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出現暴亂,薩利赫思量再三終於還是決定前往前線督戰,而盛夏則留在開羅主持內政。這個決定自然引起了許多大臣的不滿,但在幾個要臣的支持下,還是順利地進行了下去。
薩利赫離開已經有數日了,雖然工作處理上一直沒有出現很大的疏漏,但盛夏心中依舊十分忐忑。
“王妃殿下,接下來是今年的河神祭,但是因爲陛下的離開,所以需要您和小王子出面代表皇室爲阿尤布祈福。”
薩利赫重用的大臣之一,樞密文書祖海爾上前彙報最新的議程。見盛夏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向來嚴謹的祖海爾不由得有些不滿,正要上前再次重複日程,忽然卻聽到女人的喃喃自語:“祈福嗎?埃及的神靈會不會保佑薩利赫安全渡過尼羅河呢……”
祖海爾擡頭看着上座沉思的女人。原本該是個十分美麗優雅的人兒,又剛孕育過子嗣,應該是極美的纔對。然而長久的勞累和各方的壓力還是讓她的臉上顯現出幾分衰老……並不是指容貌上的,而是眼神中的。
顯現出與年齡十分不符的滄桑。
原本想要斥責的話也紛紛收了回去,祖海爾低頭行禮,“回稟殿下,陛下是阿尤布的王,是埃及的蘇丹,是埃及的衆神之子,埃及衆神自然會保佑陛下順利渡河。”
“那麼,”盛夏站起來將文書都移到了一邊,倦怠的臉色忽然一掃而空,“我們儘快準備這次祭典吧!”
“是。”祖海爾點頭應聲,隨後轉身離開書房。
房間再次恢復寂靜,盛夏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手中的文件,終於還是沒有選擇繼續看下去。輕嘆一聲走到最近的窗戶,盛夏撐着窗緣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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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是否真的有神祇的存在,在這個世界活了這麼久,我都快忘記以前在的世界是怎麼樣的。有時我都在想我是不是生來就是這尼羅河的兒女,那些關於穿越的,關於未來的事情,都不過我的一場幻夢。
但若那些不是夢,那麼這一切情緣恩怨,也只能用神鬼之事來解說。
我和他分離了太多次,如果我們應該在一起,那麼磨難已經足夠多。
假若這世上真有神祇,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你們能讓我的愛人平安歸來。
因爲我怕我會承受不了再一次分離……
祭典被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下去。第三日盛夏便和剛滿五個月的哈利勒一起早起準備前往神廟。漸漸習慣了繁雜到讓人睏倦的妝扮,也習慣了用一切時間處理政務。忙碌到沒有閒暇的功夫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於是心中的不安終於能夠平復一些。
西里爾前來迎接盛夏和哈利勒的時候,房間的門一開,他還沒看清今天王妃殿下穿的是顏色的什麼衣服,就被劈頭蓋臉地塞了一堆公文,“這些事情請務必在明天正午之前給我答覆。”
“誒?是,是!”才反應過來給自己下命令的人是誰,西里爾拿穩了公文擡起頭卻只看到女人離去的身影。
雷厲風行真不愧是陛下的女人。
在心裡感慨一聲,西里爾轉身將公文又丟給了手下,“聽到殿下的命令了吧?還不快去處理掉!今天我要陪同殿下參加祭典,今晚之前你們把這些事辦好,我會回來和你們再議。”
昨晚才熬夜處理完工作的文官們面對又翻了一倍任務愁眉苦臉。之前陛下的辦事能力這麼彪悍就算了,王妃殿下怎麼也這麼厲害?難道是被陛下調教出來的嗎?而且比起陛下,簡直是青出於藍啊……
捧着公文坐進駝轎,哈麗麥早已在駝轎中抱着哈利勒等候。看到盛夏哈麗麥行了個禮,盛夏卻只是簡單點頭,連眼睛都沒有從公文上離開一下。
哈麗麥看了看工作狂狀態的盛夏,又看了眼懷中睜着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自己的哈利勒,終於忍不住開口:“王妃殿下……您已經有很久沒有好好抱過小王子了……”
盛夏一愣,隨後擡頭看向哈麗麥。哈麗麥見盛夏望過來,怕被她責怪自己多嘴,忍不住瑟縮一下。盛夏見哈麗麥這番表現,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難道自己這些日子來的變化有這麼大嗎?竟連曾經無比親密的哈麗麥也開始害怕自己?
盛夏伸出手去握哈麗麥的手,哈麗麥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盛夏一笑盡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溫和一些,“哈麗麥,爲什麼看起來你很怕我?”
