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
一座安靜的茶樓上。
幾個老者正喝茶。
“陛下近是愈發的癡『迷』玩物了,關外大戰連連,差不多都要決戰了,可陛下甚至連平臺都難得去一趟,如此下去,如何是好啊!”一個老者抿了口茶,率先說道,爲這次聚會開了個頭。
“王老說的不錯,近陛下一直都癡『迷』玩物,整日與那些工器爲伍,實不是爲君者所爲,我等都該進諫啊!如此下去,非我大明之福。”來了個贊同的,這個話題,很快就被說開了。
“是啊!我大明好不容易出了個聖主,如果這般頹廢下去,可真的就是我大明之劫了!”有人附和道。
“諸位大人說得有理,陛下近每日都忙着那個什麼修路,造房子,忙一些奇技『淫』巧,說實話,這些雖然重要,可卻和治國大道相離甚遠,我等都該多勸勸……”有人接着說到。
“……唉,這個,說到築路的事,諸位可聽說過?陛下有意成立一家商號,讓這家商號承擔築路之事,這件事,諸位如何看?……”話題經過逐層的剝離,終於落到了實處,剛纔的泛泛而談,不過是開了個頭。
這個話題一出,場的人,眼睛明顯都亮了起來。
“張大人說的,可是通州到京城這四十里路?據說,陛下有意好好的修一修這條路,用那個什麼不怕水,不怕壓的油渣修路,造價及其昂貴……”有人立刻爆消息爆來。這件事,如今,已經成了北京城熱議的事,無他,皇帝想出了個鮮玩意,這回修路,不是以往那般,由朝廷出面搞以工代賑,而是由朝廷立築路的標準,皇帝出銀子,商家負責具體的修築,那些築路的工人,也和以往不一樣,不是做苦力,也不是服勞役,而是真正的做工,有工錢拿,連築路的材料都是花錢買的,這件事,成了北京城裡的一塊肥肉,肥到不能再肥的肥肉。
“可不是,除了這條路,還有那條路?說起來,這條路關乎我大明的生命線,也確實要好好的修一修,這京城裡百萬人口的吃食,物用,都得靠這條路運來,陛下修此路,也確實是爲國爲民……”說道具體的事,剛剛的話風立刻就變了,剛纔還是癡『迷』玩物,現就變成了爲國爲民,說皇帝玩物喪志那是標顯自己高風亮節,說皇帝爲國爲民,則很簡單,看着肥肉流口水,想吃一口。
“……咳咳,諸位對這商家承擔築路之事,是如何看的?”有人立刻把話題引上正軌。
“還能如何看?本來就是今年遭災,朝廷準備以工代賑,救濟些災民的,可如今,陛下要玩個鮮花樣,不讓朝廷『插』手,而是讓商家承擔築路之責,錢財不走朝廷之手,直接給商家了,那些受災之工人,也是受僱於商家,給那商家幹活,這不是胡鬧嗎?所以說,陛下修路之心是好的,可惜,卻走錯了路,一味的相信商家能包辦一切,這怎麼可能?所以說,這件事上,必須一分爲二來看,修路是應該,可修路的方式,誰修路,則陛下糊塗了……”這個人毫不客氣的批評着皇帝。
“李大人言重了,小心隔牆有耳,言語還是不要激動的好,陛下聖明,這可是舉世公認的……”立刻有人提醒,如今的皇帝,可不是一般的皇帝。
“我李某行得端,坐得正,此事,我李某就是這麼認爲的,並不認爲有什麼不妥……”這個李姓的人立刻表明自己的觀點。
衆人一陣沉默。
“其實,這說起來,不過是陛下左手的錢搗騰到右手,陛下不相信我等朝臣罷了,否則,如此重要之事,怎麼可能會交予商家去做?”有人想了想,說道。
“王大人這話說得沒錯,陛下自從成立了稅監,就把繳稅和不繳稅看成了分辨你我的工具了,能繳稅者,看作自己人,什麼事都好說,什麼事都好做,凡是和陛下扯上關係的生意,都得由他們做,外人是別想『插』手分毫,處處打擊和排擠他人,這明明就不公平嘛,這次修路,估『摸』着,又是這般,估『摸』着,築路的商號成立了,肯定是要分繳稅和不繳稅的,那些沒繳稅的商號,估計是別想沾這築路的半點光,唉……”有人說着說着,把事情說道實質上來了,繳稅和不繳稅,成了兩個及其對立的東西,能繳稅的,凡是和皇帝相關的生意,都可以沾光,但是不繳稅的或者說不能繳稅的或者說不讓你繳稅的,那是萬萬沾不了光,這原本衆人還沒覺得有多大的問題,認爲,這不算什麼大事,畢竟,天下有數的行業,都早已鋪滿,皇帝即便有些手段,可於總體,也並不佔優,所以,即便屬於不繳稅之行列,也對自身的生意無太大傷害,依舊可以活得自。
