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翦番外]27、可是爲什麼,沒有想象中那麼恨你(2更)
“當然是公事。”燕翦深吸口氣,淡定跨過小橋,走上前來。
“什麼公事?”他疊起指尖,眯眼凝向她。
數日不見,她又瘦了,一雙大眼便顯得更大。
可是她的神色卻越發平靜淡然,眼中倒彷彿撇去了從前面對他時候的怨懟。
是不是因爲那份契約不存在了,所以她對他的恨就也自然可以減少了許多窒?
這麼說來,他從前做的事,豈不是真是太傻?
燕翦擡眸與他平視:“工作室的事。凱瑟琳的項目投資來自你,所以我在接手工作室之後,除了要償還她的投資,商定將來項目上馬之後她的紅利比例之外,我理應先行償還你的原始投資。戛”
詹姆士挑起眉來。
怎麼,連這件事都要清算得這麼清楚,是當真要一刀兩斷了啊。
他“嗤”了一聲:“這麼說,你是來還錢的?”
燕翦面上一紅:“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沒有那麼多錢,所以今天不是來還錢的。”
他眉頭挑得更高:“怎麼會?!你是湯家的孫女兒,你不會連那區區三百萬美金都拿不出來。”
他一臉的譏諷,燕翦心下生寒。
她剋制着想要轉身而去的衝動,努力站穩:“你真是財大氣粗,三百萬美金都可以這樣輕描淡寫說成‘區區’。真可惜我們湯家沒有你這麼視金錢如糞土,我們湯家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的汗水換來的。我自己還沒畢業,拿不出來,我也不好意思跟家人借這麼一大筆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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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句句譏諷,他又豈能聽不出來。他便陰沉地轉開目光去:“既然不是來還錢的,那就是來跟我商量拖延的?想要讓我寬限你多久,你又肯支付多少利息,說來聽聽。”
那筆錢他本不用她還!
那本來就是……他爲了她才肯拿出來的。
可是她偏要來還!
她是真的要跟他算得清清楚楚才肯開心,哈?
燕翦要緊嘴脣,無法忽視他冷漠的臉色之上,那雙眼睛裡全然的輕蔑。
“我也不是來請你寬限和通融的!”
他偏頭,忍不住換成另外一根眉毛高挑,轉回來又望向她:“那你究竟是爲什麼來的?”
燕翦吸氣:“我是來跟你談合作。我沒能力還你那筆錢,可是我有信心能讓你那筆投資獲得回報,所以我建議你將那筆錢正式授權給我,用入股的形式繼續留在工作室。”
他盯了她良久,竟然啞然失笑:“哈?你,要跟我,合作?”
拜託他聽錯了吧?一直對他避之不及的她,竟然主動上門來,說要跟他合作?
他的反詰讓燕翦也頗覺有些難堪。
她咬緊脣,“是,你沒聽錯。誰讓我拿人錢手軟,而我現在又沒能力還錢呢!所以你要想笑的話,你儘可以當着我的面大大方方地笑出來。”
她這麼一說,他是想笑,卻反倒笑不出來。
他眯緊眼睛,又望向她身後遠處的藍釉佛首。
他深吸口氣:“你想怎麼合作?有了企劃案嗎?有的話,拿來給我看,放在我桌子上,你就可以走了;如果沒有的話,那馬上向後轉,回去準備。”
燕翦咬牙:“我當然準備好了!你當我那麼不懂商場規矩,那麼不靠譜麼?”
她繃緊臉走上前來,將抱在懷裡的企劃案摔在他桌面上:“請你過目!”
詹姆士眯眼:“好,我會看。不過我現在沒時間答覆你。你先回去吧,如果看完了,我會致電給你意見。”
燕翦咬住脣:“你就不能現在看麼?”
