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羅剎故意把赤腳搖動了幾下,任得對方欣賞。過了一陣,她纔開曰,道:“徐少龍……”

等到對方眼睛轉動,望向她時,才接下去道:“你一向對女孩子都是這般大膽恣肆的麼?”

徐少龍惶恐地道,”屬下不敢。”但他惶恐之色,人人一望而知是裝出來的。

玉羅剎道:“還說不敢?我就從來未被男人這樣看過,不論是面上或是腳下,都沒有人敢這樣死盯着瞧的。”

徐少龍謙恭地道:“那麼玉香主的意思,乃是怪屬下大大膽了,是也不是?”

他的態度雖然謙恭順從,可是言詞卻沒有退縮一步,仍然含有迫人的意味。

玉羅剎那時明亮的目光注視了他好一會,才搖頭嘆惜:“你大倔強了,只怕日後我們會相處不來。”

少龍這一回可不是裝作了,訝色滿面,道:“玉香主這話真使屬下感到迷惑啦!屬下莫說武功才智都比不上你,即使強勝過你,但以地位而論,也只有聽命份,如何會有相處不來之事?”

玉羅剎搖搖頭,道:“你目下自是不知,我可以透露的僅僅是關於地位方面,你若膺選副統領,那就絕不在我之下了。”

徐少龍的確吃了一驚,心想:真想下到這一次碰上如此罕有的機會,假如她所說不假,則當選之人,豈不是等於連升九級以上?

在他徐少龍來說,由於另有圖謀,因此,這個職位對他更是重要不過。試想:地位既然這麼高,則多年來許多刺探不到的秘密,豈不是統統都可以探悉了?這等機會,簡直可說是千載難逢。

他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已下了決心,定要獲得這個職位,縱然要他做些違背良心之事,也在所不惜,務求達到目的,可以下擇手段。

此念已決,也就同時決定了對玉羅剎的做法。

原則上是竭盡所能,獲得她的芳心。至於如何獲得。

那就是屬於可以“不擇手段”的範圍了。

要知徐少龍乃是非常機魯多智之人,這刻略一分析,已曉得玉羅剎雖然還是“堂主”下面的“香主”身份。

但她的勢派架子,以及所悉的秘密,加上她曾漏過口風,使他得以判斷出她具有特殊身份。

凡此種種,皆可證明如若獲得她的芳心,就等如把“當選”的希望增加了無數倍。

他腦筋迅轉,又想道:“以她這等身份權勢之人,全幫數幹之衆,無不對她極力奉承巴結,唯唯遵命,絕對不敢稍稍拂逆於她。我如要從泛泛衆人之中,脫穎而出,得到她的垂青,勢非有一種獨恃的風格不可,不錯,我大可對她並不重視。這麼一來,她反而會接近我,企圖使人屈服在她的美色魅力之下他只費了彈指工夫,就決定了原則和態度。當下立即依計行事。

玉羅剎美麗的脣邊,掛着一抹迷人的淺笑,道:“喂!你眼珠轉個沒完,想什麼心思麼?”

徐少龍非常自然地聳聳肩,道:“沒有想什麼,在玉香主面前,屬下深信沒有什麼人能分心去想別的事。”

他的話是奉承對方的美麗,但態度卻表現出並不在乎,這是使人非常容易生氣的表情。

玉羅剎果然秀眉一皺,道:”看你的樣子,好像已當上副統領啦!”

徐少龍忙道:“屬下豈敢如此不自量力?唉!玉香主這話從何說起呢?”

他越否認,玉羅剎就越要說他定是如此。

她道:“還強辯麼,看你的神態,哼!了不起得很。”

徐少龍似乎是不敢多辯,默然不語。

玉羅剎狠狠的瞪着他,但看這人處處都顯露出一種看不見的反抗氣味。她真想狠的罵他幾句,但又沒有把柄,除非是責他態度不恭敬而已。

她忽然陷入沉思之中,暗自忖道:“奇怪,我爲何不想責備他的態度?莫非怕他以後完全改變麼?奇怪,我分明是因此而覺得不高興的啊!又爲何不想他改變呢?”

剎時間她已想了很多很多,徐少龍站在那兒,默然不語。

到她擡目望向他之。猛可發覺他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這一來又激怒了她,頓時面色一沉。

徐少龍暗暗好笑,因爲這一回合之中,他已佔盡了優勢,把她隨心所欲的捏弄着,具是要她笑就笑,要她氣就氣。

玉羅剎深深吸一口氣,已抑制住脾氣,淡淡道:“你退下吧,我還要接見別的人,黃旗幫的已到啦!”

徐少龍道:“屬下已看見了。”言下大有怪她這等事豈值一提之意。

但見玉羅剎秀眉一皺,急速的揮手要他退下。

徐少龍暗暗好笑,心道:“你煩惱了是不是?如果你曉得我的目的,你就決計他舉步行去,心中已感覺得出對方目下己達到最大限度,如果再激她,便會把她惹翻。

因此,他打消了“懶散的走出去“的意念,迅;。走出。

門外那個白衣俊童瞪住他,好像在看什麼奇怪動物一樣。

這可使徐少龍老大的不舒服,便也學他的樣子,盡力睜大雙眼,狠狠的回敬過去。

自然他不會大過份,甚至連對方泛起被侮辱後的憤怒表情時,他已“登登登”的拾級下樓去了。

上面隨即,傳來一下磬聲,徐少龍用目光制止居安之。

讓樑一柏先行上樓參見。

片刻間,樑一柏已垂頭喪氣的下來,一望而知,他必定受了氣。

居安之站起身,但樓下這個白衣俊童搖搖頭,沒讓他上樓。

徐少龍的目光穿過外間的房戶,但見浮臺邊已多出一艘插着黃旗的快艇,艇上除了水手之外,尚有三個年輕壯漢,身上的衣服,都很華麗。

這三個人之中,有一個身材特別雄壯結實,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剽悍之氣。徐少龍一來聽人形容過。二來眼見這等氣度,登時曉得必是聞名全幫的黃旗分舵高手黃南浦無疑。

單看他的外表,已知必是勇猛擅戰之士。

他暗自肘道:“只不知玉羅剎接見所有各舵好手,用意是不是如我的臆測?如果是的話,我這一仗可以說是打得很漂亮。”

那磐聲久久不響,連梯邊的白衣俊童,也不禁仰頭向上瞧望,似是甚感奇怪。

外間那邊黃衣大漢們的談笑之聲,不斷的傳人來,因此徐少龍等並不感到寂寞。他甚至幾乎想出去跟他們聊上一陣。

又過了一會,樓上的白衣童子,從樓梯上露出秀美的面龐,說道:“徐少龍,上來。”

徐少龍應一聲“是”,大步上去。

入得裡間,但見玉羅剎仍是原式躺着,那雙惹人遐思的赤足,還在微微搖動。

徐少龍躬身施了一禮、道:“屬下參見香主。”

玉羅剎淡淡道:”你可知我再叫你上來,爲的是什麼緣故?”

徐少龍在心中分析道。

“第一點是她想再見見我,和我多說幾句話。第二點是想法子收拾我,若是第一個理由,她的自尊心定必制止她這樣做,由此可知必是第二點了。”

原則一確立,便比較容易再推論下去了。

他繼續想道:“若要收拾我,自然要找出我的過失。這樣說來,她剛纔遲遲不招第三個人上來,也沒有別的命令,盡在拖延時間之舉,敢情是等我有違規舉動,抓住之後、方好擺佈,哼!是了,假如我早先再狂妄一點,徑自出去與那些黃衣漢幹談笑,便落在你陷阱中啦!她是可以控我以驕慢之罪,現在她召我上來,當然也是讓我再有冒犯她的機這些分析推論,眨眼間就掠過心頭,當下己有對策。

但見他恭恭敬敬的應道:“屬下全然不明召見之故。”

玉羅剎當真是想不到他如此恭順,登時氣得雙眉倒豎,怒聲道:“滾蛋!滾蛋!”

