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遼東,鎮江堡。
毛文龍大罵了自己的兒孫和部將一番,終於如願以償,要在鎮江堡吸引韃子的主力,給其他各路創造機會,儘可能的拖住,拖垮韃子。
衆將都走得差不多了,毛文龍纔有些落寂的望着大門口。癡癡的望着大門口好長一段時間,毛文龍才道:“毛大,你去看下準備得如何了,督促一下兄弟們把城牆該修的修一下,地堡挖深些,做好防潮,陛下送來的手榴彈,記得一定要藏好咯,別被韃子給點了,那我們可就得當神仙了,另外,還看下糧食,也要深挖地堡,做好防潮,要是糧食沒了,我們又要……,去吧去吧,快去吧……”毛文龍罵走了衆將,開始吩咐自己的貼身家將去檢查工事了。
“父帥,孩兒這就去……”毛大是毛文龍衆多兒子兒孫中的第一人,掌管着毛文龍的貼身家將,是整個東江鎮中精銳的精銳,聽見自家大帥的吩咐,立刻去辦,他是毛文龍的親隨家將,自然是跟着毛文龍。
毛大走了。
毛文龍又癡癡的看了一回大門,很是落寂,不過,很快臉上就有了笑容。
“張參謀,張參謀,你來一下……”毛文龍臉上帶着笑容,愉快的喊道。
應聲而來的是一位年輕的參謀。
“大帥,您叫下官?”張恆是派到毛文龍身邊擔任參謀的,聽見毛文龍喚自己,連忙應聲答道。
“張參謀啊你是陛下派下來的,雖然陛下沒明說你們這些天子近臣有什麼代天行事的權利,不過我們這些下人,也是懂味的,呵呵,我有一封信,要麻煩你一下……”毛文龍跟新皇帝鬥了幾回心眼,又拿皇帝的手短,所以,現在對皇帝倒是服服帖帖,敬畏得很,即便張恆這個小參謀是個連千總都不到的小官,可是,毛文龍卻也是相當的“給面子”。
“大帥真是折殺下官了,下官可真的擔待不起,大帥要有什麼信要在下代勞,只管跟下官吩咐就是,下官一定辦到。”張恆連忙推辭,一個稱帥的人跟自己一個連千總都不是的小蝦米這樣客氣,張恆也是受不起,皇帝可從來沒有在明在暗說他們參謀部的人是代天什麼什麼的。
毛文龍微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道:“張參謀,這封信,你先看看,看有什麼不妥,幫我這個大老粗指正一下,然後麻煩張參謀抄一份,送到陛下那裡去……”
張恆疑惑的看着那封信,見毛文龍十分的肯定,不自主的就接過了那封信,信封的口子沒有封,張恆扯出裡面的信件讀了起來。
張恆是越看越心驚
看了前面幾行,就覺得渾身冒寒氣,就覺得自己如身處地獄深淵,就如同身處寒池冰窖一般。
這分明是一份“謀反”的信,分明是一封要謀反的證據,現在這寫謀反信的人叫自己看信,張恆覺得,自己可能立馬就要享受那刀砍斧剁了。
看着毛文龍那“和藹”,“溫善”的目光,張恆覺得這就是一頭吃人的猛獸。絕不是眼前這個相貌平常的老頭子。
張恆渾身冒寒氣的把信讀完了,見毛文龍還沒有動手,勉強打起精神,道:“大帥,這可是一封反信……”張恆覺得既然自己在毛文龍的帥帳裡,還不如干脆一點,直接把話題的中心點出來。
“呵呵,張參謀,確實不錯,這是一封‘造反’的信,不過,這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是拿給韃子看的,這次來攻的韃子頭子叫阿敏,是韃子的大頭目,我送信給他,不過是讓他知道我毛文龍在鎮江堡,好讓他來攻罷了,呵呵,不過是想把他騙來而已,這封信,確實是有些大逆不道,呵呵,所以,才請張參謀抄一份,送到陛下手中,以表明文龍的心跡,日後如果有人以此事說事,文龍也纔有個辯駁處,陛下自然會袒護文龍的。”毛文龍解釋道。