“不,殿下,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哈麗麥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冷靜了一下後她有些挫敗道:“只是……殿下,一個人忽然變了個樣子,怎麼樣都很難接受……”
原來是這個原因嗎?盛夏有些無奈一笑,“這個我可以理解,畢竟我自己一開始也很難接受……不過這件事只有你們幾個人知道,對外你把我當成是阿拔斯的依娜絲王妃,嫁到這裡以後是謝傑萊杜爾王妃便是了。”
看到她臉上親切的笑容,哈麗麥似乎終於從她身上找到幾分原來認識的盛夏的樣子,忍不住熱淚盈眶,“殿下,我知道您受了很多委屈,現在陛下又……真希望安拉不要再考驗你們了。”
“我當然也這麼希望。”盛夏爲她擦去眼淚,“不過有你們都在爲我和薩利赫祈禱,你看我都能死而復生了,那麼暫時分離又算什麼呢?我相信一切都會過去的。”
明明自己心裡也沒有底,但是卻要安慰別人,盛夏也覺得有些古怪。低頭看了眼正在咯咯笑的哈利勒,盛夏將他抱入自己懷中,柔軟溫熱的小身子裡蘊含的生命力似乎正從胳臂彎中一點點傳遞過來。
看着他可愛的笑臉,盛夏忍不住在他臉上輕輕一吻。嬰孩特有的奶香讓她感到身上積攢的壓力忽然都煙消雲散。
“突!”
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像是什麼東西敲打在了駝轎上。盛夏一愣,隨後便看到了一支箭羽正在駝轎的壁上輕顫。
“快保護王妃殿下!”侍衛大聲警告起來,哈麗麥面色慌張,忙用身體護住盛夏,“殿下,有刺客!我們快先下去!”
沒有想到今天出行竟然也被人盯上了,盛夏忙應聲下轎。侍衛們已經向箭羽飛來的方向趕去,但卻無力擋住一波又一波飛來的箭雨。
站在駝轎上的盛夏無疑成了練習用的靶子,盛夏和哈麗麥皆是臉色青白地拼命用身體護住她們懷裡的哈利勒。一箭,兩箭,箭羽刺入身體,盛夏和哈麗麥雙雙中箭。
“殿下!”哈麗麥不顧自己身上已經幾乎被紮成刺蝟,擦了擦嘴邊溢出的鮮血,繼續用身軀爲她擋着箭羽,“先讓人把小王子帶走!”
這個數量的敵人顯然是埋伏已久的,而現在爲了護着哈利勒無疑她們兩個人都不方便行動。薩利赫的身體已經這樣了,若是自己和哈利勒再在這裡雙雙遇難……
盛夏看着已經赤紅了雙目的哈麗麥應了一聲,喚來侍衛讓他抱走哈利勒,打算等哈利勒脫險後自己和哈麗麥再計逃脫。侍衛抱過盛夏手中的哈利勒,眼神忽然有些詭異,盛夏心裡咯噔一聲,大驚失色,忙要上前搶過已經落到他懷裡的哈利勒,卻還是遲了一步。
侍衛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哈利勒的襁褓,然後襁褓中的嬰孩便被破布一樣丟在了地上。
“哈利勒!”
尖叫聲是撕心裂肺的,她從未發出過這樣的聲音。
絕望,痛心,彷彿連嗓子都已經撕裂啼血。
哈麗麥見到眼前的一幕瞪大了眼睛想要衝上去,卻被一支箭羽貫穿了喉部。箭羽帶着慣性,讓她的身體倒在盛夏懷中,盛夏抱着懷中的哈麗麥,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哈利勒,腦中一片空白。
爲什麼……會這樣?
周圍的喧譁流血都彷彿離她遠去,盛夏崩潰地坐在地上,動亂中的流箭是不是穿梭過人牆再次扎入她的身體或者是哈麗麥的屍體,她都不再有感覺。
終於,一切結束,當臉上沾滿鮮血的侍衛頭領趕到盛夏面前時,只見到一個木訥的,彷彿沒有靈魂的娃娃一般的盛夏。
心中大駭,男人顫抖着在她面前跪下,“王妃殿下,屬下救駕來遲!”
女人沒有反應,良久良久,直到他都忍不住想去擡頭確認一下這個女人是否還活着,才聽到女人笑着說道:“說話小聲些,別吵醒了小王子和哈麗麥。他們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驚詫地擡起頭,卻看見盛夏正伸手將地上染滿鮮血的襁褓拖過去抱在懷中,目光空洞地做出哄孩子入睡的動作。
不由得有些發悚,他顫抖着不敢接話,就在這時一雙手掌按上了他的肩膀,然後一個男人走上前,擋住了落在盛夏臉上的陽光。
盛夏茫然擡頭,看到男人隱藏在亞麻色髮絲下晦暗不明的藍色雙眸。
“王妃殿下,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