徐少龍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卻裝出受辱似地震動了一下,瞪她一眼,轉身便走。

門簾外那個秀美的白衣小童,這回滿面笑容,得意洋洋的瞧着徐少龍,似乎玉羅剎己替他出了一口惡氣。

徐少龍心中冷笑一聲,決意要小小修理他一下,以便挫折他一向的氣焰。

“修理”他的法子簡單得很,徐少龍根本不必開口,只不過是突然停下腳步,冷冷的瞅住他就行了。

果然那白衣童子頓時色變,笑容全消。

徐少龍嚴厲的望着他,露出一副準備吵罵或是打架的姿態。

那白衣童子已禁不住現出驚惶失措之色,不間可知,他一定是極爲懼怕玉羅剎。

他越看徐少龍的強橫伸情,就越怕鬧出事情,面色都駭得白了,雙眉蹙起,已向他露出乞憐之色。

他的神情竟是如此的可憐動人,秀美的面龐,宛如姣好美女含暨哀求一般,令人心軟。

徐少龍大是不忍,收起惡狠狠的神情,繼續向前走去。

才走了幾步,玉羅剎的聲音傳出來,道:“徐少龍,你剛纔何故停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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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龍回頭一望,但見那白衣俊童向他直點頭拱手,神色張惶驚懼,只差一點沒有跪下來乞求而已。

他微微一笑,高聲道:“屬下的綁腿鬆了,整理了一下。”

那白衣童子身子往牆上一靠,長長吐一口氣,好像是死裡逃生,渾身都爲之乏力。

徐少龍等了一下,這才下樓。

磐聲馬上就響了,居安之迅即登樓,不一會下來,面色沒有什麼變化,可見得遭遇很正常。

樓下的白衣小童叫他們到外間坐,一面吩咐黃旗幫之人進樓。

徐少龍特別留意他們登上浮臺時的情形。只見那浮臺動都不動,竟沒有以此探測他們的武功。

雖然其後他推測出這是因爲黃南浦等人已來過總壇大寨,武功已無須測探,但不免甚感失望。

黃南浦與另外兩人,進得樓來,向徐少龍等三人銳利地打量不已,一面點頭行禮。但沒有交談,就匆匆的一同走人內間去了。

那些黃衣大漢中的頭目李均過來招呼他們落座、又命人斟茶款待,神色間甚是敬重。

不久工夫,黃南浦等三人也都下樓到了外間,這參見王羅剎之事,似乎十分輕鬆簡單,全無驚險。

黃南浦意態之間,微露做色,因爲他在五旗幫中的名氣,都比別人大上許多。尤其是在後起之秀徐少龍面前。

更忍不住露出矜持之色。

徐少龍卻對他特別客氣,連道仰慕。但此舉不但未能使對方顯得融洽些,反而那黃南浦更爲矜做些。

居、樑二人幾乎掩飾不住憤然不平之色,只因他們目下乃是以每一旗爲單位,因此黃南浦瞧不起徐少龍,就等如侮辱他們一般了,幸而這刻綠旗分舵的快艇恰恰趕到,才使大家改變注意方向,沖淡了不友善的氣氛。

綠旗分舵的三名年輕好手,也沒有經過浮臺探測武功,便安然入樓。爲首的一個瘦高身材,面長如馬,雙目光芒凌厲,氣度不凡,徐少龍不須別人介紹,便已猜出這一個必定是與黃南浦齊名的陸揚了。

他們也是很快的參見過玉羅剎,然後在樓下與大家見面。

果然,那個瘦高個子就是陸揚,他與徐少龍之間顯然和洽得多,全然不似黃南浦那麼矜做自大。

接着白、赤二旗的人都到了,其中只有一個白旗分舵的張行易引起徐少龍的注意。此人年在三旬左右,面白無鬚,舉止神情都像個飽學儒士,尤其是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衫,顯得特別瀟灑飄逸。

所有的人完全參見過玉羅剎,李均接到命令,開閘放行,這一羣各舵排出來的高手們,改乘一艘大船,向大寨那邊駛去。

徐少龍在船上縱目四望,但見四下湖光盪漾,天色晴朗,湖水中時見魚躍,可知魚產甚豐。

“大概是由於此湖屬於五旗幫總壇大寨重地,是以外人無從前來打漁,以此繁殖不已,特別豐饒。

大船在後半截湖中駛行,放目但見共有三條河道入口,湖岸則垂楊錯植,蘆葦叢生,風景幽美,不見有人把守或巡邏。

徐少龍能夠身負重任,派到五旗幫臥底,自然不僅只武是武功高強就擔負得起這等任務。

事實上他所學甚博,天文地理,行軍佈陣,無所不通,所以此刻一望之外.已知道四下湖岸雖然不見有設伏情事,但必是由於地勢之險,五旗幫但須嚴守距湖較遠的一個些據點,就足以防守得十分堅固。

全船之人,都暗暗懷着秘密的興奮。因爲他們終於在各分舵中脫穎而出,一躍而爲總壇重要人物。

所以大家都很少開口說話,座船從當中的水道駛人,蛐折而行、一共穿過五座拱形石橋。最後,在一座碼頭邊停泊。

岸上先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再過去就是一幢接一幢的房屋。

這十五名年輕高手,在兩名黃衣大漢引導下,沿着大路行去,西邊皆是整齊的樹木和房屋。

這些屋子裡頭,有不少眼睛向外面窺看。其中不少露出面孔或身子,俱是靚妝婦女,躲躲藏藏的,倒也有趣。

十五名年輕高手,情知這些粉黛營燕皆是得聞消息。

特地等着看看他們的模樣,因而人人都不禁泛起了-‘春風十里揚州路”,以及“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憐”

之感。

年少之人,總是富於幻想,是以他們一路行去,都不禁有點飄飄然,眼角不時瞥見窗中簾內的人影,個個血液奔騰,雄心萬丈。

不久,他們魚貫走人一道院門之內。但見兩邊的圍牆又高又長,間隔出一座廣闊的曠場。

正對面是一座高廣的正屋,大門洞開,石階上有幾個佩刀黃衣大漢,看來是正在等候他們抵達。

十五個人皆在階下仁立,眼見其中兩人迅即人內通報。不一會,裡面“哐哐哐”傳來三聲鑼響。

於是他們被引登階入屋,穿過一重寬闊的天井,裡面便是正廳,也就是五旗幫的“總壇”開壇之地。

徐少龍一點也不張望顧視,可是所有的情形卻被他收入眼底。例如:升起達四丈餘高的旗幟,即是五旗幫的幫旗。

在天井兩邊角落的鐘樓和鼓塔。那麼巨型的銅鐘和皮鼓,被他看見之後,登時曉得大有作用。

據守的地域自然十分遼闊。假如總壇發生緊急事故,則傳達命令之時,如用人力,當然十分不便,甚至可能貽誤戰機。

在緊急狀況之下,發號施令,可收如臂使指之效。

以徐少龍的看法,那面幫旗也可能是秘密訊號之一,附近的幫衆,可以看這面號幟的升降而進退。不然的話,那旗杆何須高達四丈。

大廳門外的寬廊上,有兩排黃衣大漢,按刀而立,神情肅穆。

這一羣年輕高手-至此無不收攝心神,準備晉見本幫非常高級的人物,甚至可能是幫主親自召見。早先那種飄飄然的感覺,已經完全置諸腦後。

此時內外一片寂靜,衆人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聲。任何人面對不可測知的未來,以及這般嚴肅陌生的環境中,實在很難不肅然起敬;而也就在不知不覺中,於自己能在此地,生出一種驕做。

