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河。
孫承宗很猶豫,前方總指揮秦良‘玉’的來信,讓他猶豫了。
白桿兵不回,而是搶在夜晚到來之際,‘逼’近韃子大營,藉着夜‘色’,升熱氣球,一把火把韃子大營燒了,想沒了大營和糧食的韃子,怕只能奪路而逃。
這個設想,不得不說,很好,如今的天‘色’,風向,升空距離都還算不錯,是使用熱氣球的大好機會。孫承宗知道,一旦這種火落到韃子大營上,韃子的大營算是毀了,絕沒有搶救的可能,百餘熱氣球升空不斷的投下那種火,絕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如果再算上發煙,有毒或者手榴彈什麼的下去,這一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韃子。
孫承宗倒是有些猶豫,這種神器燒韃子大營確實很爽,可這種夜晚,也幾乎無法追擊,無法擴大什麼戰果,能燒得了韃子一時,卻不能徹底的打垮韃子,孫承宗是準備在正面‘交’鋒的時候,堂堂正正的用出來,大敗韃子,這樣,可以很好的擴大戰果。可如今,也就能燒一座韃子的大營,外‘交’燒死一些韃子,並不如正面決戰打垮韃子之後的戰果大。
孫承宗也惆悵了幾下,白桿兵熬到晚上去,這一點,確實是說服了他,升百餘熱氣球上天,這一點,秦良‘玉’也說服了他,這夜晚漆黑一片,參與升空熱氣球的人,只要熄滅了火,下降之後,敵人未必能找到他們,生存的可能‘性’不小,不然,這樣讓熱氣球不計後果的一次‘性’的全部投入使用,孫承宗也是不願意的
孫承宗知道,自己必須儘快的下決定,時間不等人,想來想去,還是另外兩封信徹底的打動了他,一封是‘毛’文龍的,一封是滿桂的,兩個人都給秦良‘玉’說情,說秦良‘玉’萬里來戰,又是個‘女’子,不容易,還請閣老多多開恩,多多照顧,如今全軍上下同仇敵愾,一定把韃子打個落‘花’流水。
孫承宗嘆息了一陣,秦良‘玉’確實不容易,丈夫是被害死的,又有子祠在遼東戰場戰死,自己又是一個‘女’子,年紀也不輕了,從四川遠涉萬里,飄洋過海到這裡打韃子,爲的什麼?別人的忠誠並不應該看得那麼廉價,自己該成全秦良‘玉’,正如‘毛’文龍在信裡直言不諱的說,朝廷裡有人想謀奪秦良‘玉’的位子,過了這次,秦良‘玉’還能不能上戰場還兩說呢。
孫承宗很快下定決心,即便是冒些危險,也要支持秦良‘玉’,支持這個不容易的‘女’子,功成名就,該有她一份,忠誠,從來不應該廉價。
……
很快,一車車的東西就運往了王家窩棚戰場,秦良‘玉’的軍中。
這些裡面,除了有後備的熱氣球和人員,還有比如彈‘藥’,乾糧,糧草,器械,燈油,薑糖,茶糖這些東西,算得上是一次全力的補給。
秦良‘玉’拿着孫閣老傳回來的信,心中默默的感‘激’,這次,孫承宗是全力支持他,袁崇煥甚至可以不當奇兵,已經出發了,如果‘逼’近韃子大營的路上遇到韃子攔截,袁崇煥會出手的;如果被困在了野外,也不用怕,已經從東江鎮、錦寧、天津再次調兵了,連夜運來,幾日便可到,讓她無後顧之後的去打,不要怕,一定要把韃子打疼,打出大明的威風。
秦良‘玉’看了這充滿鼓勵的信,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流淚。
“諸位,好消息,閣老終於同意我等的計策,今日,就是我等建功立業之時”秦良‘玉’感‘激’的說道。
“恭喜總指揮,功成名就,就在此夜……”‘毛’文龍第一個恭喜道。
營帳裡的人,皆不斷送上祝福之詞。
秦良‘玉’稍稍的接受了一些祝福,就立刻重新展開佈置,乘着剛纔送信的時間,衆人已經商量出了一個大致對敵的方案,現在,得了孫承宗可以進攻韃子大營的命令,這些方案,已經可以實施了。
……
如商量好的方案一般,大營很快拔起,開始向韃子大營進攻,威武的大旗,再次指向北方。
……
天‘色’依舊是‘陰’晦得很。
後金大營。
“什麼?秦良‘玉’拔營向我大營而來?這怎麼可能?”黃臺吉不相信的問着探馬,按照黃臺吉的理解,不管怎麼着,現在明朝也算是贏了,天‘色’又這般‘陰’晦,明朝實在是沒必要再冒險,反正他的面子,裡子已經全丟了,明朝還要找他的晦氣?