可這次,卻是出了大問題,隱隱的傳出,修這條通州到北京的路,不過是皇帝築路計劃的冰山一角,傳出的一些隻言片語是皇帝打算整個大明都大規模的鋪設這種油渣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是起碼兩京十三省會用這個油渣路連起來,這得多少油渣路?這得多少銀子?這得是多大的一筆生意?不說築路本身,也不說這油渣本身,單單說爲築路提供一些邊輔料什麼的,這都受用無窮啊!
修路這件事,管這是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可介於皇帝做事一向出人意料,一向喜歡大手筆,這件事,管是那麼的漂沒和虛無,可依舊很多人堅信,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誰能想到,皇帝一上臺就把不可一世的九千歲扳倒了?是誰能想到,皇帝大筆一揮,這就拿一千萬兩銀子搞賑災?誰能想到,皇帝一揮手,明朝根深蒂固兩百年的鹽商就這麼被皇帝連根拔起?誰又能想到,皇帝大筆一揮,每年就有幾百萬兩銀子搞教育……
如果沒有這些事,幾乎沒人相信現傳出的這些“風言風語”,可把這些事都套皇帝腦袋上,那麼,如今這些隻言片語,也就有了可信度了,皇帝做事,向來有板有眼,既然放出這種風聲,……不跟着皇帝轉的人,如今都後悔……
問題就來了,皇帝的大手筆,是天文一般的銀子,可因爲不能繳稅,這些銀子,和你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這也是這次這些人聚集這裡的原因。
“不錯,此次築路,我等應力勸皇帝,萬不可相信商家能完成此事,此事,必定要交給朝廷自己做,這件事,本來就是以工代賑……”有人立刻總結道,一旦皇帝把築路的事交給了商家,那麼,築路這事,就得分繳稅和不繳稅了,不繳稅的人,是湯都喝不到的,想想皇帝那龐大的築路計劃,不管皇帝是吹牛也好,還是真的能做到也好,事先總得把該爭取的爭取到,至於以後到底是修也好,不修也好,也纔不會受困,不然,好處全讓那些繳稅的人佔了,這損失可就大了。
“不錯,該當如此,我等應齊心協力,共促此事……”有人立刻出來贊成。
“對,該當如此……”多的人贊成。
“諸位,就光光說這一件事?諸位難道以爲,就這一件事分繳稅和不繳稅?即便是爭取到了築路,那麼,那個建上海城的事,諸位就沒聽說過?這般龐大的工程,陛下也是要分繳稅和不繳稅的,不繳稅的,只能吃別人吃剩下的,繳稅的吃不了,才能輪到不繳稅的,這事,就不要說了?”有人立刻爆出多的事來,這些人,是因爲各種利益而糾集一起的,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訴求,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不繳稅”的。
上海的建設,已經逐步開始了,當然,這個過程,也是艱難和充滿爭議的,首先,建造上海所需的花費,就是很大一筆錢,接着,上海和以往任何城池都不一樣,沒有城牆,這一點,一直是諸人攻擊的要點,如今大明的地面上,即便是一個鄉下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那還有一個堡子呢,這上海投入瞭如此巨資,卻沒城牆,這無論如何,是可笑的,是讓人無法理解的,當然,支持皇帝的人也說,不要城牆,可以節約銀錢,可以安置多的災民。
