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了……”其實,秦耀祖根本就什麼都沒明白,腦子裡一片空白。
“還有,你這漁業監察司,涉及的是海里的魚和內地賑災,得給你找個交通、位置都方便的地方,便於管理,這樣,你這漁業監察司的所在,就設在……設在……”楊改革一時想不起來那個地方叫什麼了,轉頭問徐光啓:“徐師傅,您出身那地方叫什麼來着?好像是長江的出海口吧。”
徐光啓也給皇帝的一番話震驚了,還在消化着皇帝的話,聽到皇帝問自己,連忙回答道:“回稟陛下,淞江府,上海縣。”
“對對對,就是那地方,一邊連着海,一邊是長江水路,就把漁業司設立在上海縣,方便你收集魚肉,送往陝西。”楊改革又定下了這漁業監察司的辦公地點。
秦耀祖從剛纔到現在,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既沒搞懂皇帝叫他幹什麼,也沒搞懂皇帝爲什麼要這樣幹,不過,大概也明白,自己的任務,真的很艱鉅,也許,剛纔不該答應皇帝的第二個選擇,自己應該選第一個,直接當內官監的掌印太監,這樣,就不會如此辛苦了。
“奴婢遵命。”沒明白歸沒明白,不過,話還是得這樣說。
“大伴,這醃製魚的鹽,歸那個部門管?”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這上海縣歸松江府管,松江又是產鹽之地,兩浙轉運使司下面有松江轉運分司,陛下如果是要調撥魚鹽,該從這松江轉運分司那裡調撥。”王承恩回答道。
“好,就從這裡調撥吧。”楊改革又敲定下這事。
張九德覺得自己來了一趟,幾乎沒有什麼發言的機會,想了半天,終於決定發言,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道:“啓稟陛下,有一事,臣不知該說不該說。”
“哦,有什麼,只管說。”
“啓稟陛下,這天下河泊所和陛下設立的這漁政司有幾分相似,可有統屬關係?”張九德常年和河打交道,對牽涉到河的事,比較清楚。
“河泊所是什麼?”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河泊所乃收取魚稅所在,遍設我朝有河湖水泊之處,全國共有二百多所。”張九德回答道。
楊改革也是一楞,原來這明朝也是有漁政的,楊改革一直以爲沒有漁政呢。不過又仔細想想張九德的話,才發現,這恐怕和自己這個漁政司還是有區別的,這河伯所大概收的是淡水魚的魚稅,而自己的漁政司是管海里漁政的,還是有些區別,想了想,道:“這個,沒有太大關係,如今漁政監察司尚在草創,不宜把關係搞複雜了,就不要把這兩個牽連到一起了。”楊改革決定暫時不把這兩個合併在一起,這關係搞複雜了,反而不好,浪費精力。
……
商量完畢這漁業上的事,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徐光啓打算告辭,他還有無數的事等着他忙,可是,周延儒卻還跪在那裡,徐光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住的拿眼睛瞟周延儒。
周延儒覺得自己真的很倒黴,自己跪下來,可是,皇帝一直沒叫自己起來,都跪了好一會了,皇帝好似忘記了自己還跪着一樣,沒叫他起來,他更是不敢起來,只得一直跪在那裡,更倒黴的是,剛剛皇帝的話太過於驚駭,以至於他捏自己大腿的時候,用力過猛都沒有察覺,現在那股子勁過去了,周延儒覺得自己剛剛捏的那個地方,火辣辣的疼。
周延儒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剛纔就不該多嘴,禍從口出,一點沒說錯,一句話沒說好,就被皇帝臭罵一頓……,可是,皇帝和徐光啓怎麼就聊的這樣投機呢?你問我答,你說我議的,把這樣一件大事,就這樣簡單的定了下來,看來這帝師,還是有幾把刷子啊!看來,自己以後得和徐光啓多學學……
“周愛卿,你起來吧,日後不要這樣動不動就把天朝上國這種話語帶在嘴邊,朕以前告誡過你,要多關心百姓,關心民間,多去基層瞭解實際情況,明白了嗎?”楊改革看着這個很年輕的副部級實職官員周延儒,好心的教育到。
“臣遵命,謝陛下教誨,臣銘記在心。”周延儒如平常一般站起來,只覺得大腿剛剛捏的那個地方,不是一般的疼,這文華殿裡,又不能失了禮儀,周延儒只得咬牙挺住。
徐光啓見皇帝讓周延儒起來了,就告辭了。
出去的時候,周延儒一條腿好像瘸了一般,一拐一拐的。楊改革看了也覺得奇怪,才跪了這樣一會,就不行了?這傢伙這樣年輕,身體就不行?
