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凱翻身下馬,在清幽的竹簫聲中踏入茅草修葺的酒坊中,一個白衣身影背對着他飲着酒。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面容,但慕容凱卻能感覺到他的愜意自在與瀟灑不羈。
緩步走上前,看到眼前那張沉浸中竹簫與美酒中的熟悉面孔,慕容凱實在是驚訝不已:“月公子?!”
雖然不過一面之緣,但他對這位月公子的記憶頗深,只是沒有想到許久後竟會在此地相遇。
聽到聲音的冷夜月睜開眼,亦是同樣驚訝的驚呼出聲:“五皇子?”
呆怔了片刻,起身施禮,不解的問道:“五皇子爲何會出現在此處?”
慕容凱就像是個別人霸佔了玩具的孩子,不悅的緊蹙起眉頭。
什麼叫他爲什麼在這裡!這裡原本就是他的地盤好嗎?
慕容凱坐在她的對面,完全不客氣的拿起她面前的酒便喝了起來。
三哥回京都後,他就一直忙着與三哥完善捐官的細則,還要去兵部調看軍關將士的名單,將一直以來所拖欠的軍餉一一補足,這段日子忙得他甚至就住在三哥府中,哪裡還會有時間來這裡喝酒偷閒?
可沒想到不過一段時日沒有來,這裡成了別人的!
冷夜月見他悶聲不語,笑着道:“沒想到五皇子也喜歡這竹葉青。”
慕容凱只是冷哼了一聲,卻並不理他。
一年前他回辦完差事回京都途中發現了這個酒坊,無論是這裡的環境、這裡的酒,還是這裡的竹簫,能讓他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所以慢慢的,他便迷戀上了這個地方。
冷夜月對他傲慢無禮的態度絲毫不以爲意,脣角帶笑,“譁”的一聲打開摺扇,輕搖摺扇淡然道:“若是五皇子喜歡,今日走時在下送幾壇陳釀的贈予五皇子如何?”
贈什麼贈?難不成他堂堂興周朝的皇子,連幾壇酒也買不起嗎?
等等!
慕容凱突然停下喝酒的動作,看着坐在對面笑着雲淡風輕的男子,這酒坊他如何能做得了主?
冷夜月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困惑,亦是不隱瞞,笑着淡淡道:“在下這酒坊雖是小本生意,但送幾壇酒還是不礙事的。”
慕容凱差點將喝下去的酒全都吐出來,滿臉震驚的問道:“這酒坊是你的?”
冷夜月旦笑不語,只是微微的點點頭。
一年前,她帶那些孩子出城安置的時候發現了這個酒坊,因爲那對老夫妻實在無力經營,所以便欲將此結束,她喜歡這裡的環境和酒的醇香氣味,所以便付了三倍的銀子將這裡買了下來。
這裡可以說是她穿越來到興周朝後的第一個生意。
她買這裡只是因爲喜歡,只是因爲想將這麼好喝的酒留存下來,全然沒有要藉此發財的念頭,所以這個酒坊並不在她的商業規劃版圖之內。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慕容凱久久未回過神來,許久後才無奈的笑着重複:“沒想到這裡竟然是你的!”
難怪世人都說無商不奸,這位月公子還真是無孔不入。
慕容凱繼續喝着酒:“可是許久不曾見過月公子了。”
冷夜月淡笑着回他:“在下這次南下遇到了些事情,無心生意,故而這些日子一直留在酒坊中,尋些心中清靜而已。”
見他笑容有些意興闌珊,還有那隱隱透出的無奈都讓慕容凱極爲在意。
“不知月公子遇到了何事?”
見他欲言又止的爲難模樣,慕容凱有些不好意思的乾笑着:“是我失言了,公子若是不願說,不必爲難。”
冷夜月自嘲的笑着搖搖頭:“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憋在心中反倒是自尋苦惱,說出來或許會舒服些。”
長嘆一聲,頗爲難爲情的道:“在下此次南下本欲與訂婚多年的未婚妻完婚,豈料原來她早已有了意中人,已經與那意中人私奔了。”
未婚妻與別的男人私奔,這種事情對一個男人來說是絕對的羞辱,但對方竟願對他言明,慕容凱心中在憐憫之餘更是生出些許的感動。
“這種女人,不要也罷!”慕容凱向來不知如何安慰別人,只能道:“月兄一表人才,定然會遇到更好的女子!”
他甚至覺得,對方是拿他當朋友,所以纔會將如此私密之事說出來,所以心中亦是下定決心,定然會爲他找個更好的女子!
冷夜月苦笑着道:“在下一介布衣,又是個世人看不起的商人,就算家財萬貫又如何?旦凡有些身份的閨秀,誰願意嫁予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商人?”
說着苦悶的拿起酒杯猛灌了幾杯酒。
然後接着道:“在下四處經商,不管是在興周還是楚越,都結識了許多不同地域的商人,其中不乏身世清白、文采出衆的,但卻苦於家中無門路,只能從商。”
慕容凱有些手足無措的安慰道:“經商也不錯,至少衣食無憂……”
冷夜月搖着頭,無奈的道:“旦凡能有些門路,誰願做個商人?若是可以,我們這些商人倒寧願以家財換取個功名,如此也不至於在人前擡不起頭來。”
看着他如此傷心難過的模樣,不知爲何,慕容凱竟覺得自己心底泛起莫名的痛楚。
冷夜月心中偷笑,臉上卻表現出悲痛之色:“在下心中煩悶多喝了幾杯,這才口無遮攔起來,五皇子萬勿見怪。”
對上他清亮的雙眼,慕容凱只覺得心口亂跳,尷尬的拼命擺着雙手:“月兄能視我爲知己纔會傾吐心事,倒是我該感謝月兄的坦誠相待纔對。”
這五皇子不犯抽的時候倒是算得上可愛,冷夜月心中對他倒是略生出了那麼一點點好感。
但想到他是老皇帝的兒子,是慕容辰最信任的弟弟,那一點點的好感便在瞬間蕩然無存。
冷夜月瞪大了眼睛問道:“五皇子不在意在下出身,能讓在下一吐爲快,在下便已是感激不盡了!”
“月兄何必妄自菲薄?”慕容凱理所當然的道:“我們既已是朋友,就無需客氣,你若還將‘在下’掛在嘴上,那就是沒有將我這個朋友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