“對!此事,得和築路的事一起,陛下不能這麼排斥他人,憑什麼只讓那些繳稅的人賺錢,難道難道其他人就是後媽養的嗎?陛下這般劃分彼此,確實不該……”立刻有人跳出來,對着這個繳稅和不繳稅痛斥,如今,這個原先看似好笑的事,逐漸,讓很多人笑不起來了,逐漸的成了套衆人脖子上的繮繩了,而且越拉越緊……
“按李大人的說法,莫非,還指望陛下取消稅監?”有人忽然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話一出口,讓場的人立刻尷尬起來。個個把腦袋埋了下去。
當初稅監成立的時候,那個悽慘啊!那個被人嘲笑啊!什麼繳稅自願,從不強迫,這事,可是去年衆人嘲笑皇帝的笑柄,認爲皇帝沒事搗鼓出了這麼一個破敗的玩意,徒惹人笑,誰沒事願意自己繳稅?銀子多的沒地方使嗎?那裡知道,轉眼間,繳稅的資格問題,成了一大難題,你要繳稅,別人還掐你脖子,不讓你繳稅,繳稅還得走後門,還得送禮,還得瞧別人臉『色』,還得讓別人挑挑揀揀,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這事,如今,成了整個士林的笑話,原本嘲笑皇帝好笑的人,現,沒一個還笑得出來,也讓人看到了皇帝的手段。
衆人一副沉默,尷尬的表情。
“罷了,罷了,這話也就不再提了,要皇帝撤銷稅監,拿什麼說事?稅監擾民?與民爭利?還是殘害地方,禍害百姓?”一個人尷尬的沉默了一會,自己笑了一回,然後以好笑的口吻說到。
衆人是尷尬,如今繳稅的資格都是問題,說稅監與民爭利,這扯得上關係麼?別人又沒強迫你繳稅,如今可是你求着人家繳稅,可讓家不讓你交……
“唉,張大人說得理,稅監這件事上,我等都疏忽了,上了陛下的當了,如今木已成舟,要撤銷稅監,不說皇帝不答應,那些能繳稅的就能答應?沒個拿得出手的說法,我等這事上,還是別惹人笑了……”一個人羞愧的出來總結道,稅監這件事上,算是拿皇帝沒辦法了,稅監成了氣候,要撤銷稅監,沒有強大的理由,那是不可能的,先前和皇帝鬥,可以把把什麼稅監擾民,稅監禍害地方什麼的帽子送到稅監腦袋上,可如今的稅監是啥?那是交稅還得拉關係的主,整天坐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這些說辭,套人家腦袋上,只怕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答應。
衆人又尷尬了一陣,這事,可真的是上了皇帝的惡當了,現搞的如此被動。
“稅監的事,暫且就別想了,待日後再好好謀略謀略吧,如今,還是好好的把築路和建上海的事好好說說吧,一定要阻止陛下以商號築路,如這般,那些不能繳稅之人,可就沒有活路了,建上海也是這般……”有人總結道。
“說得不錯,築路之事,當以朝廷爲主,以工代賑,萬萬不可交予商號,自古就沒有這樣的道理,想來即便是陛下執意如此,我等也有足夠的理由反駁,理我們這邊,至於上海那邊的事,其實,也不是沒把柄可拿,那上海不是號稱不要城牆嗎?我等就拿此事做文章,陛下不准我等參與建上海,那我等就天天拿這事說事,那裡有城池不要城牆的?這還叫城池嗎?花那麼多銀子建的上海,莫非,是準備打水漂的?”有人說到。
“對!我等當苦諫,諫議陛下多讀聖賢書,親君子,遠小人,少和工器打交道……”幾個人開始熱熱鬧鬧的盤算着,好好的教育教育皇帝,和皇帝爭利的戰鬥,能大贏皇帝。然後吃肉喝湯。
正說着,茶樓下面遠遠的就傳出的一陣敲鑼的聲音。
遠遠的,好似及其熱鬧,這盛夏的七月,好似就給這麼一陣鑼給敲醒了。
“……遼東三岔河大捷,遼東三岔河大捷……”遠遠的,就有人高喊道。
“哐……”邊喊,這個人還邊敲鑼,喊的聲音是充滿了激情,聲音那已經是竭力了,這鑼,也是敲得震天響,估計再用點力,這鑼就得敲破了。
