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得(劃掉)德先生:
我……』
暗黃的檯燈下,男人趴在桌前,不停的抓着已經夠亂了的頭髮,被掌握的筆尖在人稱後不停的點着點,他的思維斷線了。
不,不能這麼說。他是想表達的東西太多,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頭了。
他手指屈伸,桌上的紙在手指的抓撥下被收入手心,纖維曲折斷裂沙沙的聲響在昏暗的房間中想起,被揉成團的紙張砸入垃圾桶,新的白紙被鋪在桌面上,男人在下筆前認真的思考起來。
『扎可(劃掉)扎克瑞:』
請忽略他的任性的錯字和塗改,他用的稱呼是名字,這是在故作輕鬆。如果他和扎克瑞.格蘭德這麼熟的話,就不用在這寫信了,還‘扎克瑞’!呃!我們都知道認識某個殯葬之家主人的人都會叫他‘扎克’。算了,繼續看他寫什麼吧。
『冒味(劃掉)冒……冒,冒昧的,給您寫了這封信,因爲我是您的粉絲。
真正的粉絲!』
男人的筆尖停在了空中,他的思維又斷線了!暗沉的燈光下,這傢伙的臉彷彿便秘一樣的盯着面前的兩句話。
男人煩躁的在書桌前面揮舞這拳頭,再次抓起桌上的紙,揉成一團,丟入了垃圾桶。
新的紙張再次被鋪上。
男人的筆尖剛觸到紙面就被迅速收回。這次他似乎不準備浪費紙了,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再下筆。
他站起了身,開始在不大的房間中來回走動,偶爾伸展一下身體、深呼吸。
可惜這真的不是一間足夠大的房間,一個成年男人在這裡實在沒有伸展的空間,他揮舞的手臂撞到了‘擎天柱’造型的立架。
深夜不該出現的碰撞噪響。從這個小房間中傳出。
緊閉的房間門下,白色的亮光亮起。
男人着急的關了自己的檯燈,嶄新的白紙被揉成團丟掉。跳上了有些狹窄的單人牀,捂上了被子!
“寶貝(非配偶。母子)。”房間的門被推開,外面的燈光隨着敞開的門照入房間。過時的動畫海報和堆積着的陳舊玩具、裝飾顯露出來。
“我聽到了些聲音。”推着房門的中年婦人先看向了在過小的牀上的某個被被子捂住一大‘坨’,搖了搖頭,深呼吸,儘量用關愛的聲音詢問,“你睡着了嗎?寶貝?”
“睡着了!”異常肯定的答覆從捂住的被子下傳出。成年男人,只是提醒一下。
婦人揹着光,抿着嘴。神色黯然。等待了一會兒,她看到了牀邊被撞翻的立架,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扶起了立架,將上面隨便掛着的衣服整理好,重新掛上。
“寶貝。”婦人輕聲問,“明天我們去【皮克斯百貨】(萬德爾綁架詹姆士的時候,扎克和沃爾特來過,北區落魄的百貨商場,第九卷。麥姬的香水店在這裡。)買東西怎麼樣?”婦人停頓了一下。左右看着這間更合適十歲少年的房間,然後看看牀上不‘鼓起’就裝不下的‘一坨’,“你房間的東西要換了。不合適你了。”
“但我喜歡擎天柱。”一顆成年男人的腦袋從被子下探出,粗壯的手臂也伸出,拉住了剛被扶起的立架,一臉不捨的樣子。
婦人伸手把男人亂糟糟的頭髮撥順,“那不換它,但是你真的需要換一張牀了。”
男人在牀上翻了個身,伸直了雙腿,兩條小腿懸空的橫在牀尾,他眨眨眼。恩了一聲,點頭。
“好了。睡覺吧。”婦人拉開了被揉成一團的被子,換上了一條薄毯。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寶貝吃藥了嗎?”
“吃了!”異常肯定的回答。
婦人皺皺眉,拉開了牀頭櫃,幾瓶黃色的塑料小瓶歪斜的放在裡面。婦人拿出幾瓶,皺着眉看着裡面的藥片,她在數數。
“布萊恩。”婦人的臉嚴肅了起來,也不再喊寶貝了,而是叫了名字,這代表很嚴重,“我告訴過你什麼,撒謊是錯誤的!”
婦人把藥瓶伸在男人一副畏懼的臉前,“我再問一遍,吃藥了嗎?”
