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班內特夫人想起來什麼似的, 又對柯林斯先生說:“恐怕內瑟菲爾德明天沒有那個榮幸招待你了,柯林斯先生,因爲你要到盧卡斯小屋去!我但願他們能拿出來上得了檯面的飯菜招待你, 不過要比過內瑟菲爾德, 那是不可能的啦。”

柯林斯先生聽出來了班內特夫人話中的諷刺, 他板着臉, 一本正經地告訴班內特夫人他什麼飯菜都吃得慣:“從羅新斯的美味佳餚到我自己家裡的粗茶淡飯, 我都吃得慣,而且盧卡斯小姐家裡的飯菜也沒有您說的那麼糟糕,上回他們做的那個紅燒牛肉就很不錯, 我很喜歡吃,我一個人就吃了很多, 邊吃便讚美那道菜好吃, 盧卡斯夫人聽了就很高興, 這一招我每次都在羅新斯用,我在羅新斯的時候就是邊吃邊讚美, 遇到沒有碰到過的菜式,我還會裝作很驚奇的樣子,凱瑟琳夫人就很喜歡這樣,我知道高貴的夫人們就喜歡這樣,我就把這一招牢牢地記在了心裡面, 每次到別人家裡做客, 我都會使出來, 果然屢試不爽, 所以您就放心吧, 班內特夫人,我這次到盧卡斯小屋去肯定會賓主盡歡的。”

班內特夫人聽着柯林斯先生說什麼賓主盡歡的就來氣。

“不過, ”柯林斯先生又說,“等後天我有了時間,不妨也到內瑟菲爾德拜訪一下。”

班內特夫人立刻斬釘截鐵地說:“那可不必了,柯林斯先生,內瑟菲爾德可不是隨時都有時間招待客人的,這一點和盧卡斯小屋可不太一樣。”

柯林斯先生在班內特夫人這碰了壁,只好悶頭吃飯,不過他還是在自己心裡暗暗琢磨着,再回自己的牧師住宅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找機會到內瑟菲爾德拜會一下,要跟恩主的外甥——達西先生道了別再走,否則未免太不像話,等見了凱瑟琳夫人,也不好交代。

這個時候莉迪亞很不耐煩地說:“你們到底說完了沒有?不是盧卡斯小屋就是內瑟菲爾德!這兩個詞我真是聽夠啦,要我說這兩個地方都無聊透了,我一點也不感興趣!我這回出去打聽到了很多消息,都是關於下個星期要來駐紮的民兵團的,這些消息可有意思了!可是你們都沒有人問我!你們一點也不關心!我真是掃興透啦。”

“誰說我們不關心啦?”班內特夫人說,“我可喜歡軍隊了,寶貝,我和你一般大的時候我家附近也駐紮了一個民兵團,那個時候大街小巷都是紅制服,有很多身材挺拔的軍官們,穿起制服來特別精神,哦,可惜他們只駐紮了半年就走啦,我當時哭得眼睛都腫啦,別提啦。”

“只駐紮了半年!”莉迪亞驚呼一聲,“這不是真的!”

“哦,千真萬確!”班內特夫人說,“六個月零十三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那個時候我整天對着日曆數日子,絕對錯不了!”

莉迪亞想了想,語氣堅決地說:“來哈福德郡的民兵團肯定會呆很久,他們也許會喜歡上這個地方,也許就不走啦,你說是嗎媽媽?”

班內特夫人一點也不想讓她的寶貝女兒莉迪亞受一遍她當年受過的罪,馬上就說:“但願如此!這樣可再好不過了。”

基蒂也一直豎着耳朵聽着呢,聽她們這樣一說,基蒂心裡也來了希望,不過她今天跟莉迪亞生了氣,爲了這個她一個下午都沒跟莉迪亞說話,就連莉迪亞的那些消息她都硬忍着沒打聽,基蒂存心不想讓莉迪亞好過,就在那故意說:“我可不相信民兵團會呆這麼久,菲利普姨媽說民兵團一接到調令,立馬就得離開,也許連半年都用不了,也許只需要十天半個月的,一張調令就把民兵團給遷走了。”

莉迪亞這下可不願意了,在餐桌上大叫着說基蒂這是在聳人聽聞,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班內特夫人也斥責基蒂胡說八道,不該在那胡說嚇唬妹妹。

基蒂也不甘示弱,說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

班內特先生冷眼看餐桌上吵吵嚷嚷地亂成一團,也不去理睬她們,一吃過飯班內特先生就起身要走,也不像往常那樣和家裡人聊會兒天。

班內特夫人不知道班內特先生爲什麼現在就要走,“……班內特先生,”她問,“你不再坐會兒嗎?我敢說一吃過飯就去書房看書對身體可不好。”

班內特先生冷淡地說:“那就不勞你費神啦,班內特夫人,你就留在這裡和你的兩個蠢女兒好好地爭論一番吧。”

基蒂聽了之後有些慌張,莉迪亞卻滿不在乎,就跟沒聽到一樣。

“蠢女兒!”班內特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瞪着班內特先生,“我真不知道你怎麼會說自己的女兒蠢!”