聽了半天,參謀張恆是明白過來了,毛文龍之所以寫這封“反信”,不過是爲了吸引韃子的注意力,引韃子來攻而已,並不是毛文龍真的就要反了。這還差不多,張恆回過神來。
“大帥的意思是,下官明白了,這就爲大帥抄一份,送往京師,不過大帥,容下官說句不該說的話,大帥這樣假假真真的,怕總不是個事啊萬一有心人拿着這個攻難大帥,怕這就是洗不掉的鐵證啊稍有差池,怕大帥就……”張恆白白擔驚受怕了一回,不過,還是提醒毛文龍,寫這東西對自己十分不利。
“呵呵,無妨的,這件事的後果,我都想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寫信之前,都抄一份送往京師,以備日後遭人清算,寫這些信,都不過是爲了迷惑韃子,使韃子內部起疑心,互相猜忌,互相殘殺罷了,呵呵,不過是用了幾張紙,一點墨,就可以使韃子自相殘殺,何樂而不爲呢?老夫寫的這些信,可是收到不少效果,呵呵,那老酋可就爲此殺過不少人……”毛文龍說到這裡,頗有些洋洋自得,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反而寫幾封信就可以輕鬆的得到。
張恆見自己多說無益,於是,答應下來,替毛文龍抄信。
……
鳳凰城。
“主子,主子,有人送了封信來,說是毛文龍送來的……”一個奴才模樣的家丁喊道。
“什麼事?毛文龍的信?”阿敏也是剛到鳳凰城,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整,就遇到毛文龍的信,覺得奇怪。
“主子,是的,剛剛有人送來的,奴才叫人看過信封上面的印信,確實是毛文龍的無疑……”那個自稱奴才的拿着信,媚笑道。
“毛文龍的?他送信過來幹嘛?打開看看……”阿敏也不多想,立刻就叫人打開。
“喳……”
那個奴才聽了主子的話,立刻拆開信,讀了起來。
“停停停,別念得那樣麻煩,直說毛文龍是什麼意思吧……”阿明也不識幾個字,聽見包衣奴才給他念文言文的信,也是頭疼,於是,立刻喊停,叫人直接說信的內容。
“喳,主子……”那個念信的奴才停了聲,開始看起信來,看了一陣,媚笑道:“恭喜主子,賀喜主子,毛文龍信裡說,他在鎮江堡等着主子,去密謀共圖南明呢……”
“什麼,毛文龍說什麼?共圖南明?”阿敏給這個消息嚇了一跳,要這樣,他這仗也不用打了,直接就解決了毛文龍這個大禍害了。
“是的,主子,毛文龍在信裡說,要和主子共圖南明呢,讓主子去鎮江堡共謀大事……”這名奴才更加媚笑着討好到。
“這樣啊”阿敏狂喜了一陣,不過,還沒被“好消息”徹底衝昏了頭,道:“快吹號角聚將……”阿敏想起來去年和毛文龍在鐵山,在雲從島的死戰,想起來,毛文龍可是他們大金的第一禍害,怎麼可能這樣輕易的就背叛大明,和他們攪到一起。
“等等,等我想想,想想……,還是吹號角,聚將……”阿敏想了一氣,拿不定主意,決定看看其他人怎麼說。
……
兩天後,一小隊騎兵朝着鳳凰城狂奔,他們是受了阿敏的指派,到鎮江堡看看毛文龍虛實,看看這是不是個騙局,如果毛文龍真的在鎮江堡,那麼,“共謀大業”倒是有幾分可信,如果毛文龍都不在鎮江堡,那肯定是個騙局,該幹嘛幹嘛去。