“不能。”他面上沒有一絲暖意。
燕翦指着那文件:“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我已經儘量寫得言簡意賅。具體投資產出比例的核算,我也是請了會計師事務所做出的估算,不是我一拍腦袋的決定。所以話費不了你多少時間就能看完。”
他這麼一副急着將她掃地出門的態度,讓她十分不舒服。
他冷哼一聲:“你覺得你的事情重要,可是我告訴你,我佛德集團每一件case,都是上億的大數字。你那區區三百萬的投資,更是不知道還剩百分之幾的回報率,根本不值得我花費一分鐘的時間。我說先放下,我跟你已經說了這麼半天的話,已經是給足了你面子。”
燕翦心上彷彿被搗了一拳,惶然無措地擡頭盯了他一眼。
終究還是沒畢業的小姑娘,沒有過在商場上摔打的經驗,於是這一刻幾乎都要哭了。
他蹙眉,垂首避開她的目光:“先回去。我答應了你,就自然會看。回頭給你答覆。”
燕翦咬牙:“我還有事想跟你說。”
他目光橫掠過她:“什麼事?”
燕翦深吸口氣:“凱瑟琳。凱瑟琳的車禍找到兇手了麼?警方還沒有線索,你這邊是否已經有了?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一定不會讓她白
白遭了這次罪,是不是?所以你一定追查來着。”
詹姆士卻猛地一拍桌子:“湯燕翦,你夠了!我已經一再警告過你,不要又利用這件事發揮你的想象。還有,這是我的私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你如果再多說一個字,你和我的合作就不要再談了,你立即將我的三百萬美金連本帶利都還給我!”.
燕翦悲憤交加的背影,穿過街道,出現在了街對面。
馬克立在窗口,垂首望向那個小小的身影,不由得向父親微笑:“吵架了。您怎麼看?”
林奇眯起眼睛:“這個女孩兒跟詹姆士之間關係匪淺。如果不是後來確定了他和本沙明的關係,就連我都忍不住要以爲詹姆士愛上湯家這個女孩兒了。”
馬克勾起脣角:“所以他們剛剛這一場爭吵就更有趣,是不是?”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沒有離開燕翦。面上的笑容根本就沒有延伸到眼底去。
他又無法遏制地想起了時年,想起了先生和那個女人的關係!
如此說來,詹姆士原來纔是跟先生最相像的人,甚至都超過了他去麼?
可是……在詹姆士心中,最要緊的不是本沙明麼?十五年的情侶,甚至爲了本沙明而不惜跟湯燕翦翻臉。就如同剛剛兩人的爭吵,顯然湯燕翦又是想談到在那場車禍裡,本沙明可能扮演的角色,所以詹姆士就又跟她翻臉了啊。
所以,他一定是想多了,湯燕翦對於詹姆士來說,一定不是下一個時年。
這樣想着,心頭的塊壘便點點消融。他便又真的笑了起來。
他只需控制住本沙明就夠了,不用再額外費心去釣這個湯燕翦。
林奇觀察着兒子,緩緩說:“其實我倒是希望湯燕翦跟詹姆士之間發生過一點什麼的。如果能讓詹姆士跟湯家敵對起來,無疑對咱們會更有利。”
馬克倒是哼了聲:“不必了,這次不用湯家,難道咱麼自己就除不了他麼?婚禮已經就在眼前,不需要再分心做那麼多籌劃了。”
現在的小笨,早已對他俯首帖耳。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子。
婚禮的時候只需要小笨這一張牌就足夠了.
下班,詹姆士比較晚走出辦公大樓。
他卻沒急着走向自己的車子,而是眯眼望向對街的甜品屋。
一抹側影,嬌俏玲瓏,印在窗上。
大玻璃窗上貼着招貼,窗內有溫暖洋溢的綠植,她小小的身影就在那些生動的掩映之下,靈動地扯住他的目光。
他不動聲色走到路燈杆旁,藉助路燈杆掩住身形,然後擡頭望向馬克辦公室的方向。
確定馬克早已下班,他才攏了攏大衣領子,朝對街走過去。
甜品屋裡,暖香流溢。她勾着頭,正聚精會神地在桌上畫設計稿。
原來她來找他談判,卻也沒忘了自己的工作。
他悄然嘆息,心下是甜蜜的酸脹,有有一點點滿足,也有一點點不甘心。
走過去,他收起臉上眼裡的情愫,板起臉孔立在她桌邊。然後深吸口氣,漠然地伸手敲擊桌面。
篤篤。
她全神凝注中,被小小嚇了一跳,連忙抽神回來擡頭望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她莫名地紅了臉,然後有些尷尬地咬住嘴脣,“……你怎麼來了?”.
