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駛上一段寂靜的山路,傅加玉終於覺得不對勁,她貼向車門,一臉戒備的望着華小姐:“你要帶我去哪裡?”
華小姐只是笑笑,“一會你就知道了。”
傅加玉的心跳的又慌又亂,想找電話打給程灜,才發現自己的包已經在華小姐手裡,她揚了揚傅加玉的手機說:“傅小姐放心,這不是綁架,你完全不用擔心,更不需要給程少打電話。”
傅加玉這時候也平靜了下來,車門被鎖上,輪體型她打不過華小姐,手機錢包都在華小姐手裡,她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當車子繞過山林,駛上濱海的半山腰時,傅加玉突然想到程灜的家就在香港,腦子裡靈光一現,她這不會是被強迫來見家長了吧。
傅加玉欲哭無淚,她和程灜的婚姻只通知了她的媽媽,當初他說不用擔心他家裡,所以她也沒再多問,結果他們婚都結了,她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公公是什麼樣子。
傅加玉頭都大了,華小姐還看着不讓她打電話,她很想撞牆。
車子終於在山頂的一扇大鐵門前停下,司機按了對講,掃描過車子和車牌後,兩扇鐵門緩緩打開,車子安靜的駛入一座低調奢華的歐式別墅。
別墅門口站着一名穿制服的中年婦女,她站的筆直,一雙澄澈雙眸靜靜的盯着傅加玉從車裡出來,眼神犀利霸道的簡直要把她生生看出兩個窟窿。
華小姐領着傅加玉走到那婦人面前,用粵語說着話,傅加玉一句都聽不懂,只覺得心裡越來越慌亂,放在身前的雙手也不自覺緊緊握起。
華小姐說完便將傅加玉的挎包遞給那婦人,也沒跟傅加玉打招呼直接走了,那婦人向傅加玉招招手,傅加玉便只好走上前。
“我是程府的管家,你可以叫我梅姨。”
她的普通話很正統,毫無一絲粵語口音,讓傅加玉略微驚訝。
梅姨似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我是上海人,八年前纔來香港。”
傅加玉點點頭,忐忑的跟着她上了臺階穿過門廊,步入別墅的大門。
梅姨引她在右側下沉式的客廳坐下,將傅加玉的挎包還給了她,只說老爺一會就來,然後便離開了。
聽到梅姨說程家,傅加玉心沉了下來,這裡果然是程灜的家,該來的總是要來,跑不掉的,她開了手機,給程灜發了一條短信,便安心坐在沙發上打量起這幢華麗的別墅。
深沉的全歐式裝修奢華低調,處處顯露出精緻與華貴,讓人看着咋舌卻絕不會覺得炫富,看着這些內飾,她揣測着程灜的父親該是怎麼樣的人,傅加玉下意識覺得應該不會太過苛刻。
不一會腳步聲傳來,傅加玉趕緊回頭,見梅姨引着一位穿深灰色手工西裝的中年男子走來,他的眉眼和程灜有些相似,只不過線條更加硬朗一些,看着也格外嚴肅。
傅加玉站起身,有些侷促的望着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打招呼。
沒想到他卻先開了口,“傅小姐,很抱歉用了這樣的方式邀請你過來,請坐。”
他在傅加玉右首的單人沙發坐下,梅姨端上一個琺琅彩的茶杯,在傅加玉面前放上了一杯漂浮着奶油的咖啡。
“不知道傅小姐的口味是什麼,想來年輕人應該喜歡喝咖啡,所以我吩咐梅姨準備了卡布基諾,傅小姐可以嘗一嘗,梅姨的手藝很不錯。”
傅加玉聽話的端起咖啡杯,只聽右首上的人又說:“真是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程明照,是程灜的父親。”
果然啊,傅加玉心中直打鼓,有些弄不明白程父這一出到底是什麼用意,這麼辛苦把她找過來,似乎還可以瞞着程灜,難道,他並不知道她和程灜已經結婚的事?
傅加玉心中一驚,看向程明照的眸中便沒了底氣。
見傅加玉一直沉默不語,程明照淡笑着說:“程灜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家裡總是催着他找個女朋友回來,沒想到他這次回香港明明帶了女友,卻還不肯讓我知道,我性子比較急,所以纔出此下策將傅小姐請來,希望傅小姐不要介意。”
傅加玉搖頭,“我明白的,無妨。”
程明照滿意的點頭,“聽說傅小姐是程灜旗下的藝人?”
“我之前在GF公司,不久前才跳槽去了華欣。”
“傅小姐是歌手還是演員?”
“演員,之前演過幾個劇,只是一些小角色。”
“傅小姐這次來香港是爲永泰集團做宣傳的嗎?”
“是的,公司幫我接了永泰集團一個度假村的代言。”
傅加玉不敢隱瞞,程明照問什麼她都如實回答,望着程明照臉明顯淡漠的笑容,她心中壓抑的情緒越來越繁雜。
聽到傅加玉的回答,程明照也只略一點頭,抿了一口茶,銳利的雙眸不住打量傅加玉,梅姨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句話,他便笑着對傅加玉說:“既然來了,傅小姐便陪我一同用晚餐吧。”
傅加玉只能起身,有些惶恐的跟着程明照移步餐廳。
柚木色的圓桌上擺了四菜一湯,程明照讓傅加玉坐在他左手邊,便吩咐梅姨盛飯。
“家裡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吃飯,所以菜色簡單了些,但是我可以保證味道非常不錯,都是地道的上海菜,傅小姐可以放心。”
“沒關係,我對吃的不挑。”
程明照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碗,嘆了口氣:“程灜的媽媽是上海人,會燒一手很地道的上海菜,因爲我年少輕狂,所以和他媽媽分開了很久的時間,程灜一直都是跟着他媽媽過的,所以他對上海菜一直都情有獨鍾,還特地去學了麪點,只爲做她媽媽最愛的小籠包。”
傅加玉心裡咯噔一下,原來程灜會做小籠包不是騙她的,她還只當他是爲了哄她而開的玩笑。
傅加玉之前想了千萬種程明照會對她說的話,卻絕對沒有想過程明照會將他的隱私講給她聽,一時怔愣住,心裡沒了底。
“她媽媽去世後,程灜便回到我身邊,一直生活在香港,又學做粵菜,那家‘永泰記’便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聽說在大陸也開了很多家分店,傅小姐有沒有去吃過?”