男人,布萊恩,他的腦袋頂着深陷的枕頭,緊張的搖搖頭,“沒,沒有。對不起,我撒謊了。”
婦人臉上的嚴肅消失,旋開了藥瓶的蓋子,“沒關係,以後不能再撒謊了,記住了哦。”
水杯與藥片被同時遞到布萊恩面前,他老實的接過,把藥丸丟入口中,仰起水杯,脖頸中間的喉結上下滾動,他放下水杯,張大了嘴,大到讓人可以看到小舌。布萊恩左右側側頭,舌頭在口腔上下翻轉,他在向人證明,他真的喝下去了。
婦人的臉色突然有些難過,這個動作是被‘訓練’出來的,非自然的。
“好了,好了,我相信我的寶貝。”婦人反射性的保住了布萊恩,拍了拍他的後背,“休息吧,明天我們去貝奇街。”
布萊恩點點頭,老實的翻了個身,在過小的牀上蜷成一團,“晚安,媽媽。”
“晚安,寶貝。”婦人退出了房間,關上了門,輕微的腳步聲後,門下縫隙中的光熄滅。
牀上的布萊恩迅速的掀開了身上的薄毯,坐在了牀檐上。他皺着眉,歪着頭思考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拋掉了什麼心事。再次回到了書桌前,手指捏在臺燈的旋鈕上,小心的旋轉。最暗的光芒只暈亮了桌前的一小片空間。
布萊恩再次鋪上一張白紙,拿起了筆。
他已經想好要寫什麼了。想寫的東西雖然太多太多,但他他準備先寫一部分。布萊恩迅速的寫下了稱呼。
『拖銳度(劃掉)託瑞多:』
布萊恩很激動,因爲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臉上有着男孩式——幹了什麼刺激事情後,興奮的笑容。
『您不知道誰是我(劃掉,語法錯誤)我是誰。沒關係,我知道您是誰!您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用最合適的稱呼給您寫信!
您有像汽車人激光眼一樣的眼睛,又有像忍者龜一樣的速度!您就像只在黑夜中現身的超級英熊(劃掉)英雄(劃掉)鷹熊!
您就是我的鷹熊!
我知道您做了什麼!您懲罰了那些欺負我的人!您……
……』
充斥着塗改的一封信就這麼完成了。布萊恩小心的摺好。從抽屜中拿出信封,一臉激動的塞入信。貼上郵票。
布萊恩的視線落到了牀頭櫃上的龜殼形小鬧鐘上。剛過午夜。他小心的在走向房間的一側,側着身體貼着牆壁,偷偷聽着對面動靜。
什麼也沒聽到,但是他似乎不準備冒險,拿起龜殼鬧鐘,放在了窗臺上,自己則小心翼翼的撥開了遮擋月色的窗簾,從一點點縫隙中瞪大了雙眼。俯視的窺探窗外的街道。
這裡是北區的東南部。
布萊恩先把目光先被最亮的地方吸引。隔着大概兩條街的某處,黑暗的樓房最下面,是突兀的霓虹。在北區東南部這個不管是內部形象還是外部形象都烏煙瘴氣的地方,如此閃亮就是突兀!
從布萊恩的距離,還是可以勉強分辨出那是一個騎着馬的男人形象的招牌。
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將軍’給他【將軍的休息站】弄的招牌。記得吧,他對扎克這麼說的,“我這裡會變成這一片最亮的酒吧!等到晚上……嘿嘿!”,他實現了。
酒吧前有人陸續推擠着進出的人,布萊恩沒什麼興趣,很快轉過了目光。往黑暗的地方轉移。他瞪大了眼睛,無視了街道上晃盪的幫派混混們,期待的搜尋着什麼。
龜殼形鬧鐘裡的指針沒有停下過。不斷的照着規矩,跳向下一格。時間在流逝,布萊恩期待的搜尋依然在繼續。
他沒有失望。
兩點左右的時候,街道上的人稀少起來後,他的‘偶像’——我們的扎克,出現了。
先是很符合我們認知的在街角的陰影中磨蹭了很長時間,走出街角的時候,剛被布萊恩發現時,全身皺起的衣服。已經被整理工整。
布萊恩激動的屏住了呼吸,壓低了窗簾後的身體。帶着期待的盯着那個身影——來儲備食物的吸血鬼!
“往前一點!”布萊恩在心裡給他‘偶像’發着提示,彷彿‘發功’“對!就那裡!等。等一會兒!就是這個人!”
