘭你的心地也太好了,讓她這麼欺負。”靠近門口的一個女生走上前來,先是安慰了下王蘭,隨後拎起那一袋零食扔到安然的身上,嘴裡還罵着,“誰他媽稀罕你這點吃的!你自己慢慢吃去吧!難怪是生下來也沒人要的賤種,拜託你滾出我們宿舍!別克死了你家裡人,現在過來克我們!”
“別說了,”王蘭裝模作樣地攔了一下,“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姐姐。”又走到葉梓跟前拉了拉她的胳膊:“葉梓走吧,洗澡去。”
安然也沒空去理會其他人的侮辱和指責,只是一直靜靜地看着葉梓。聽到王蘭的話,安然回過神來,伸手想要拉住葉梓:“葉梓,我有話跟你說。”
葉梓往後閃了閃,安然的手撲了個空。
“葉梓……”安然不死心,聲音帶着些乞求。
“我先去洗澡了,有什麼事回來再說吧。”葉梓沒有看她,低着頭收拾着洗漱用品。
“就一會……”
“葉梓!走吧。”王蘭收拾好東西走到門口又招呼了一聲。
“哦!來了。”葉梓胡亂找了幾件衣服,擡頭看一眼安然,還是什麼也沒說,轉身隨着王蘭走了出去。
宿舍的燈在這個時候暗了下去,樓裡傳來女孩子們的抱怨聲:“這麼早就熄燈!我的頭還沒洗呢!”“就是就是!哎呀那是我的洗水!”“你往旁邊去一去!踩到我腳了!”“你要死啦!別拿燈照我!”
安然此時卻無比的平靜,她坐在牀上,一個一個把散落的零食撿起來重新裝好,又將頭散開再紮好,戴上耳機直直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