“咣噹,”傅加玉手中的勺子掉在了桌上,呆呆的望着程明照,似乎有些聽不懂他說的話。
“傅小姐,你沒事吧。”
梅姨過來替她換了把湯勺,傅加玉望着手中金線勾邊的白瓷湯勺,突然覺得空調開的有些太冷,她一陣陣的打着寒顫。
程明照還在說着一些程灜幼時的趣事,傅加玉木然的聽着,扒拉在嘴裡的飯菜也嚼不出任何味道,程明照見傅加玉神態懨懨的,便吩咐梅姨帶她去房間休息。
“傅小姐今天拍了一天的照片,一定很累了,我們明天等程灜回來再繼續聊好了。”
傅加玉胡亂的應着,跟梅姨去了客房,梅姨指點了客房中的一些設施後,便禮貌的退下了。
傅加玉望着落地窗外暗藍色的海面,心頭煩亂毫無頭緒。
“永泰記”隸屬於永泰集團,若“永泰記”是程灜一手創立的話,那永泰集團和他肯定也有關係,說不定便是程家的家族企業。
怪不得程灜能拿下永泰集團的代言,怪不得程明照知道她給永泰集團做宣傳,原來都是因爲自家公司。
傅加玉將手機取出,程灜沒有短信回覆,望着那串熟悉的號碼,傅加玉的手指猶豫再三,始終不知要不要將電話撥出去。
程灜是永泰集團的人,而永泰集團對她來說是仇人一般的存在,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程灜,面對程家。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望着屏幕上不停閃爍的程灜兩個字,傅加玉只覺得手沉重的擡不起來。
她按了靜音,始終沒有勇氣接通,過了不久電話就掛斷了,傅加玉捏着手指上的那枚指環,呆愣的看着暗下去的屏幕。
不一會屏幕再次亮起來,是程灜的微信,傅加玉劃開屏幕,程灜急促的聲音響起:“幽幽,我父親找你了是嗎?你不要着急,什麼都別想,我明天就回來,等我跟你解釋。”
解釋嗎?
傅加玉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一切都已經成爲了既定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了。
她太陽穴突突跳着,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讓她有些無法消化,腦子裡裝的東西太多,頭痛欲裂。
匆匆洗了個澡,傅加玉躺在牀上,耳邊不時傳來海浪的聲響,她原本以爲自己會失眠,哪想到頭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
傅加玉是被程灜吻醒的。
落地窗開着,新鮮的海風吹着白紗飄逸,空調已經關掉,溫度卻不算高,程灜便側臥在傅加玉身邊,一手撐頭,另一手執着傅加玉戴了婚戒的手指細細摩挲。
見傅加玉醒來,他低頭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早安。”
傅加玉沒有說話,直起身坐在程灜面前,直直的望着程灜。
“幽幽,不要這麼看着我,你有什麼疑問都可以提出來,如果你不想問,那麼我來說。”
“你說。”
程灜也坐起身,將傅加玉的手握住,“幽幽,我並不是有意隱瞞我的家世,以前是不屑說,自從知道你父親和永泰集團的糾葛,我便不敢說,幽幽,我怕你會有想法。”
“我會有什麼想法,你知道?”傅加玉語氣很淡,望着窗外暗沉的天色,海浪的聲音格外清晰。
“幽幽,你父親的事,我一定會重新查,一定會還你父親一個清白,你相信我!”
見傅加玉不說話,程灜有些着急,“永泰之前收購你父親的食品廠,我還在讀書,收購的事我完全不知曉,你不能遷怒於我,這太冤了。”
傅加玉看着他,緊咬着下脣,睡了一覺起來,其實她已經想通了,當初永泰集團收購美林,跟程灜毫無關係,這只是一次純粹的商業併購,跟他並沒有太多關聯,她確實不應該責怪程灜。
可是她現在生氣的並不是這些,而是程灜的隱瞞。
“我沒有遷怒於你,你一點都不冤枉,”傅加玉輕笑一聲,“難道在你心中,我的遷怒比不上你對我的欺騙?程灜,你騙了我多少次,你自己心裡清楚。”
頓了頓,傅加玉繼續說:“當初,你責怪我對我們的感情不重視,說我對你不上心,催着見我媽媽,催着我結婚,甚至還埋怨我不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可是你呢?連你的家人都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是嗎?”
“幽幽,你信我,”程灜一把將傅加玉抱住,緩緩收緊手臂,“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向我父親說這件事,他曾明確說過不會干涉我的婚姻自由,所以我才用了先斬後奏的方式,實在是……”
程灜吸了口氣,將傅加玉又摟緊了些,“幽幽,實在是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七年前的那次分離對我來說已經是煎熬,我不能再讓你從我的生命裡消失一次,所以我擅自做主將你套牢,然後再帶你回來見家長。”
傅加玉被程灜抱着,沒有說話,但是情緒卻漸漸緩和下來,她拍了拍程灜的後背,“你回來見過你父親了嗎?”
程灜似想起什麼,放開傅加玉,“快去洗漱,我們一起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