徐光啓一行告辭了,楊改革又單單留下了秦耀祖。
“秦耀祖,這漁船的事完了,你再說說你的這些船樣,各種戰艦都有哪些優缺點,等定下各種戰艦的樣式,再到徐師傅那裡去報到。”楊改革又把這事情的中心,轉到造戰艦這方面來。
秦耀祖剛纔滿腦子的漿糊,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適應,總算對自己的新職位有了一定的瞭解,那就是可能要在海上打仗,於是,對這戰艦的看法,有了巨大的改觀。
“遵命,陛下……”
“……陛下,奴婢以爲,造艦,該造大艦,特別是船要大,如此,才能長時間航行在海上;造艦,就該要造厲害的,如此,船才堅固,才能扛住海上的風浪;火炮武器更是要犀利,這樣,才能壓住住敵人……”秦耀祖眼看自己的職位從內官監變成了什麼漁政提督,要天天和海洋打交道,以前那種給別人造艦,怎麼造也無所謂的態度,改變了,變成了大艦巨炮的忠實擁護者,因爲只有大船巨炮才能保證人在海上的安全,如果架個舢板出海,秦耀祖是決計不會幹的。
楊改革聽着有點怪異,不過還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臣覺得,一隻艦隊當中,最好是有寶船來做帥船,爲整個艦隊的核心;然後以這種大福船作爲坐船【坐船全稱戰座船,大型戰艦】,專事作戰,可有力打擊敵人,消滅敵人,這種大坐船還可以作爲分隊的帥船;然後再造小一些的福船數艘,作爲戰船,亦作爲水師主力,專事作戰;然後造數艘馬快船,可水戰或者運送軍需;然後配水船數艘,如此,陛下,一隻比較完備的艦隊就算是完成了,這種艦隊,適合遠航,可遠行萬里而物資充足……”秦耀祖如今是徹底的大艦巨炮的擁護者,邊說還邊拿起不同的船樣,給皇帝比劃,最開始說寶船的時候,拿的就是寶船,說坐船的時候,拿的就是那種大的福船,然後是小一點的福船,然後是比小福船還大的馬快船,最後是水船,也很大……,楊改革把這個艦隊的組成和後面的黃魚船一比,簡直沒法看,全是鉅艦。
楊改革看着這個傢伙給自己推薦的艦隊組成,覺得這艦隊,和安多那個艦隊有很大的區別,那個西洋艦隊,可沒有專門運送物資的什麼後勤船,而秦耀祖這傢伙的艦隊,有馬快船這種可作戰可運送物資的武裝運輸船,更是還有專門運送糧食和淡水的水船,這個,東西方的思維果然有着很大的不同。
“秦耀祖,你的這隻艦隊,也太奢華了點吧,怎麼還配如此多的運糧船,水船?”楊改革也鬱悶,這種艦隊怕不是專門負責戰鬥的艦隊吧,和西方人的艦隊,差距也是在是太大了點。
秦耀祖現在恨不得他的漁政監察司都用寶船,如此,才安全,見皇帝問,立刻答道:“回稟陛下,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艦隊遠行在外,沒有補充,豈不是散了軍心?所以,奴婢這艦隊裡,就有馬快船,還有水船,這馬快船不僅可以運送軍需補給,可參加戰鬥,還可運送馬匹,到了某地,可放下馬匹,就成了騎兵,如此,遠洋艦隊,纔有威懾力,……”秦耀祖說起他的艦隊,十分的有信心。
楊改革也被雷得不輕,這不是海軍陸戰隊嗎?還是海軍陸戰騎兵,這……,這明朝人的思維,真的是和自己有很大的差距啊!或者說,明朝人的思維,超越了好幾個世紀,是直接從十九世紀開始玩海軍的?