班內特先生卻懶得理會班內特夫人,他也不跟班內特夫人爭辯,轉身就走出了餐廳。

剩下班內特夫人一個人在那抱怨着:“看看你們的爸爸,說走就走,急着去書房找他那堆書看,連話都懶得跟我們說,他可不像我,一心一意地撲在你們身上,一心一意地爲你們姐妹幾個打算,在班內特先生的心目中,我們母女幾個加起來都沒有他的書房重要!”

瑪麗一心避開柯林斯先生,一吃完晚餐就忙不迭地要走,這下可撞到班內特夫人的槍口上了,班內特夫人一下子盯準了瑪麗:“還有你,瑪麗小姐!你怎麼也和你爸爸一樣?整天就知道盯着你的書看,一點也不知道和家裡的人坐在一起說說話!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些人?我怎麼這麼倒黴,攤上你們父女倆!”

瑪麗不耐煩地說:“你們說的民兵團啊軍官什麼的,我又不感興趣!只有膚淺幼稚的人才會喜歡討論這種東西。”她說着,拉開椅子就徑直離開了。

氣得班內特夫人在後面直罵她,“辛辛苦苦養到這麼大,”班內特夫人訴苦道,“她現在竟然說我膚淺幼稚!哎呀,我這都是個什麼命啊,怎麼都來氣我!”

這下子伊麗莎白可走不成了,她要是也起身就走的話,保準會成爲班內特夫人看不順眼的下一個對象。

只好跟她們呆在一起,聽班內特夫人喋喋不休的抱怨,還有莉迪亞和基蒂相互叫囂的聲音,偶爾還有聽班內特夫人煩躁地叫她們兩個都住嘴!

柯林斯先生的身體高高胖胖的,吃的也多,他一吃完,就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繞着餐桌看了一圈,最後定在伊麗莎白身上。

“伊麗莎白表妹,”柯林斯先生清了清嗓子說,“麻煩你明天到了內瑟菲爾德之後,把我不能一同到訪的緣由告訴賓利夫婦和達西先生,雖然他們今天就知道我明天要到盧卡斯小屋做客的事,可是我覺得還是應該再跟他們說一聲,否則未免不夠禮貌。伊麗莎白表妹,請一定把我的遺憾轉達給他們。”

伊麗莎白答應柯林斯先生一定幫他轉達。

柯林斯先生十分高興,他很快又說:“另外,請幫我轉告達西先生,我會在離開朗博恩之前去內瑟菲爾德拜望一番,請幫我告訴他,這次沒能去內瑟菲爾德拜訪我心裡十分不安。”

這話伊麗莎白可就不想幫柯林斯先生轉達了,這麼諂媚的話要她去告訴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只需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就覺得尷尬得不得了。

伊麗莎白正在心裡暗自抗拒着呢,那一邊班內特夫人就不願意了,伊麗莎白聽到她十分不客氣地對柯林斯先生說:“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柯林斯先生?內瑟菲爾德的主人和盧卡斯小屋的可不一樣,賓利先生和簡可沒有時間整天招待客人!如果你顫自去登門拜訪,那纔是真正的沒有禮貌!”

柯林斯先生已經打定了主意,臨走前非要去內瑟菲爾德拜訪達西先生不可,他臉上露出堅定不移的神色說:“夫人,謝謝您好心好意的提醒,可是我卻是非去不可的,我相信賓利夫婦不會介意我登門打擾的,畢竟我和達西先生的關係很不一般,達西先生可是我的恩主凱瑟裡夫人的親外甥,就憑這層關係,我想賓利夫婦就不會把我拒之門外,班內特夫人,我非常尊敬您的才智和見解,可是在這件事上,請您允許我按照自己的意思來辦。”

“哦——”班內特夫人氣急敗壞地說:“我真是沒有見過你這種人,先生!不過既然你非要到內瑟菲爾德去,那你就去吧,反正每天都會有一些無所事事的人到內瑟菲爾德去打擾主人家的清靜!多你一個也不算多!”

班內特夫人越是這麼說,柯林斯先生的臉色就越發地堅決起來,柯林斯先生直直地盯着伊麗莎白,等着她答應他的請求。

伊麗莎白只好答應下來,主要是因爲班內特夫人太沒有禮貌了,對柯林斯先生太失禮了,柯林斯先生怎麼說也是他們家裡的客人,伊麗莎白實在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拒絕柯林斯先生。

不過她纔不會照柯林斯先生的原話說呢,那麼諂媚的話,伊麗莎白可說不出口,她會把柯林斯先生的意思轉達給達西先生,可是這話究竟怎麼說,這其中的分寸可就要她自己來拿捏了。

柯林斯先生見伊麗莎白答應他了,簡直快活得要在屋子裡轉圈圈,他一再地感謝伊麗莎白,說她這可幫了他的大忙了,說話的時候還勝利似的看了班內特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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