“回主子,是的,是全軍拔營,朝我大營而來”那個探馬肯定的說道。
“好了知道了,下去吧”黃臺吉揮揮手,讓那個探馬出去了,看不懂明朝動作意向的黃臺吉,陷入了深思。
“四弟,不如去攔截吧,這般實在欺人太甚了。”阿敏在一旁說道,今日,他可沒討好,在明朝那裡被人颳了臉了,對明朝的氣,再也硬不起來,往日一說到明朝,那股輕蔑勁,看不到了。
“二貝勒,沒下雨,怎麼去攔?這死傷算誰的?”另外一個貝勒說道,通過不斷對白桿兵戰力的總結,衆人得出的結論就是如果白天強衝白桿兵的軍陣,會死傷累累,也就只能等打個奇襲,或者是下雨,纔有可能贏白桿兵,或許以人命硬拼白桿兵,可如今誰都知道,明朝皇帝不差錢,這批白桿兵沒了,立刻又來一批,拼人,是萬萬拼不過明朝的,也就只有打奇襲和等下雨了,奇襲也不好打,這地方一馬平川,連個遮攔的地方都沒有,白桿兵一旦立陣,可打四五里遠,這樣遠,要奇襲,無疑說夢話,再說,那些明朝馬隊,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不如他們英勇,可他們武器好,東西多,和他們能鬥,也就能打個平手,甚至略略吃虧,算下來,也就只有等下雨了。
幾個人開始吵鬧起來。
“好了本汗知道了。”黃臺吉想不明白明朝這是爲了什麼?秦良‘玉’就一定有信心打滅他?黃臺吉很快就做出了應對的錯失,雖然白桿兵軍陣很厲害,可很分散的馬隊,白桿兵打‘浪’費時間,也未必能打到多少人,只要把白桿兵拖在野地裡,不讓白桿兵靠近大營,黃臺吉覺得,也就行了,既然今日沒下雨,保不準明日就下雨,看這天‘色’,是一定要下一場雨的,下了雨,白桿兵就死定了。
……
三岔河流域的這塊平原上,開始上演騎兵的追逐,開始上演步兵在騎兵的“追趕”和“禮送”中趕路。
就這樣走走停停,秦良‘玉’的軍陣,終於在天‘色’將黑之前,趕到了韃子大營十里開外,期間雖然飄過幾次雨‘花’,但,也只洋洋灑灑的飄了一陣,接着就停了,讓在遠處等待大雨下來的後金騎兵空歡喜一場,也讓秦良‘玉’白白緊張了一回,不用硬抗苦挨更好,很快紮下營,一副準備死守的模樣。
……
後金大營。
黃臺吉‘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是明朝的幸運還是自己的幸運,自己成功的纏住了明朝,沒讓明朝在天黑之間攻打大營,但明朝似乎也很幸運,天雖然飄過幾陣雨‘花’,但很快就停了,並不能作爲攻擊白桿兵軍陣的把憑。
“憲鬥,這次,白桿兵‘逼’近,是福是禍?”黃臺吉越發的看不懂了,問自己的謀士。
“回大汗,怕不是什麼好事,今日還得謹防明朝偷營。”范文程也覺得這不尋常,可那裡不尋常,他也說不上,只能是盡力的做安排。
“嗯,說得是,今夜還得仔細防備明朝偷營,今日一過,明日可就是決戰的日子了,到了明日,本汗可就是退無可退了,是必須得應戰了,今日白桿兵冒死前來,怕是要拼命呢。”黃臺吉道。
“大汗說得是,怕是秦良‘玉’怕明廷朝中有變,故此拼命來了呢,不過,或許也未必要決戰,只需困住明朝,切斷白桿兵的糧草,我大金終究是會勝利的。”范文程說道。
“到了此時,本汗是退無可退啊如過再把大營失了,唉,這……”黃臺吉有些失落的說道,到了明日,秦良‘玉’肯定會要攻打他的大營了,他如果要退走,這臉皮實在是沒地方擱,如果是約戰還可以耍賴皮,可這如今是大營丟失,再耍賴皮,怕就不是賴皮,而是徹底沒臉皮了,想來想去,黃臺吉覺得,一場大戰,是少不了的,算算,明日下雨的機會很大,一旦下雨,就是白桿兵的死期,所有丟失的面子裡子又可以全部找回來了……
……
夜晚,很快降臨。
如很多人預料中的一樣,黑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白天就不甚明亮,到了晚上,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兩軍的大營,在這個漆黑的世界裡,倒是有着不少的光明,
……