……
鳳凰城。
阿敏和貝勒,甲喇們商量着事。
在場的處了貝勒,還有大小甲喇。
“哈爾多,你是說,你真的在鎮江堡看見毛文龍了?”阿敏坐在帥椅上,歪着頭看這下面的人,問那個狂奔了幾天的騎兵首領。
狂奔了幾天的那個騎兵首領一臉的塵土,臉上黑不溜秋的,道:“回主子的話,奴才確實在鎮江堡見過毛文龍,毛文龍還接待了奴才,說是要跟我大金,要跟主子談共圖南明呢……”這個狂奔幾天的騎兵首領張口說道。
話一說完,甲喇們就議論紛紛。這事更加的摸不準了,大家都相信毛文龍是騙大家的,可是,人家毛文龍就是偏偏接待了他們的使者,還和使者大談什麼“共圖南明”,要說毛文龍沒有一點誠意,也大不會這樣認真,如果是真的……,可是,在場的人誰也吃不準。
“貝勒爺,依奴才看,這事怕有詐,那毛文龍和我們乃是死地,乃是我們大金的禍害,會這樣輕易的和我們和好?別忘記了,去年他還和我們死戰過呢,何況,我們還殺了他全家,他這樣快就和我們和好?奴才是不信……”一個後金將領說到。
“貝勒爺,奴才也不信,別忘了,去年,毛文龍一家可是死在我們手裡的,怕是毛文龍使詐誑我們呢……”
“貝勒爺,我看,這毛文龍確實討厭,既然他說要‘共謀南明’,奴才看,就不如把這個消息到處宣揚,讓明朝的君臣都對毛文龍猜忌,而自相殘殺,那樣最好不過,不過,即使毛文龍使詐,我們也可以去看看,有幾萬大軍在手,還怕毛文龍使詐麼?”另外一個人也提議道。
阿敏想了想,道:“阿爾多,我問你,你在鎮江堡還看到了什麼?可看到毛文龍的兵力虛實?是不是藏得有兵?”
“回主子,奴才在鎮江堡,除了和毛文龍見面,還得毛文龍准許,特意在鎮江堡走了一圈,奴才發現那鎮江堡雖然有二三丈高的城牆,可是,鎮江堡卻不大,裡面最多也就能藏五千人馬,再多,就沒地方蹲了,所以,奴才敢肯定,那鎮江堡的兵力,不會超過五千……”這個角哈爾多的騎兵首領,也是常年的探馬,對這些東西,一眼就能看出來,一眼就能估摸個虛實。
阿敏似乎很相信自己的這個部下,聽完了點點頭,道:“大夥還有什麼要問的?哈爾多的話我相信大家也都是信的。”
“貝勒爺,哈爾多的話奴才信得過,奴才還想問一問,那毛文龍的家丁使的什麼兵器,穿的衣裳如何……”後金裡面,文化高的不多,不過對於打仗都有自己的認識,很多事,都問到了點子上。
阿敏聽完了,也覺得這個問題問得不錯,朝哈爾多擺擺手。哈爾多才道:“回主子,奴才看那毛文龍的家丁,穿的,拿的都不錯,似乎都是使大內造,衣裳也都是新的……,看上去,似乎還不錯,應該是毛文龍的家丁沒錯,對了,奴婢還看到了毛大,應該是他的家丁了,否則,不可能用得起這樣好的傢伙的……”哈爾多把自己看到的一一說了出來,這些都是和軍事息息相關的東西,他看過一眼,就留心起來了。
衆人一聽說,又議論起來,大內造的名聲在整個大草原,在整個後金,那可是早早的就傳開了。聽見毛文龍的家丁全部都用大內造,不少人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
“怪不得毛文龍這樣大膽,敢在鎮江堡等着我們過去呢,原來也是有所憑仗的啊”一個後金將領羨慕到嫉妒,恨恨的說到。
“就是,那得多少銀子堆出來了,那毛文龍哪得那樣多銀子?”