徐少龍表面與衆人的神情一樣,但事實上他的心非常忙碌地活動,對一切所見所感的事物,加以分析思索。

他綜合所有的初步印象,再加以分析,忖道:“自從一踏人總壇大寨所轄的地區,頓時處處感到有一股迫人的氣派,尤其是過了玉羅剎那一關之後,更是處處勢不凡,使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對這五旗幫懷有敬畏仰慕之心,看過這一切,可知當初大寨的建立,必有蓋世奇才主持設計。因此,我當盡之務,不在如何佈置我方臥底之人,而是須得查明這一位奇才是誰?目下可還在大寨之中?還管不管事?如果此人尚在,對我來說,實在不亞於面對百萬雄師,難鬥之極。”

大廳內傳出一聲吆喝,似是非常遙遠。接着第二聲跟着升起,第三聲則到了廳門邊。叱喝的內容,隱隱可以辨出是“召見”兩字。

引導他們前來的黃衣大漢向這羣年輕高手點點頭、其中一個低聲道。

“這是副幫主召見,諸位請一直走人去,裡面自有入領路。”

大夥兒拾級而上,個個被這等有如九殿傳呼一般的勢派所鎮住,無不露出畢恭畢敬的神態。

只有徐少龍反而暗暗舒一口氣,想道:“那個黃衣大漢居然曉得是副幫主召見,而事實上吆喝聲中,卻沒有說出,可見得當初設計之時,本是一種使屬下莫測高深的手段,但時日太久,已忘原意,失去了神秘作用,每個有資格召見的人,都有了某種特定的形式,被屬下們一望而知。”

他們在大廳門口停下腳步,但見此廳既大又深,遠遠看見裡面有個人坐在大師椅上,椅後站着一排四個青衣少年,都佩着兩尺餘的短劍,神態森冷。

這十五名高手分批人廳晉謁,徐少龍是第三批,與他一同進去的自然是黑旗分舵的居安之和樑一柏。

太師椅後其中一個青衣少年唱出叩見的禮數,徐少龍照做如儀,雖然不免感到有點屈辱,但另一方面,由於這等繁文褥禮中,可以看出本幫領導人物已經趨向講究外表乃是老大僵化之象,便又不覺暗喜。

大師椅中的人是十六旬不到的華服老者,面色陰沉,雙目神光充足,但眼珠溜轉不定,可見得此人天性甚是奸詐險惡,必是個滿肚子壞水的人。

青衣少年已經道出這位副幫主的來歷。原來這立旗幫共有兩位副幫主,一是白尚奇,另一就是這個袁琦了。

此人在武林中成名甚早,人稱“毒劍”,江湖上盛傳袁琦手中之劍惡毒得有如他的心腸,出鞘必定殺人,因此之故,此人二十多年以前,名字真可以止小兒夜啼。

袁琦銳利的目光在這三名年輕高手身上,盤旋了好一陣,才緩緩道。

“很好,都是年輕有爲的孩子,今日本座乃是代幫主召見汝等,幫主要本座轉告你們幾句話,那就是這一回選拔你們到大寨效力,乃是培育英才之意,你們從今日開始,便須與其他四旗的兄弟共同生活在一起,也共同爲本幫效忠出力。因此你們萬萬不可存有地域之念,其實本來就是一家人,你們切切體會此意纔好。”

徐、居、樑等三人一齊躬身應是,袁倚又道。

“目前乃是在形式上見一次面,所以本座不擬多講了。回頭你們到營府休息,安排居處,明兒就開始作爲期三個月的訓練。詳細情形,自有專司此責的人解說。不過,本座要提醒你們一句,那就是這三十月的訓練。非常嚴格,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並且在紀律上實施嚴厲的考驗,稍一犯規,即有身敗名裂之虞。我希望你們謹記這一番話。”

三個年輕人自然都恭謹而應,徐少龍可就感覺到此老雖然目光不正,心胸險惡,但這刻侃侃言來,倒是充滿了慈藹關懷之意,使人不知不覺拿他做尊長前輩看待,而不僅是上司下屬的關係。

等到副幫主袁畸召見完畢,便到營府去,掌管這神機營府上下一切雜務和執役者的,是個姓胡的胖子,最少也有兩百斤,頭頂已禿,未言先笑,外貌可真是一團和氣。

這十五名年輕高手,都各有一個非常舒適的套房,一切應用之物,除了武人須用者外,連文房四寶也齊備,甚至於有些卷軸和冊籍作點綴,氣派十分不俗。

胡總管一一安頓過他們,還逐個房間跟他們單獨見面,告訴他們如何利用特設的喚人鈴召喚僕人,那只是一條藍絲帶,垂在屋角,只要扯動,僕役房中就有鈴聲,而且知道是哪一號的房間。

這胡總管雖是胖得驚人,但走動之時,並不蹣跚。相反的還透出相當敏捷。言語詼諧有趣,一望而知是個很受人歡迎的人物。

他逐房探詢,也甚方便,原來這十五個房間都是在一起的,分爲四排,形式一個四方形,當中是一個數丈見方的大天井,十五個房門都朝着這天井,所以胡總管從第一房間到十五號,都不必離開。

徐少龍是第九號房間,他和衣躺在牀上,那厚厚的牀墊,非常舒服,還有整個房間皆是漆以天藍色,其他的傢俱,也都奠不與這個色彩相配,使人感到非常寧溢恬適。

他耳朵隊不放過外面的聲音、特別是胡總管拜訪每一問居時,敲門和離開時的寒喧笑語聲。

終於這個大胖子來了徐少龍的第九號房間門外,徐少尤故意等他敲了兩次,纔去應門。

胡總管笑容可掬、向他連連道乏,接着再三致慰問之意。

徐少龍裝出惶恐不敢當的神情,連連道:“總管您太客氣了………”

胡總管鄭重地道:“徐兄有所不知,兄弟只不過是管理營府的事務人員,哪似你們身膺重任,內則負起保衛總壇大寨之責,外則殺敵立威,有如幫主親臨。試想,這是何等重要的地位,以此而論,諸位的身份眼下已比兄弟高得多了。”

徐少龍一笑,道:“那也得等小弟能夠及格留下才算數,小弟聽說這爲期三個月訓練的一關,很不易過。”

他裝出憂慮之色,搖了搖頭,才又道:“小弟真的沒有信心。”

胡總管恢復滿面笑容,壓低聲音說道。

“據兄弟所知,這一關只不過訓練的課程非常緊湊。

十分繁重吃力而已。以諸位兄臺的身手,仍然算不了什麼,這一關必可安然渡過無疑。

徐兄半點也無須憂慮。”

徐少龍可就當真感到奇怪了,忖道:“袁崎身爲副幫主,自應言不輕發。他既然提到這一關不易過,而這大胖子又這麼說,豈不矛盾?”

當然,這個疑問,要等以後事實上找尋答案了。

胡總管又告訴他一些有關此地的日常事情,例如半夜裡飢餓,怎樣可以弄到食物等。

照說他交待過這些事,應該退出纔是。

但他仍然沒有動身,略略說了一些本寨四下的地形,話題轉到那湖中的木樓,胡總管道:“那是進入本寨必經的檢查站,每日向例有一位香主坐鎮,只不知今日是哪一位?”