他坐下,沒忍住而大大翻了個白眼兒。
她還問他怎麼來了,好像自己恁無辜。
他沒急着回答,只盯着她那一臉伴着紅暈的尷尬。
他和她都一樣,以防備的姿態對着彼此習慣了,都有一點無法接受被對方窺破自己的心思。
他耐心地等待侍者走上來,遞上水單,然後語聲清淺地點飲品;接下來又耐心等待侍者將飲品都送上來。
侍者極有禮貌,端上飲品來還柔聲細語地指着餐盤裡的一份奶昔說:“這是我們店裡的招牌甜品,是贈送您品嚐的。”
他對這甜甜涼涼的東西不感冒,只是疏離地揚了揚眉。卻不想對坐的燕翦卻一聲噴嚏,好懸將正含在嘴裡的一口橘子茶給噴出來。
他也有些意外,不由得揚眉凝向她。
她滿面通紅,竟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可是他怎麼看卻都沒看出來個端倪來,找不到她爲何這樣。
她便又這樣簡單地就又高高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對她,永遠這樣充滿了莫名的好奇和探尋之心.
侍者終於結束了這一整套“規定動作”,終於將時間還給了他們兩個單獨相對。
他打量着她,忽地擡手將奶昔拿過來推到她面前:“你想吃?”
燕翦登時大驚,一張臉紅得幾乎燃燒起來,兩手忙擺:“我不要!”
他忍不住皺眉:“那你爲什麼一直盯着它看,而且一邊看一邊
臉紅,兩眼卻亮閃閃——那分明是你很在意的樣子。”
燕翦驚住,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揚了揚眉:“既然那麼想要,就吃吧。”
說着他都忍不住聳肩而笑:“真是的,好歹也是湯家的小姐,至於爲了一份奶昔就這麼一副渴望的神色麼?”
燕翦急得都要哭了:“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想吃了?誰渴望了?!”
他想讓她一頭撞死麼?
他狐疑盯着她。從前好歹自信還能看透她七八分,可是今兒……她這件事,他卻是怎麼都看不透,想不通了。
燕翦知道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對她沒什麼好處,便急忙清了清嗓子:“內個,你別打岔。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能找來的?”
拜託,她從他的辦公室怒氣衝衝離開的時候,可沒說要在外面等着他下班。他這麼徑直尋來,該不會是真以爲她在等他下班吧?
她沒有,她發誓她纔沒有!
說到這個問題,儘管她又豎起了尖刺,可是顯然比方纔說奶昔那個問題的時候自在了許多。他凝視着她的反應,猜不透之餘,便也緩緩說:“湯四小姐,如果你想認真論證你本無意邀我前來,那就請你不要選這樣正對着我辦公室窗口角度的甜品店,更不要就坐在這個窗口。你明明是知道我從辦公室一眼就能看見你在這裡,你不是暗示我來找你,又是做什麼?”
竟然被他一語道破,燕翦心下有一點奇異的滿意之餘,又急着辯解。她抱起桌上的設計稿:“你看,我是來工作!”
“哦,工作。”他本來想嚴肅些,可是看她那比他還認真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勾起脣角:“想要工作的話,尋這樣一個則正對着我辦公室的窗口,可不是一個好選擇。再說,在甜品店做時裝設計的稿子,這根本有點不倫不類。”
燕翦氣結,知道說不過他,便也索性不辯解了。她將設計稿整理好,裝回大大的公事包裡,正色盯住他:“行,那你就當你猜對了好了。佛德先生,你說了上班時間你很忙,那麼現在是下班時間,你該可以看我的策劃案,兼之給我答案了吧?”
他不想讓她太得意,便輕哼了一聲:“忙,下班的時間一樣很忙。我未婚妻還在醫院,我們正在籌備婚禮,你不知道麼?”
燕翦咬住嘴脣,心裡那股子失落,不知從何而來。
她深吸一口氣質問:“你的意思是,你還沒看那份策劃案?難道這就是你要我等的答覆?”
他緩緩啜了一口咖啡,擡眼瞟她:“你等了我這麼久,原來想說的也就這麼一句話?”.