一條街之外的扎克對某個從昏暗酒吧走出的人招招手,當對方搖晃着身體靠近的時候,黑色的影子鑲嵌着兩道被拉扯延伸的赤紅的光線,卷着兩個人消失在了徹底黑暗的巷子中。
五分鐘後,扎克從巷子的另一端晃出來,搖了搖手裡的提着的血罐,撇撇嘴,似乎不太滿意,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左邊!”布萊恩在窗簾後興奮的手舞足蹈一番後,又貼到了窗簾前,在撥開一絲的縫隙中看出去,繼續在心裡給‘偶像’‘發功’,“就是這一家!裡面的人都很討厭!”
扎克悠閒的走過某間酒吧,又突然轉身回去,身影沒入了酒吧裡。
半個小時後,扎克出來了,晃了晃手裡提着的血罐,似乎滿意了,重新整理的一下儀容,消失了。
窗簾後的布萊恩焦急的四處搜尋着,再沒有找到他‘偶像’的身影,失望的鬆開了撥開一條縫的窗簾,看了看龜殼鬧鐘,差不多是時間了。
布萊恩輕手輕腳的取下了擎天柱造型的立架上掛着的衣服,穿好,又緩緩的移動到了房門口,側着身體聽了一會兒,纔開了門。
黑暗的室內勉強可以看清格局,小的不只是布萊恩的房間,這間家庭式公寓整體就很小。當然了,這裡是東南部,能指望有多好的環境!在巴頓,是比奧吉爾還差的地段!
不發出聲音的移到門邊,布萊恩小心注意着主臥的方向,緊張的打開了門,黑暗的樓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成功了一半了。
布萊恩用摺好的紙卡住了門鎖,飛快的跑下了樓!他要去給自己的偶像寄信!
成年男人的身影在黑暗的街道上奔跑,雖然布萊恩的目標夠清晰,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繞路了!
他先跑到了某個暗巷裡,滿臉興奮的看着地上昏睡的某個人,惡作劇的扒掉了這個傢伙的褲子,套在他頭上!一邊做這些的時候,他一邊興奮的低聲叫囂着,“還你的!還你的!”
然後,他又跑到了某個酒吧。哦!沒一個人攔住這個穿着卡通圖案的衣服的可笑成年男人,因爲包括門口的保鏢,所有人都昏睡的如嬰兒一樣!歪七倒八的橫在自己的大本營裡!
布萊恩繞道了酒櫃後面,一瓶一瓶的撬開所有酒!然後到酒吧後面的,從那個身上壓了兩個女人的男人邊上的衣服中找到了地窖的鑰匙!布萊恩激動的下了地窖,撬開了所有酒瓶……
做完這一切幼稚的惡作劇,布萊恩滿足站在了東南部西邊靠近27號公路的郵筒前,一臉虔誠的雙手捧着信,對準了黑洞洞的投遞口,長出了一口氣,送入信封。
讓我們固定在這個場景,不去管滿心愉悅、跳躍着跑回家的成年男人,看着夜空中的月亮,一點點的拉扯着點綴着星點的夜幕西沉。
月的的光芒越來越暗淡,在還沒有完全沉入西邊地平線的時候,世界迎來了最黑暗的時刻。
在這個時刻來臨時,黑暗中出現了兩點刺眼的燈光,綠色的郵政貨車停靠在郵箱旁,兩個穿着制服的人跳下了車,進行着自己的工作,取走了堆疊的信件。
黎明來臨,東方出現一絲光亮,車也重新啓動,緩緩開離,留下一個空了的郵筒。
這個地方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半身*、有着布萊恩臉龐的男人光着腳,突然從街道的一側急衝出來!他眼睜睜的貨車的屁股越來越遠,一拳砸在了空心的郵筒上!
‘布萊恩’,這個男人,惡狠狠的盯着在路口轉向消失的郵政貨車,憤怒的低聲吼叫着,“你幹了什麼!布萊恩!你幹了什麼!”
他是質問自己嗎?
誰知道呢!
握拳的手掌在面前伸開,黃色的塑料罐上貼着所謂的醫囑。‘布萊恩’眼中的有憤怒的光芒閃過,他擡手,用力將手中的東西摔向地面!
“****!”
恩,如果那個婦人在,應該會教育她的寶貝,“咒罵和撒謊一樣,是錯的。”
不過,此時的布萊恩,似乎一點也不是什麼‘寶貝’,只是個影響市容的成年男人而已,祈禱他在整個城市醒來之前回家吧,不然在東南部這個地方,隨隨便便,就被巡邏的警察帶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