徐少龍道:“是一位女香主,姓玉……”

他這刻突然若有所悟,雖然對方完全不露痕跡的把話題轉到此處,但徐少龍卻從他逗留的時間上,覺出其中大有問題。

原來他早先一直留意聆聽此人的行動,發覺他進入每個房間,所逗留的時間大致不差多少,都很快就出來了。

目下他大大超過那循例的訪問時間,而且非常巧妙的把話題繞到玉羅剎身上,自然合有莫大深意。

胡總管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玉羅剎香主,你第一次看見她吧?”

徐少龍道:“是的,小弟也是第一次到大寨來。”

胡總管笑道:“她爲人冷若冰霜,很不好說話的。”

徐少龍作個回憶之狀,才道:“小弟也不知道,當時她問起以前我對付海陵幫一役的一件事,小葦稟報之後,就退下來了。”

胡總管訝道:“那一役我們無人不知,她還有不明白的麼?”

徐少龍知道他是故意裝出驚訝,其實卻是設法使他把一切詳情都說出來。好在自己本來就是扯謊,當下道:“她乃是間起海陵幫那座碼頭的形勢,而且問得異常詳細,不知是何緣故?”

他不動聲色的反打一耙,只要對方找出一個理由解釋,便可以從這些話中,演繹出可供推論的線索。

胡總管沉吟一下,道:“也許她想去看看,然後建立一個分舵在哪兒吧?”

徐少龍道:“海陵幫目下餘勢猶在,而且已向本幫談妥條件,咱們還能動他們麼?”

胡總管道:“這還不容易,找個藉口就可以出手了,玉香主出去的話,當然覺得自由自在得多了。”

徐少龍故作不解,也不經意,笑道:“那麼小弟大可做她的前驅了,小弟對那兒的地形熟得很。”

胡總管吃一驚,忙道:“少尤兄,你是本幫特別挑選出來的佼佼人物,豈是隻做玉香主前驅的人馬?假如你一時高興,向她說了,兄弟就是一場大禍。”

徐少龍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可也連忙道:“胡總管放心,你吩咐…句,小弟自然下會亂講。”

胡總管立刻鄭而重之的拜託他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今日這一番會談。徐少龍非常肯定地答應了,他才放心的辭出去。

現在徐少龍最低限度曉得一件事,那就是玉羅剎絕對不是胡總管這一派的人,所以胡總管纔會設法套問他與玉羅剎的內容,同時又怕被她得知。

他分析出這一點之後,注帶就想到玉羅剎對自己的態度了。這方面他有兩個疑問,一是玉羅剎何以會看上了自己,獨獨與自己糾纏了不少時候?二是她使自己留下特別深刻一點的印象,有何作用,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不能分割1的,在徐少龍深心中,的確對這個貌美如花,身份地位相當高的少女,發生莫大興趣。

因此、他腦中翻來覆去,總是想到玉羅剎。

第二天清晨,這一隊神機營的十五選手,就開始爲期三個月的嚴格訓練了。

這些訓練雖然十分艱難吃力,但卻頗有趣。

除了由副幫主白尚奇的訓後,比較乏味之外,其他的訓練,包括武功的考覈,學習縱火和救火,水中功夫,神偷八法,以及賭博,飲酒、對付女人等技巧。

每逢開始一種新的訓練時,徐少龍都不難猜測出目的何在。例如縱火和救火,是準備將來執行打擊敵人和保護大寨的任務而用的,水中功夫,乃是本幫的本行功夫,非精通不可。

神偷之木,自然是將來執行任務之用,與縱火這一門的用意相同。

但最後輪到學習那些賭博,飲酒,玩女人等等非常高明而有趣的技巧時,不但人人覺得不解,連徐少龍這等有心人,也推測不出一點頭緒。

以五旗幫的聲威勢力。自然沒有設假局騙賭的可能,至於酒色之道,更加沒有什麼道理可冒。

在訓練之時,每一個項目,都是非常出色的專家來教授,白尚奇負督導之責,嚴格之極,每一個人都有吃不消之感。

三十月下來,十五個選手之中,有三十被淘汰,只剩下十二人,總算是過了這一關。

以徐少龍這等內外兼修,聰明機智之士、也禁不住泛起了筋疲力盡之感。

因此,可想而知別的人更加感到艱苦不堪了,居安之就曾經屢次向徐少龍但白說出這種感覺。

結業後第一個晚上,他們首次享受了一個酣暢滿足的睡眠。

在以前的三個月內,他們雖然疲乏之極,但睡眠中仍然要保持着警覺,一個訊號傳到,就須在限定時間趕到指定地點,或者是不讓教官們盜去房中之物。事實上這種不斷的保持警覺,纔是使他們個個身心交瘁的主要原因。

第二天的早上,這十二名神機營的年輕高手,都聚集在正堂中。經過了一夜的酣眠,人人恢復健旺的精神.尤其是已經熬出苦海,心事放下,所以大家都特別輕鬆,有說有笑的,氣氛融洽異常。

一聲鐘響,正堂內立刻寂然無聲,因爲這表示他們的統領白尚奇駕到。

只見一個身穿杏黃色長衫的中年人,迅快的走人來,衆人躬身行禮,他也還了一禮,在當中坐下,衆人這纔在兩側落坐。

這白尚奇看上去只有四十餘歲,相貌清秀嚴峻,一望而知是個難得露出笑容的人。他不但在五旗幫中,身居副幫主的高位,即使在武林中,也是極負盛名的高手。據徐少龍所知,他本是出身名門大派,一身武功,乃是正宗內家心法。以他這等出身之人,又得如此成就,居然投入五旗幫中,實在使人感到奇怪。

但徐少龍卻知道得很清楚,那白尚奇之所以會投身五旗幫,原因是他一出生就是五旗幫的人,而由五旗幫設法讓他投入武當派一位名宿門下學藝。

藝成後行走江湖,闖出聲名。到那位名宿物故,他才返回五旗幫。正因此故,他在五旗幫中地位特別崇高。

這刻白尚奇以滿意的目光,環視衆人一眼,才道:“你們也知道,本營地位特別,乃是由幫主直接指揮。

所以你們的身份,甚且比有些香主還要高些。”

他話聲停歇下來,但衆人都沒有作聲,只在心中暗喜。

要知這十二人在幫中雖然皆有點名氣,但終究是分舵中的重要人物而已,到了大寨,本來算不了什麼。

誰知短短三個月之內,他們居然升到與香主比肩的地位,教他們如何不喜?

白尚奇又接下去道:“經過三個月的嚴格訓練,已證明你們皆是可造之才,假以時日,都將是武林中的名家高手,這一點固然值得欣慰,但也更須警惕,纔不致於身敗名裂。”

衆人聽到此處,都不禁聳然動客。

臼尚奇等了一陣,眼見大家都恢復冷靜,這才說道:“我要提醒你們的,就是本幫的幫規,其中的五大禁條,有三條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你們最容易犯的。一旦犯了禁條,也即是身敗名裂之時,你們懂得我的意思沒有?”

衆人齊齊高聲而應,發出響亮的聲音。

“看了你們奮發有爲的樣子,本座頓時感到本幫前途無限,說不定有一日‘本幫雄霸’三江兩湖,成爲天下第一大幫會。”

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徐少龍臉上,打量了一陣,徐徐道:“少龍,你對這三個月的訓練,有什麼感想?”