“秦耀祖,朕問你,你這個艦隊的配比,是誰告訴你的?你是怎麼想到的。”楊改革很好奇,這秦耀祖的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東方和西方的思維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如今的西方戰艦,就以那個海上君王號看,有水兵八百多名,而差不多大小的明朝福船,才三百多人,這顯然,西方水兵的日子,沒明朝士兵好過,起碼在空間上,明朝的士兵要多一些。
“回稟陛下,奴婢愚笨得很,那裡懂如此多,奴婢也是問了一些老人,一些老官軍,從他們口中得知,當年三保太監鄭和下西洋,艦隊就是如此,奴婢也就是把當年三保太監鄭和的艦隊照搬而已,不過數目少了些……”秦耀祖十分的謙虛的說道,也十分的誠實,因爲鄭懷忠一再告誡他,在皇帝面前有什麼說什麼。
……,楊改革無語了,果然,這明朝人是從十九世紀開始玩海軍的,實在是太先進了。直接跳過了西洋人那種一艘,幾艘戰艦打海戰,玩海軍的路子,一上馬,就是航空母艦,大戰艦,小戰艦,武裝運輸船,後勤船的格局,海軍裡還有海軍陸戰騎兵……
“那你這隻艦隊裡,得配上不少的非戰鬥人員吧。”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確實,如果按照三保太監那種配置,這艦隊裡,除了官軍,還有旗軍、勇士、通事、民梢、買辦、書手,還有戶部官員,陰陽官,教諭,醫官,內官……”秦耀祖心中的夢發作了,如今的太監們,都把鄭和看成自己的努力目標,對於鄭和的一切,都很熟悉。因爲鄭懷忠,內官監的種種說明,皇帝對這下西洋很感興趣,皇帝的興趣自然就是太監們的興趣。秦耀祖很快樂的報出了鄭和船隊上的人員配置。
楊改革徹底的無語了,按照秦耀祖的這種配置,直接跳過了海軍發展史裡面的十七世紀,十八世紀,直接從十九世紀開始玩,甚至,可能是從二十世紀開始玩的,楊改革記得,只有到了後世,纔有各種功能齊備的船艦組成一支艦隊,可是,如今,才十七世紀的前期。
更讓楊改革糾結的是,明朝的鄭和是從十五世紀開始這樣玩的,早了現在二百多年,離後世的十九、二十世紀,時間更是長遠。
最讓楊改革糾結的是,鄭和航海的資料缺失,如今即便自己想從鄭和時代開始玩,也不行,現在明朝的海軍水師,實在是不給力,全是小船,只能近海作戰。
“唉……,朕知道你說的是三保太監鄭和那時候的事,如今,和那個時候不一樣,就不要扯的太遠了,說點靠譜的吧。艦隊裡,不要有太多的閒雜人等,艦隊還是以保證戰鬥力爲主,艦隊,爲了戰鬥而存在……”楊改革糾結了一回,覺得現在走鄭和的那種路子不行了,一來這造船的技術沒着落,二來,這西方也逐漸的崛起了,西方那種純粹爲戰鬥而造的戰艦對這種大而全的艦隊有着一定的威脅,自己如果純粹的走鄭和的老路子,怕是不行。
秦耀祖想了想,道:“那陛下,依奴婢看,最好還是有寶船作爲帥船,如果沒有寶船,也得用這種大型福船作爲帥船,坐船【戰座船,大型戰艦】也必須得用大型的福船,小戰船可以用這種小點的福船,甚至海滄船也是可以的,這馬快船則可少配一些,不裝馬,多裝軍械火藥軍需,水船也可以少配一些就是,這船上面,除了醫官,其他的則可都省去了,如此,則可省不少人……”秦耀祖也知道,如今要打造鄭和的寶船是不可能的,於是,做了一個簡約版的艦隊出來。