“大內造還能從哪得,除了南明皇帝,誰造得出……”
阿敏聽了衆人的議論,暴躁得很,道:“好了,都別說什麼大內造了,說說毛文龍的事吧,到底是信還是不信,是去還是不去?”阿敏有點氣急敗壞的吼道。敵人的傢伙好,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傢伙差,打起來,那可都是人命,那可都是本錢。
“貝勒爺,奴才看還是去看看吧,咱們大兵壓境,還怕他毛文龍使詐不成?即便是使詐,我們大軍立馬就可以踏平那小小的鎮江堡,那鎮江堡剛纔哈爾多也說了,頂多能藏得下五千人馬,怕什麼?”
“就是,我們這次來,反正也是爲了毛文龍來的,這毛文龍正好就在鎮江堡,還免了我們到處去找……”
衆人一陣喧囂,得出了這個結論。
“好既然這樣,那明日一早,大軍開拔,往鎮江堡而去,在鎮江堡外紮營,再看看毛文龍的把戲,如果是真的,那巴不得,從此我大金如虎添翼,掠殺南明易如反掌;如果毛文龍使詐,我們就大兵踏平鎮江堡,活着了毛文龍祭旗……”阿敏暴躁的喊道。
“喳……”衆人又是一起喊道。
……
兩日後,阿敏帶着近兩萬人馬,浩浩蕩蕩的開到鎮江堡,本來,他是準備以鳳凰城爲中心,四處絞殺毛文龍的騷擾的,不過,既然毛文龍邀請他去鎮江堡“共圖大業”,不管是真是假,總得去看看。
到了鎮江堡外圍,雖然是來“共圖大業”的,不過依舊是行軍紮營,絲毫不馬虎,毛文龍的滑頭,在後金也是出來名的,對於跟毛文龍一起“謀虎皮”,後金很多人還是將信將疑。
在鎮江堡外面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阿敏就擺開陣勢,大有一言不合,立馬就攻城的意思。
鎮江堡,等待了幾日,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客人”。
毛文龍站在西門城牆上,微笑着看着遠處一片營帳。身後跟着的是一衆親將,親隨,幕僚參謀。
“父帥,千里鏡”毛大跟在明毛文龍的身邊,見毛文龍一個人“神秘微笑”的看着遠方的帳篷,立刻遞上千裡鏡。
毛文龍接過千里鏡,沒說什麼,繼續看着那片帳篷。
看了好一陣,毛文龍那“神秘的微笑”才結束,笑道:“毛大,你看看那片帳篷,估摸有多少人……”
毛大早就看過無數次那個地方了,毫不猶豫就道:“父帥,估摸最多兩萬人罷了,韃子也不可能憑白變出人的……”
“呵呵呵,不錯,不過,我是問你,那片帳篷,你能估摸出多少人來?”毛文龍微笑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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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大就迷糊了,那片帳篷也就能看到一部分,這鎮江堡四周都是山崗子,人的眼睛還能看到山崗子後面去麼?
毛大迷糊了半天,迷惑的道:“父帥,那片帳篷都被山崗子都遮住了,看都看不到啊這可怎麼估摸?父帥的意思莫非是韃子使詐,沒帶兩萬人來,所以,紮了一些帳篷在山窩子裡,不讓我們看到?大隊人馬好去其他地方?”毛大想了半天,纔想出了這個可能。
毛文龍笑眯眯的道:“毛大啊看來你需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啊呵呵,那個山崗子固然是遮住了一部分帳篷,不過,可難不倒如今我大明……,呵呵,算了,目前還不宜用,張參謀,呆會我讓你放,你就放,知道了嗎?”毛文龍笑眯眯的跟毛大說完,又跟張參謀說。
毛大摸摸腦袋,不明所以。
“是,大帥。”張恆淡淡的答應道。
忽然,城牆上一小將喊道:“大帥快看,那邊來人了……”
衆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去,只見遠遠的就有幾騎朝這邊過來。
毛文龍趕緊扯出千里鏡,觀察起來,看了一眼便道:“是哈爾多,哈哈哈……那韃子還真的以爲老夫會和他們‘共謀大業’呢……哈哈哈……”毛文龍忽然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