徐少龍起立道:“屬下只覺得宛如身在夢中,現在回想起夾,那艱苦無比的三個月實在大值得了。”

白尚奇點點頭道:“想必大家都有這種感覺,從今日起,你們可以儘量休息,七日之後,神機營正式成二由幫主親自主持典禮,全幫之人,俱來慶賀。而你們從那一天開始,即將參與本幫各種最機密的行動,所以我最後還是要提醒你們,心中須得牢牢記住本幫的五大禁條,以免公私兩誤。”

徐少龍等十二人都轟然而應,白尚奇這才離去。

池一走開,空氣登時大爲輕鬆,此時胡總管以及營府內全體執役的四十餘人,涌入這”

神機營”中,向這十二高手行禮道賀。

要知從現在開始,這一批人馬已等如幫主的貼身衛士,亦是幫主的親信,執行幫主各種機密命令。

因此,連胡總管這等地位的人,也得向他們討好。亂了一陣,執役的入都退下,只剩得胡總管和兩個副總管、還在與他們周旋。

胡總管拍拍手,引起衆人的注意,這才高聲道。

“諸位護法請聽着,在下奉幫主之諭,向各位說明一些事情……”

大堂上立刻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大胖子身上。”

胡總管輕鬆的笑了笑,道:“這些說明,各位護法聽了一定很高興的,第一件,在下等會就奉上五旗令,每位一枚,這五旗令乃是本幫身份至高之人佩戴在身的,各位早已知道,所以在下不必多作解釋。”

衆人都連連點頭,胡總管又道:“幫主已諭知大寨及各處分舵,凡是神機營的護法,皆有通行盤查及擒捕之權,除了舵主以上身份的人,心須有雙龍敕令,方可擒捕之外,說到盤查之舉,就算是香主,亦須迅即從實回答,不許支吾。”

衆人都愣住了,因爲他們雖然知道神機營不同凡響,但作夢也沒想到每個人的權力都這麼大。

徐少龍心中突然掠過了玉羅剎的倩影,心想:這回碰見她的話,情勢又大不相同了,我要不要盤問她的來歷呢?

只聽胡總管又道:“幫主有令,要各位護法踏勘大寨各處,務必熟知地形,以便有事之時,能作適當的判斷,各位可以出人全寨千餘房屋內外,任何屋字內最隱秘之處,亦可逕入。全幫上下,不許阻攔。”

這一條前半截很合理,後一截未免大過火了。試問他們穿堂入室,直探各家各戶的內室,豈不是使全幫之人皆感不便?

別的人似乎不大追究其中深意,只爲了這等特殊權力而暗暗歡喜。要知這十二人俱是相當年輕的人,自然部有好事的性情。目下既然可以窺看任何一家人的秘密,這在心理上委實是一種莫大的刺激。

他們都興奮地互相對覷,無言地會意交流內心的興奮刺激,試想單單是大寨一地,就有逾千多戶幫衆,可以比得上外間逾萬戶的城鎮。

在這個小天地中,漂亮出色的女孩子可真不少,加上許多是幫衆在外面帶回來的美女,因此平均水準高於外問甚多。這些青年高手們,現在竟可以登堂入室,欣賞任何一個佳麗,在男人的心理上,再也沒有更刺激的事了。

胡總管最後說出每個人每月的糧惱,數目相當的大,可以闊綽地花用,這一點又是莫大的喜訊。

不覺已到了午膳,這十二護法在胡總管和兩個副總管陪伴下,走入一間膳廳。

這兒還是第二次啓用,一切傢俱都十分華麗高貴,八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年,聽候他們點菜以及端送菜飯,氣派之大,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他們在這兒進食,全部免費。

除此之外,胡總管還引領他們遍看整個神機營府,各種設備都齊全了,包括巨大的澡堂在內。

換句話說,他們只要一日是獨身,這營府內就能供給家庭所具有的一切,只有一件例外,便是不供應妻子。

徐少龍但覺這座營府的設計,真是異想大開,因此,他特別用心觀察和琢磨此中深意。

以五旗幫的力量,雖然不在乎付出這一筆龐大的經費,來供養十二名武功高強,誓死效忠的年輕高手。

但話說口來,這等花費是不是值得?爲什麼要這樣做?又爲何賦與他們這麼大的權力?

當他們看過營府之後,便都各自回到新的居室內休息。所謂“休息”,乃是嚴格訓練的一種習慣,亦即是蓄養體力,進修武功。

徐少龍大約在未時走出營府;同行的有居安之和外貌非常剽悍的黃南浦。一忽兒,走到大寨中心的唯一大街道上。

這條街道每一邊總有上百的店鋪,各式各樣的行業盡皆有備。單以飯館一項,就有十多家,生意居然都不原來這五旗幫總壇大寨經過近百年的發展,這一處地方,有些人家已傳了幾代,雖然都屬五旗幫的人,但沒有職務的人,仍須設法謀生,所以大體上仍然像市鎮的居民一樣,所不同的只是他們謀生較易,而受到的管束較多。

卻也有一宗大大的好處,就是他們不須繳糧納稅,並沒有官吏或盜賊的侵擾。有些人家也會遷到外面居住。

亦有不少讀書子弟,到外面搭籍應考,當起官來。

總之,在徐少龍觀察中,感到這五旗幫實在是十分奇異的幫會,並不純粹是江湖上的那種幫會。

細論起來,當初只怕真有點避世的意思在內。

他們走在街上,由於衣飾和氣概的不同,非常惹人注目,自然這與幫主不久以前下過的命令有關。

而他們是第一次亮相,便分外惹人注目。

街上有不少女孩子走動,都很漂亮。而且也都很大膽,敢與他們對看,有些還會向他們微笑。

徐少龍心中有那玉羅剎的情影,加上幫規的五大禁條之中,有一條是針對男女關係而言。

那就是本幫男女通姦者,斬首。始亂終棄者,斬首。

換言之,這些女孩子長得再漂亮,也與男孩子無關,除非是決定娶之爲妻,否則只好吃豆腐,謹守眼看勿動之戒。

不然的話,便是身敗名裂的結局了。

徐少龍因此對這些美女們全然下感興趣,但居、黃二人可就不同了。他們非常注意每個女性,暗中予以評頭品足。

這是爲了保持身份,所以不敢公開議論。

然而還是興致勃勃,十分高興。

徐少龍一直微笑地聽他們議論,閒蕩了一會,徐少龍離開他們,獨自走人一家茶肆內。

他乃是覺得須要獨自思索一陣,以及暗中觀察一些事物。當下要了一壺茶,又要了幾色點心果子,靜靜的向街上瞧看。

居、黃二人已不知晃到哪裡去了,徐少龍也不加理會,一逕藉着觀察這些居民的日常活動情形,作爲鬆弛自己的一種方法。

他坐了好一會,忽然一個人向他的桌子這邊走過來,徐少龍沒有在意,直至!此人躬身行禮,口稱“大爺”之時。

才轉眼望去。

但見此人長得蟑頭鼠目,身量瘦削,兩肩聳起,形相甚是猥瑣。但身上的衣服卻相當的華貴,令入感到不相稱。

徐少龍點點頭,道:“你可是跟我說話?”

那人堆起一面餡笑,道:“是的,小可馬蒙,乃是本寨人氏。”

他一指桌旁的椅子,又道:“小可坐下來可以麼y徐少龍頷首,道:“請坐吧!有何見教?”

馬蒙縮肩聳背,嘻嘻笑道:“大爺太擡舉小可了,您是本寨的新貴人,肯跟小可搭腔,已經很不錯啦!”

徐少龍道:“你對我們的事,還知道多少呢?”

馬蒙道:“小可是本寨有名的夜遊神,所以跟神機府中辨事的人都認識,因此雖然不知道大爺的姓名,但一看您的威武神態,就曉得是神機府的貴人了。”

徐少龍沉吟一下,才道:“這兒晚上還有得玩樂麼?”