她別開頭去,不知怎地,竟然被他這句話說的有點心酸。
不然她該跟他談什麼?談他的婚禮籌備得怎麼樣了?
她面上的黯然一絲不落地也都印入了他眼底。
他輕輕蹙了蹙眉,然後緩緩道:“有些話在辦公室裡不方便說,不過,你現在可以說了。”
她忽地一震,倏然轉回眸子來盯住他。
他被她這神情瞄得有些毛骨悚然,急忙垂首喝口咖啡壓壓驚。
她卻依舊死死盯着他,目光越發閃亮:“你的意思是,你的辦公室裡有監聽,是不是?”
他聽見自己的心咯噔了一聲。
小丫頭,湯家的小丫頭,爲什麼會這麼敏銳?
他便慢條斯理地迎上她的目光,以淡漠來迎接她的探究:“你想多了。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這樣想。”
她輕輕咬牙:“因爲我也曾經在你辦公室裡安排過監聽設備。那次你跟我攤牌,你那時候的神情和眼神,跟現在簡直一模一樣!”
他心下又是激靈一下,知道原來是自己的微表情出賣了自己。
人可以控制大的肢體動作和五官神色,卻無法自行控制那一閃即逝的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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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對上她的眼睛:“你猜錯了。那是我的辦公室,豈是誰想安什麼就能安得進去的?”
燕翦便嗤然一笑:“別忘了,我都幹成過;那別人就更可能辦到!”
“誰呀?”他避開她的眼神,疏離地翻白眼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的態度叫她惱得咬牙,她左右看看,低低說:“林奇父子!”
她都能想到的法子,林奇父子怎麼可能想不到?再說他們本就是公司裡的人,他們更有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
詹姆士嫌棄地笑:“你又來了!在辦公室裡就又想提凱瑟琳的車禍,想借機嫁禍小笨;現在又想繼續挑撥我和林奇父子之間的關係……湯燕翦,你還真是報復心切,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哦?”
燕翦望着他那一張一合、冷酷薄情的嘴,忍不住劈頭頂回來:“我恨不得你被他們裡應外合騙得一無所有,最好再死無葬身之地才肯罷休!”
是她蠢,纔會在祖父那麼嚴肅地警告過她之後,反倒要主動送上門來,再度提
醒他!
他死活,其實幹她p事?
她氣得一臉通紅,眼中在憤怒之外,更多了一絲……心碎。
就是這絲心碎,讓他原本還有更多冷酷的話,這一刻卻都說不出口了。
他其實好想告訴她:跟她結束契約,不是他真的厭棄她了,而是——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自己對她的感情之後,他便無法繼續用那樣的方式來對待她。
他做不到了,一旦心動,便連僞裝的能力也隨之失去。而他怕一旦他都僞裝不下去,就會被她看穿他的心。
不,他不敢。
他不敢讓她知道,他愛她。
他深深吸氣:“你這麼說,那就證明你其實還是不想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纔對。”他深深吸氣,努力不動聲色地擡眼凝視她:“告訴我,你爲什麼不希望我死在林奇父子手裡?”
燕翦也是一驚,倏然坐直,有一些想要立即逃走的衝動。
她小心地按捺下自己,然後緩緩說:“……解憂啊。”
她自己都忍不住掐自己一下:喝,湯燕翦你可真有出息。只要跟他之間的事兒,你一旦想不出更合理的緣由來,你總是要提到人家小解憂。
他又挑眉:“解憂?解憂又怎麼了?”
燕翦覺得嘴脣乾,即便喝了好幾大口的橘子茶,還是覺得幹。便忍不住舔了嘴脣好幾下,才勉強說:“因爲……你是解憂的叔叔,而我是解憂的姑姑。從解憂來論,咱們也算是親戚,我就不能見死不救!”
他都被她氣樂了,笑起來竟然都停不下。
瞧她可多聰明,明明是這樣一個牽強的理由,竟然聽起來也似乎合情合理。
他終於笑夠了,冷冷揚眸盯着她:“我懂了,你是想說,咱們倆因爲解憂的關係,從此也算是兄妹了。兄妹之間,就不可以再發生我們曾經的事了,你想用這個來自保,是麼?”——題外話——謝謝藍、15007275749、曉夢的紅包~明天見~快寫完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