……楊改革本來想的是這明朝的戰艦統統向西洋戰艦隊靠齊,純粹的以戰鬥爲戰艦的考慮,不過,想了想,聽了秦耀祖的話,再想想日後,各種艦船的分工,也是潮流,於是,決定還是保留如今明朝的傳統,或者說,嘗試着和二十一世紀接軌。
“嗯,好吧,就依你的,寶船先摸索着造,以寶船作爲旗艦,以大福船作爲坐船,作爲大戰艦,小福船充作戰船,當小戰艦,馬快船作爲武裝運輸船,負責糧食軍械火藥軍需等,不必運馬,水船嘛……,添加一個專門負責通信,傳遞消息的通信船,大致就是如此了,你再看看這幾樣船的比例,各配幾艘?”楊改革決定保留明朝的傳統,保留明朝的特色,至於是西洋的純粹戰艦比較適應現在的行情,還是明朝各種艦船之間配合比較適應這個世界,這個,就得靠時間來檢驗了。
“遵命,陛下,……奴婢以爲,一隻艦隊,配一艘帥船,至少五艘大坐船【坐船全稱戰座船,大型戰艦】,十艘小戰船,三艘馬快船,二艘水船,通信船,大概兩三艘吧。”秦耀祖對這事,也是半桶水,比皇帝知道的不會多,不過既然皇帝問了,那就說吧,秦耀祖估摸着,把自己心目當中的艦隊說了出來,這種配比,完全是比照先前那個夷人的艦隊配比來的,什麼都比他多一點,爲的就是日後這隻艦隊的戰績比夷人那隻艦隊要好看,秦耀祖存了個小心思。
楊改革走下來,仔細看了秦耀祖挑出來,組成艦隊的這些船模,有五六種船,最大的是寶船,這種船,目前還沒着落,造不造得出還兩說。
稍小一點的就是當初秦耀祖拿在手裡和安多比的那種,是大福船,再小一點的是小福船,再就是馬快船,還有水船,最後是通信船。
楊改革拿起當初秦耀祖和安多比拼的那種船,道:“這種船就是大福船吧。”
“回陛下,正是。這種船正是大福船,可充作坐船,有八門紅夷大炮,四十門千斤佛郎機,其他火器無算,算是厲害的戰艦了。”秦耀祖說道。
“嗯,這個不錯,你這些船樣,都是按照船的實際尺寸做的嗎?”楊改革現在也有點頭疼了,這船的各種數據,載員,火力,續航力,楊改革也不是很明白。
“回陛下,是的,除了寶船,其他的都是按照我朝現有的戰艦爲樣本,按照實際尺寸做的,否則也不叫船樣了。”秦耀祖說起來,十分的得意,這內廷內官監也不是吃乾飯的,有天下各種能工巧匠。
“如此,甚好,就依你的,先造這種大福船五六艘,……”楊改革拿起大號的福船,說道,這種福船,有八門遠射的紅夷大炮,稍近一點有四十門千斤佛郎機,也算是火力兇猛了,其他小火器就更沒算。
然後拿起小一點的福船,繼續道:“這種小福船,充做小戰艦的,就如你所言,造十艘。”這上面的炮位,則少得多,比前面一種,大概只有一半的樣子。
再拿起馬快船那種武裝運輸船,道:“這種馬快船,就兩艘吧。”
然後是水船,楊改革想了半天,道:“這種,就不要了,不是出使遠洋,他的功用合在馬快船裡就是。”楊改革最終還是沒要水船,這是戰鬥用的艦隊,不是鄭和那種出使用的艦隊。
最後,拿起暫時當作通信船的船樣道:“這通信船,也造兩三艘吧。”一個艦隊,終於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