馬蒙餡笑道:“有,有,玩的地方可多啦!吃喝嫖賭全齊,而且都是通宵的。”

徐少龍也不以爲異,因爲五旗幫究竟不是正正派派的集團,尤其講到“嫖”字,幫中多的是年輕力壯,耍刀弄棒之輩,這些人時時刻刻皆有拼命喪身的可能,因此他們比起平常的人,無論在心理或肉體上,都更加需要**式的刺激。

說到吃喝及賭,這差不多是中外古今,任何形式的社會都會存在的慾望。而在五旗幫來說,更加不可或缺了。

徐少龍道:“吃喝方面不煩指點,倒是後兩樣,恐怕要向馬兄請教了。”

馬蒙露齒而笑,道:“大爺千萬別說什麼請教的話,小可擔當不起,講到嫖賭兩道,這兒的無論哪一方面,都比外面的強。”

他已不敢再追問徐少龍的姓名,從這一點上,徐少龍觀察出此人相當謹慎老練,他之所以不追問,正是明哲保身的免禍之道。

他停歇一下,又道:“小可曾經外出,走過不少碼頭,但看來看去,還是本寨這兒好,所以現在已下想再出去了。”

徐少龍現出不耐之色,道:“到底好在什麼地方?”

馬蒙忙道:“先講頭一件‘嫖’之道,這兒的女孩子,個個都是美人,這一點想必大爺亦曾聽人說過。”

徐少龍道:“不錯,外面有這等傳話,但這也不一定就強過別處。”

馬蒙道:“敢情大爺乃是大行家,您說得對,漂亮下一定就好,外面往往有些名妓,樣子長得很普通,大凡是老於此道中人,對面貌反而下甚講究,只要過得去就行啦!”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這兒的粉頭們,不但年輕貌美,而且各有師承流派,手段各不相同,您嘗過味道之後,自然曉得。”

徐少龍似是甚感興趣,伸長脖子,道:“哦!有這等事麼?”

馬蒙道:“小可怎會騙您?本寨一共有十二院閣,每一處最初都由天下各地名妓主持,所以不但功夫手段都不相同,同時各院閣的規矩亦下一樣。若是未見過世面的人,包管弄得昏頭脹腦,說不定連姓也給玩忘了。”

徐少龍聽到這兒,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你未免形容得大過分了,照你這樣說來,本寨簡直就是集天下各地之妙了?”

馬蒙道:“小可說的話,字字皆真,如果您不信,小可帶領您看看就知道了。”

徐少龍忖道:“他這話大概可以相信,因爲本幫五大禁等之中,有一條是關於男女之間的,但凡是與本幫中人的妻子通姦,或者是對本幫的女性有始亂終棄之行者,定必凌遲處死,既然訂下這麼嚴格的禁條,當然得考慮到幫中數以萬計的壯男的需要,因此,此地創設得有最佳妓院,不算希奇。

而是形勢使然。”

他換個話題,道:“目下天色尚早,咱們不須忙着前往。只不知本寨的賭局比得上比不上妓院?”

馬蒙立刻答道:“啊!比得上、本寨一共有三大賭場,這些年下來,他們爲了爭生意,彼此挖空了心思,使賭客上門,所以您簡直夢想不出箇中的奇妙。”

徐少龍顯然也大感興趣,道:“實不相瞞,我在外面分舵辦事時,也聽說過了,但外面的人,如非有公事,不許到大寨來,所以我們談起來,總是不大相信。”

馬蒙大爲不懈,訝道:“爲什麼呢?”

徐少龍道:“我們都認爲是那些到過大寨來的人,故意吹吹法螺。”

馬蒙餡嵋地笑道:“原來如此。”

徐少龍道:“我們都懷疑那些人故意誇張渲染,使其他不能來大寨之人大爲羨慕。假如你說的下假、那倒是我們多疑了。”

馬蒙道:“最近的幾個月,三大賭場花樣更多,不管哪一家動出什麼腦筋,其餘的兩家馬上就跟着有了,所以有些原本不賭的人,只要去過一趟,立刻就入迷啦!”

他把頭湊近徐少龍一點神秘地道,“您決計猜不出其中的緣故的。”

徐少龍道:“既然我一定請下出,那我就不必猜了,還是勞你駕告訴我吧!”

馬蒙道,“告訴您,那是因爲賭場中都有美女之故。”

徐少龍訝道:“美女?比得上那十二院閣麼?”

馬蒙悄聲道:“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問題,而是因爲這些美女皆是本幫的人。”

徐少龍皺眉道:“那便如何?有些人家過下了,女兒到賭場幫忙,有何奇怪?”

馬蒙泛起淫邪的笑容,低低道:“話不是這麼說,賭場中那些美女們,按照幫規,誰也不敢輕易碰的,對也不對?”

徐少龍吃…驚,道:“不錯,但難道她們現在就可碰麼?”

馬蒙邪笑一聲,道:“有些可以,而且準不出亂子,所以很有一些有錢的大爺,天天去賭,嘻嘻!他們大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徐少龍沉吟一下,才道:“那麼,這一來對十二院閣的生意豈不有影響?”

烏蒙搖頭道:“不,不,雖說三大賭場的女孩子可以下手,但究竟不是人人皆可,而且爲了避人耳目,非常麻煩,必須愉偷摸摸,所以不能影響+院閣的生意。不然的話,十二院閣的老闆都是厲害角色,還不一狀告到上面去麼?”

徐少龍道,”這話說得也是。”

馬蒙又道:“照小可的想法,連十二院閣的老闆們,其中也有些在打賭場女侍的主意呢!除了這三處地方,即使是他們也沒有機會可以玩上本幫的女孩子。”

徐少龍道:“這如被上面查悉,只怕大有問題。”

馬蒙笑一笑,道:“他們各有各的苗頭,誰敢密報或刺探秘密呢?”

徐少龍道:“當然他們都有靠山,否則豈敢觸犯本幫禁條?”

馬蒙道:“是呀!何況人家手法高明,一切證據痕跡都不會留下,您放一萬個心,反正不會出事的。”

徐少龍似是心動,道:“是不是要花很多錢?”

馬蒙道:“只要她們看中您,那就花費有限。如果不是她們願意,而須得買通賭場管事,代爲穿付引線的話,那時花錢就像流水一般,到頭來也未必成功呢!”

徐少龍忖道:“賭場使的這一着,當真高明不過,大凡是被禁止之事,越是有人想試一試,以此作爲招徠手段,何愁客人不送上門去,即使不能如願,也得去瞧一瞧啊!”

他腦中除了分析出這一點之外,同時也考慮到這個瘴頭鼠目的傢伙的奇怪之處,第一點是他何以找上了自己?第二點是他的智力甚高,推論各種道理,非常深刻合理。

因此他不禁懷疑起這個人的真正身份和用心,以他這等智力的人,一定不會是終日閒蕩、而墮落無用的人。

他暗懷戒心,表面上下動聲色,道:“那三家賭場幾時開門的?”

馬蒙喜道。”現在就開門了,您可要去瞧瞧y徐少龍道:“這敢情好,咱們走吧!”

他站起身,但對方卻沒有動,露出一種尷尬的表情。

徐少龍訝道:“怎麼啦?你不想去麼?”

馬蒙道:“小可這幾天手鳳不順,輸得光光的。”

徐少龍道:“這不成問題、我這兒有錢。”

馬蒙喜形於色,迅即起來,領路行去。

兩人一邊走,馬蒙一邊告訴他道:“這三家賭場的規矩都一樣,入場時要繳一兩銀子。

這筆錢可以享受場中任何酒菜、香茗、果點,以及女侍們不斷送來的熱手中,當然啦!

贏錢的大爺們總是隨千賞他們一點籌碼。”

徐少龍笑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顯得寒酸的,還有別的規矩沒有?”