“……我大軍殺敵兩萬,自傷一千……”
“哐……”又是一聲震天響的鑼聲。
“……我大軍殺敵兩萬,自傷一千咯……”
這個敲鑼打鼓傳遞消息的人,是用大的力氣高喊,用大的力氣敲鑼,以便讓多的人聽見。
這一路走來,這條街上,已經是水泄不通,人羣紛紛的上街,看個究竟,聽說了遼東大捷,紛紛叫好,有些人,甚至是手舞足蹈,聲浪,一下子就蓋過了所有的事。
……
茶樓上。
幾個聊天的老者是面面相窺,十分震驚!聽這喊的內容,什麼殺敵兩萬,自傷一千,這是什麼戰績?神仙出現了嗎?大明什麼時候這樣厲害了。
“這是怎麼回事?諸位,老夫可聽錯了?殺敵兩萬,自傷一千?我大明何時這般厲害了?”王姓老者震驚的瞪着眼睛,問自己周圍的人。
周圍的人也是目瞪口呆,正商量着給皇帝上眼『藥』,讓皇帝多國事上多用點心,少把心思花和他們爭利的事上面,忽然就出了這麼一出,如此罕見的戰績,這……,這事一出,皇帝的聲望,那得漲到什麼程度去?他們這裡做的這些打算,怕只是一廂情願了,皇帝要是不關心國事,能打出這戰績?說出去誰信?
“王老,不如把那人叫上來問個清楚,這份戰績,李某是委實難以相信……”李姓的官員也那裡目瞪口呆的不相信。
“應該不會,這次遼東之戰,乃是孫閣老督師,如沒有這般戰績,如何敢虛報?即便虛報,又如何敢虛報至如此不可思議?”有人比較冷靜的分析,同時也是冷汗淋漓,這種戰果一出,皇帝的威望,那得到什麼程度去?和皇帝鬥,這份壓力……
衆人的臉『色』加的不好看,按照這話的理解,這份戰績,絕對是真得,否則,即便是瞞報,也不可能瞞報到如此離譜的地步。
“店家,快去把敲鑼之人請上來,我等要問問到底是如何的。”一個人立刻起身,大聲的朝着樓下吩咐。
店家樓下,聽見上面的高聲吩咐,遠遠的道了聲,就去請那個大鑼傳遞消息的人了。
不一會,敲鑼的人就被請了上來。
那敲鑼的也是個懂事的,見過陣仗,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些大人物,立刻含笑,弓着背,鞠躬問好。
“這位老者,我等想打聽一下,此消息可當真?”一個人稍稍的點頭算是回禮,然後以嚴厲的口吻問道。
“回這位老爺的話,這事千真萬確,小的那裡有膽子敢這事上說謊,送捷報的騎士,這會,估『摸』着剛進宮呢……”這個打鑼傳遞消息的人立刻躬身笑着回答道。
“……唔,那我問你,可還有詳細的情況?到底是如何打的?怎麼會這般離奇?怎麼韃子死傷兩萬,我大明才死一千?……”這個人實是不相信這離譜的戰績,當下就問了出來。
這話一出口,就有人聽出不對了,這話一出來,好似他們都是韃子一夥的,都指望着韃子獲勝,大明損兵折將呢,立刻又人咳嗽起來,打斷這個人的說話。
剛剛說話的那個人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語病了,又說道:“……須知,此事撒謊,可是死罪……”爲自己剛纔的話補了句。
“回這位老爺,小的確實是這麼聽來了,確實是韃子死了兩萬,我大明才傷一千,這絕錯不了,小的剛開始也不相信,還仔細問了我家老爺,我家老爺說,好像是燒死的……”這個敲鑼的人立刻說道。
“……燒死的?”這個茶樓上,衆人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起來,這得是一把什麼樣的火,才能燒死這麼多的韃子啊?
震驚!這茶也別喝了,趕緊進宮問個明白去,這可是天大的事啊!這事一出,很多事都不用再謀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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