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牆外傳來幾聲叫好的聲音,不過大多數弟子還是淡淡微笑着圍觀,琵琶是好,就是這彈奏之人的姿色,呵呵,有點勉強,男人都是外貌協會忠實會員,對於不美的女人從來不會慷慨讚揚的。
何雪月的臉色因此變得很難看,憤憤然收琴,暗暗鄙視這些男弟子有眼不識金鑲玉,只是一些看皮相的粗淺俗物罷了,又暗恨,不說柳如玉跟何青青吧,怎麼阿靈這個村姑竟然也比她漂亮,簡直不能忍。
阿靈此時已經取出箜篌,她本就生得幾分可愛純淨,抱起高高的箜篌彈奏時,就像一個戀慕心儀之人的嬌嬌少女,十三玄琴如流水般輕靈的聲音,也把這份純真渲染到了極致,平添了幾許嬌花照月的小女兒態,讓人忍不住的憐惜起來。
這一次,阿靈十指素手放下箜篌,那些青衣男弟子都紛紛妹妹長,妹妹短的喊着,期盼她能多談一曲,阿靈被弄得低頭嬌羞不止,吶吶不能做聲,亦不敢擡首回答或者趕人。
這讓牆外的少年更多了幾許喜愛她的柔情,倒是不再調戲她了,卻擲了幾朵開得正好的玉雀兒話來,花朵嬌豔粉嫩,最重要的是,這花還代表着喜愛之意,平民家庭多半以此求愛的。
阿靈哪裡敢接,跺了跺腳,羞怯不已的躲到了何雪月和柳如玉的身後去了,這正應了”和羞走”這讓男人心癢癢的一幕,恐怕以後她的桃花是不會斷了。
這賤人真會裝!
何雪月和柳如玉兩人面色都有點不好看,合着她倆鬧了半天,卻不過是拋磚引玉的陪襯,賠本幫人賺了吆喝不說,她們本來的目的還沒達到。
“三妹妹,該你了。”何雪月語氣不太好的對悠閒的何青青說道。
何青青只想做那看戲之人,可不想陪她們演戲,便笑着搖頭擺手道:“幾位姐姐琴技太好,我自愧不如,就不要讓我獻醜了吧,而且,這麼多人圍着,被熊執事知曉了,會說我們無故鬧事的。”
“沒事的,青兒妹妹,衆位師兄不會說出去的啦。”柳如玉睜眼說瞎話。
“是啊,這位妹妹有什麼好琴音,讓吾等師兄也鑑賞鑑賞嘛。”牆外的男弟子唯恐不亂的應和。
如果何青青的相貌長得差點,他們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好的興致了。何雪月不無嫉妒的說道:“四妹妹,莫非還要姐姐們焚香來請不成?說好一起奏曲子的,偏偏你矯情。”
咳,矯情都說上來了,何青青有點無語,只得摸出笛子,這還是在何府那日吹笛後順走的……想想自己真是窮啊,何青青感嘆了一下。
吹什麼好呢,歡快的吧,沒那心情,哀傷的吧,暫時沒那種感傷,唔,既然她們今天的曲調都脫不了相思之意,那就還是來首《長相守》吧。
笛音一起,那淺淺淡淡的哀怨,直抒胸臆的癡心,熱烈綿長的音調,一瞬間把衆人拖進了一種輾轉悱惻的期待之中。
又是沒聽說過的曲子!
何雪月才聽笛音,便已知這或許又是何青青杜撰而來的笛曲,只是,她小小年紀爲什麼能一次又一次的創造出如此美妙又深刻的曲調來,太奇怪了,也太令人嫉妒了。
一首曲子奏得好不好,只要看聽的人就知道,圍觀阿靈的時候,聽琴是一回事,欣賞美女的意思卻更多些,而何青青笛聲一開,衆人面色便都帶着幾分悵然,幾許追思,幾許神傷,完全被笛音帶入了靈魂之中印刻的情感。
這纔是奏曲的最高境界,動人心絃哪。
何雪月大半時間花在聲樂上,結果到頭來,被一個從無名師指點的賤丫頭完全壓制,你叫她如何不哀怨不憤怒不絕望。
就在她目熾欲裂的時候,牆外的綠柳林中忽地飄來一陣笛音,竟然與何青青的音色不謀而合,就是差了半個音符,卻奇怪的有一種更加和諧的悲愴感,彷彿這笛曲本來就該出現這種雙聲合奏的狀況似的。
何青青也有些訝異,這首曲子確實是雙聲部的曲調,笛子獨奏缺少一點張力和渲染度,這個笛聲加入進來,剛好彌補了這種不足之處,這人只聽了一遍曲子便已記住所有音調不說,還能如此迅速的掌握曲中精髓,他的樂曲造詣可見一斑。
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呀!何青青暗暗感嘆,一曲終了,她卻沒有放下笛子,換了一首寂寞如雪的笛曲,這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傷,沉痛,充滿回憶,卻偏偏每一個調子都很高昂,彷彿在用靈魂在泣血歌唱。
這是笛子獨奏最能表達出來的一首曲子,笛子合奏?休想!
其實,何青青就是不爽有人來攪合她吹笛的心情,和聲再好又怎樣?她不歡迎。
可是,這次怪了,在笛曲陷入某種冷寂嗚咽之中時,一聲低沉的蕭音竟然介入進來,毫無突兀之感,讓悲傷更爲悲傷,讓寂寞更添幾許蕭瑟,這笛,這蕭,簡直就像一對癡纏的寂寞旅人,在不斷相識中,互相取暖,互相傾訴,卻都是寂寞的,無奈的,已經心死,何談相交。
笛聲息止,蕭聲也斷音,完美的合奏,彷彿經過千萬遍演練一般,完美無缺!
何青青閉眼輕輕一笑,如果她猜測不錯,那人應該馬上就要找過來了。
看何雪月和柳如玉的臉色都知道,這次仇恨拉大了。
“和聲之人竟是梨花公子!”
“果然不愧是梨花公子,此曲只應天上有啊!”
在衆人紛紛恍然大悟中,溫別意輕盈飄落在庭院中,白衣勝雪,容顏如玉,笑容亦如玉,充滿溫情的眼睛默默掃過在場四女,最後落在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的何青青身上,篤定道:“吹笛之人是你吧,我醉心洞簫三十年,今日總算找到了知音。”
知音!衆人紛紛抽口氣,這時候不少女弟子也紛紛趕來,聽到溫別意這話,望向何青青的目光便都帶着毒,帶着恨,更帶着羨慕,恨不能以身相替哪。
這個時候,只要還是個正常的女子,自然會嬌羞無限的說不敢當,可是他們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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