馬蒙道。

“入場後就得拿銀子買籌碼,每個人最少十兩,出門時才兌換回來,爲了避免有人假造籌碼,賭場規定這種籌碼當天使用,下一次換怎麼樣的籌碼,準也不知道。”

徐少龍道:“聽起來他們設想得很嚴密呢!“馬蒙道:“事實上籌碼都是用金和銅,銀和錫混合鑄成的,他們的工作忙着把舊籌碼改鑄新籌碼。而論起價值,相差很有限,所以假制之事,從未發生過。”

徐少龍深深的盯他一眼,道:“你知道得很多呢!”

馬蒙聳聳肩,道:“小可窮極無聊時,動過這個腦筋,費了不少精神,才知道人家早就有了防備,說起來真泄氣。”

徐少龍道:”咱門現在到哪一家去?還有什麼規矩沒有呢?”

馬蒙道:“現在我們去的是大利賭場,其他說不上有什麼特別規矩,與外面的賭場差不多,各種賭具的玩法,都有說明,或者可以詢問女侍,哦!對了,不論你何等喜歡她們.或是很高興開心,也不可以當衆碰摸她們,否則定有麻煩。

而且傳出去也着實難聽。”

徐少龍道:“除非有一個美得像天仙一般,纔會使人不能自制,對不對?”

馬蒙道:“我不知道,以我來說,我就時時想伸手摸一把或什麼的,但我一想到會被打個半死,而且永遠不許踏入任何一間賭場的後果,我就只好忍住了。”

他望了對方一眼,又道:“您武功高強,情形就不一樣了,所以小可非得提醒你不可。”

他們轉入一“條整潔寬但的橫街,但見食肆林立,還有不少藥材店,首飾店,裁縫店等等。

這時,徐少龍己看見矗豎得很高,以及油漆的顏色鮮明的“大利賭場”的招牌。同時也聽到馬蒙說道:“這兒的行業,幾乎與賭場和妓院都有關係的。”

徐少龍隨口道:“什麼關係?”

馬蒙道:“贏了錢的人,喜歡請客吃喝,那是天下間都一樣,所以飯館子最多,從南到北,各地口味皆有,此外.有的人要服藥提神,有的人輸得渾身不安,也要吃藥。至於裁縫、首飾、胭脂等店鋪,有錢的人買些給喜歡的女侍或妓院老相好,所以生意極好。”

但見大利賭場過去,就有四家妓院,招牌上所寫的都是什麼迎香院,藏春閣等字樣。

徐少龍微微笑着,心想:假如有人在賭場中大勝,出來吃喝過之後,自然會順腳溜到妓院夫尋歡作樂一番。

轉念之際,已到了賭場門口。

但見這賭場除了外面有塊招牌之外、其餘都與富貴人家的宅第一樣,高大壯觀的府門外,有一個巨大的石獅子,塗朱的大門緊緊閉着,但側門卻打開,裡面可以看得見有幾個門房聽差之類的人。

他門拾階而上,從側門入去。

兩個穿着一式制服的彪形佩刀大漢擋住了去路。

其中一個打個哈哈,輕蔑地道。”小馬、你又來啦,這入場費可不能免的啊!”

馬蒙面孔一板,道:“誰說不是?”

對方顯然萬萬想不到馬蒙的態度竟會如此強硬,都愣了一下。

徐少龍微笑插嘴道:“入場費付給哪一位?”

那兩個大漢都轉過目光看,並且馬上就醒悟馬蒙之所以敢張牙舞爪地強硬起來,自然是有這個靠山之故。

因此他們一肚子的不高興,都打算向徐少龍發泄。

不過他們沒有立刻就開口,而是先打量過對方,瞧瞧他是什麼來頭。

這時候徐少龍做了一件很不應該的事,那就是他已掏出了一錠黃金,少說也有七八兩以上。

在陽光之下,黃金反映出燦爛奪目的光彩。

那兩個大漢的目光被黃金吸引去了,根本來不及打量對方,而且禁下住聯想道:這廝有錢得很,小馬必定仗着這個靠山有錢,纔敢神氣起來……”

其中一個大雙問道:“閣下高姓大名?是從哪裡來的?”

徐少龍很謙和地道:“兄弟徐少龍,原在黑旗分舵中辦事的。”

他一提到”黑旗分舵”,那兩名大漢頓時抖起來,腰挺得更直,頭昂得更高。原來在總壇大寨之人,向來把外面分舵之人,看成是低了一等的。即使是腰纏萬貫也不行。 шшш ¤ттkan ¤¢ Ο

因此他們登時趾高氣揚起來,另一個大漢道:“哦!這麼說來,徐兄弟還是第一次上這兒來玩啦?”

徐少龍眉頭一皺,道:”不錯。”

這個大漢接着道:“難怪徐兄弟不曉得了,小馬在這兒是不受歡迎之人,上頭吩咐過,小馬來的話,縱是有錢,也可以下準他進場。”

徐少龍不悅道:“這是什麼話?小馬只要有錢,你們大利賭場乃是開門做買賣的,豈能擺出衙門的威風?”

另一個大漢高聲道:“我們不高興讓他進場,他就不能進去。”

言下大有看你可奈得我們何的意思,徐少龍面色一沉,其寒如水。他在外面闖蕩江湖,什麼人沒有見過?也湃知如何對付這等場所的保嫖,才能鎮得住他們而又不致於把事情鬧得太大。

當下一伸手揪住一個大漢的胸口,厲聲道,“你說什麼?”

兩下子都吵嚷起來,頓時驚動了旁的人,四名佩刀大漢迅即圍過來,紛紛喝間是怎麼回事。

小馬大概是恐怕這些人懷恨,因此目下雖然有徐少尤做靠山,仍然不敢大過得罪人家,連忙分說。

但徐少龍卻不鬆手,把那大漢揪得直掂起腳尖,否則身子就得懸空,旁邊一個大漢怒喝道:“你放不放手?”

徐少龍突然右手疾出,也抓住那名大漢的胸口,內力從指上傳出。對方登時也只有掂起腳尖的份兒,再也做聲不得。

這正是徐少龍發出內力的作用。

因爲在旁人眼中,生像是這兩個大漢被徐少龍一揪,馬上就駭得連聲音都丁敢發出似的。

他們四名大漢都刷地退開一兩步,人人握住刀把,準備拔刀。

塗少龍銳利如劍的目光,在他們面上掃過。

雙方都靜下來,全無聲息。

馬蒙殷棘發抖,狀甚害怕。

徐少龍冷冷道:“哪一個去把場主叫出來,我當面問問他准不准我們進去?”

對面的四個大漢上上下下打量他,似乎都瞧出了苗頭不對,要知他們皆是舞刀弄棒之輩,都是江湖人物,對於神機營的事,自然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目下正是看出徐少龍與神機營有關,登時都愣住了。

徐少龍一望而知他們心中轉動什麼念頭,曉得已無妨,雙手一鬆,那兩個大漢“叭噠”

連聲跌坐在地上。

由於徐少龍的內力勁道一時尚未消失,是以他們全身發軟,不能馬上就跳起來。

院門內大步出來一箇中年漢子,腰間別了一把兩尺短刀,口中道:“什麼事?”喝問聲中,已到了切近。

馬蒙身軀一震,道:“鄒大爺,這一位是……”

“姓鄒的漢子已經打量過徐少龍,不等馬蒙介紹,馬上就停步躬身抱拳,面上神色恭敬道:“啊呀!匝來是神機營的大老爺光臨,小人沒有出門恭迎,實在是罪該萬死……”

衆人一聽這話,趕緊都垂手哈腰,表示恭敬惶恐之意。

那中年漢子又道:“小人鄒良,請大老爺多多關照提拔。剛纔這些小兄弟們有眼不識泰山,大老爺您大人大量萬萬恕罪則個他眼見兩名大漢還坐在地上,看樣子都沒受傷,人還好好的,頓時怒從心起,上前兩步,一腳踢去,罵道,”還不滾開?”

那大漢被他一腳踢得連翻兩個筋斗,哎喲連聲。

鄒良第二腳又踢出,把餘下那個大漢,踢開數尺之遠。

徐少龍笑道:“得啦!得啦!兄弟徐少龍,到這兒來玩玩,可不是打算跟誰過不去。”

鄒良忙道:“徐少爺當然不會跟他們一般見識,但小人可感到大慚愧了。”

他接着向馬蒙客氣地拱手行禮道:“唉!馬兄弟,您陪了這麼一位貴客來,也不早點通知兄弟,使我禮數不周,慢待了徐老爺,歇會還要罰你一杯。”

這人真是老江湖,口才甚佳,手段玲戲。

這刻還向那哼哼卿卿躺在地上的手下,瞪了一眼.表示心中的憤慨。

接着就請徐少龍和馬蒙人內,自然不會收什麼入場費了。

要知“神機營”雖然剛剛成立,但一來此營直接隸屬幫主指揮,等如是幫主貼身之人。

同時此營責任權力都極大,負有內部安全之責,得以任意進入任何住所,許多事情,俱是直接向幫主報告的。

鄒良自然不曉得神機營的人,到目前還未見過幫主,不過由於他們的權責竟是這麼重,豈敢不已結他們?

賭場的內部陳設華麗異常,除了一進連一進的大廳。

擺設着種種賭具之外,尚有特設的房間,供身份特殊之人使用。

目下只不過是中午時分,因此賭客不多。

徐少龍參觀各廳之時,最吸引他注意的,各座大廳中幾個穿梭往來的女侍。

她們都是絝年玉貌的動人少女,舉止婀娜,體態風飄,像蝴蝶一般,輕盈地走來走去。

有些拿水果茶點,有些捧着一杯杯的美酒。

這些美女的來歷,徐少龍已經曉得。

但有一點現在才親眼目睹的,那便是這些美貌侍女們,身上穿得很少,**出玉藕似的雙臂,以及白皙修長的雙腿,走動之時,雖然談不上乳波臂浪,可是光是兩條美麗的大腿,移來移去,就教人魂消意亂,瞧上許久都不會疲倦。

徐少龍迅速地察看在場賭客們,馬上就發現這些人絕大多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敢情是爲了這些侍女們而來的,怪不得他們不等到晚上,而選中白天客人稀落之時到賭場來混。

他們停下來,鄒良一招手,馬上就有兩個女侍過來。

一個身量較高,體格非常健美。

另一個較矮小些,卻非常白皙。

她們胸前都有牌號,高的是四號,矮的是六號,她們含笑盈盈,奉上果點香茗,四號還道:“您可要寬下外衣麼?”

廳內比外面緩和得多,所有客人入廳後,大都卸下外衣帽子等,所以她有此一同。

鄒良道:”不用啦!徐大爺站在火爐裡也不會出汗。”

徐少龍笑笑,道:“沒關係,還是脫下的好。”

他把外衣脫了,登時露出那一身特別設計的勁裝,一件皮背心使他看起來肩闊腰細,皮背心上還有特別的裝備,六把短刀斜斜插在上面,只露出一點點刀把。

莫說那兩個女侍,連鄒良也看呆了,但覺平生還是第一次眼見如此英俊威武的人物。

馬蒙嘖嘖道:“徐大爺真帥,喂!小妞兒們,別光是直着眼睛瞧他呀!拿杯茶給我潤潤喉嚨。”

六號嫣然一笑,送茶過去,道:”馬爺,你的嘴真缺德。

誰直了眼睛呀?”

馬蒙伸手出去,在她面頰上輕輕捧了一下,道:“啊呀!真是滑不留手,又白又嫩。”

鄒良偷偷覷見徐少龍並不矜持作態,頓時放心下小。

因爲以他的經驗,各種人等之中,最難應付的是“假道學”。

這種人外表凜然不可侵犯.骨子裡男盜女娼,什麼卑鄙骯髒念頭都有,最可怕的是,儘管在背地裡與你歡譁無忌,嫖賭都來。

但一旦無心觸怒了他,馬上就會翻臉不認,找個機會收拾了你,對外人還振振有同的說是”公私分明”。

鄒良能混到今天的地位,當然非常不簡單。此時見了徐少龍不是裝模作樣之人。當下大爲欣慰。

暗中向四號、六號二女擠擠眼,她們立刻藉詞去了。

馬蒙皺眉道,“怪了,她們幹嘛這麼匆忙?”

鄒良笑一笑,道:“忙什麼,本場最漂亮的七號和八號,馬上就來啦!

等她們來啦,小人特別吩咐她們來陪徐老爺和馬兄。”

馬蒙咋舌道:“不,不,兄弟我免啦!”

徐少龍訝道:“怎麼啦?你不喜歡她們?”

馬蒙道:“不是不喜歡,而不是敢。”

鄒良道:“你放心.要她們聽話點,兄弟這面子還是有的。”

馬蒙道:“不是怕她們調皮,而是怕別的人看了吃醋惱火,徐大爺罩得住,我可受不了。”

徐少龍大感興趣,道:“聽你的口氣,這兩個女孩真能風靡一時,顛倒衆生呢,是也不是?”

馬蒙道:“當然啦!沒有這等姿色,鄒大哥怎會特別介紹給您呢?”

鄒良笑道:“這樣好啦!馬兄陪徐老爺在密室內,飲酒取樂,還可以隨便下點注玩玩,我叫七號八號在裡面陪着你們。”

徐少龍忙道,“假如她們不露面,一定有很多客人感到不滿、反而不好。”

鄒良笑道:“徐老爺放心,這些問題讓小人傷腦筋應付就得啦!”

於是他們被請人一間密室內,室內另有一間套房。

陳設得華麗無比,牀榻上的墊褥,軟滑之極,教人倒下去就不願再起來,尤其是跟豐滿香滑如凝脂的身體在一起時,更不想起來。

靠牆的一張方桌上,霎時已擺上各種精美菜式和美酒。

牆上有厚厚的簾幔,其中有一角可以揭開,便能從一個甚佳的角度,俯視一張巨大賭桌。

這一桌圍賭的客人竟有七八名之多,賭的是押寶,由攤官將一枚拳頭大的見方的漆字木頭,放在一個特製的盒內,盒蓋是套上去的,提起之後,向上面那一面的字,就是這一局開的寶,押中者勝。

徐少龍看了一陣,道:“這一種賭法我記得江南那一個地方有的,但也不完全一樣。”

馬蒙道:“這是本寨改良過的玩意兒,有些搖骰子的,押的是點數,竟用六顆骰子之多。”

徐少龍道:“那麼就是三十六門可押了?那太難啦!”

馬蒙道:“單押一個點數當然很難,但賠得也多,還是有人喜歡下注。而且這六個骰子花樣很多,一種是賭大小,把三十六之數分爲兩截,又分爲大中小,又分紅白色等等,名堂多得不得了,所以賭這種六骰的人最多啦!”

他指指外面,又道:“這桌子邊裝得有消息,您想下注一拍就行。”

徐少龍依言玩了幾次,手風甚佳。但馬蒙倒黴得很,一下子就把他贏的都吐出去了。

馬蒙懊惱地直哺咕,忽然沒作聲,徐少龍一看他的臉,感到有異,便問道:”你怎麼啦?”

馬蒙道:“您在那邊看,鄒良正和一個人在說話,對不對?”

徐少龍看見了,但見那人是個大胖子,紅光滿面,衣飾華麗,肥大的手指,戴着巨大的翡翠,晶瑩光潤、一望而知,價值不菲。

只聽馬蒙道:“這傢伙是我的死對頭,是我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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