飽飽的吃過了夜飯,不少士卒,就開始睡覺了,秦良‘玉’的帥帳裡,又開始議事。
“石頭,此去四處點燈‘騷’擾,‘迷’‘惑’韃子,壓制韃子,遮蔽戰場,由你負責,可有把握?”天已經黑了下來,那麼,就該進行每日的功課,開始‘騷’擾和遮蔽了,今日還得用燈光‘迷’‘惑’住韃子,好讓韃子‘摸’不清虛實。
“回總指揮,末將沒有問題,保證完成任務。”對於這樣的任務,馬石頭還是比較在行的,雖然如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可好在他們有馬燈,有自燃燈,隨時可以點亮照明,也可以隨時熄滅馬燈,隱入黑暗之中,這種黑夜裡的斥候戰,玩的就是心跳。
“好……”秦良‘玉’微笑着說道,拼運氣確實沒拼錯,這次來韃子大營這裡,路上還算安全,並沒有什麼大礙,既然到了韃子大營這裡了,那麼,接下來,就該是她出手了。
“二‘毛’”秦良‘玉’又喊道。
“末將在”‘毛’文龍手下的另外一位小將說道,這個人就是二‘毛’,當初因爲鎮江堡有大功,所以,受了一個錦衣衛百戶,雖然官不大,卻因爲是御賜的,故此,又與人不同,所以,在這個場合,也還勉強有一個位置。
“張,黃二位參謀去放熱氣球,就由你負責保護,可有問題?”秦良‘玉’又說道,到了晚上,黑燈瞎火的,看都看不見,騎兵反而沒有步卒方便,想韃子如果看到這裡在放這種怪物,一定會前來查看,還沒到跟前,就是一頓手榴彈下來,想必會十分‘精’彩,等回過神來,派更多的人馬過來的時候,相信熱氣球已經放的差不多了,韃子只能對着這些熱氣球發呆。
“末將遵命”有些木納的二‘毛’也應聲答應道。
……
黑夜也還纔剛剛降臨,四處的燈火,就開始不斷的閃現,似乎有人在行動,時而明亮又熄滅,猶如鬼火一般,給這漆黑的世界裡,留下了一點點的異樣的光芒。
……
持續半夜的燈光‘迷’‘惑’,依舊在持續,黑暗裡,雙方的較量進入白熱化,因爲明朝有馬燈,有自燃燈,有手榴彈,可以隨時熄滅燈火,可以隨時照明,所以,大佔便宜,在這黑夜裡,時而響起令人‘毛’骨悚然慘叫聲,時而響起一串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告訴着人們,在這夜幕下,是一幕幕的擊殺。
……
後金大營。
阿敏氣急敗壞的把一個破馬燈擲於地上,喊道:“四弟,你看,這就是明朝乾的好事,又拿着這東西欺負咱們,還有這個,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太害人……”阿敏說完,還拿出自己手上的一個自燃燈,轉動了轉輪,刮出一片火來。
這個汗帳裡的人,都沉默下來,這個東西,他們見過,先前的斥候戰裡,他們也‘弄’到過這種東西,對這些東西的用途,也有了一些瞭解,現在再次看到這東西,都默不作聲,這東西他們大金做不出來,那個裡面的油,不知道是從哪裡‘弄’到的油,和豬油,菜油等等都不同,除了那個油,其他的都點不着,用完了也就沒有了,如今再看這個東西,心裡格外不是滋味。
“好了,二哥,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吃虧也是沒辦法的事,明朝物產,超出我大金甚多,和明朝比物華,不是自討沒趣麼?”黃臺吉也只能如此安慰阿敏,這個東西,他也沒辦法,如今不過是小隊人馬在打斥候戰,如果投入更多的兵力,在這黑燈瞎火的晚上,什麼都看不見,別人埋伏在那裡,一頓手榴彈下來,還不知道要死傷多少呢。斥候戰,也只能僵持着,捱到天明。
“四弟,可,咱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阿敏也知道沒辦法,面對這種隨時點火,隨時熄燈的東西,他們也只能吃虧往肚子裡咽,如今和明朝打斥候戰,一直隱隱的落於下風,和這些多少有些關係。
“二哥,想是明朝也怕我大金夜襲,故此把探馬散得開些,防禦我大金突襲呢……”
黃臺吉又只好好言安慰,也只能被動的防禦了事,如此黑夜裡,要有所作爲,也難。
……
後半夜,殘酷的斥候戰,以明朝佔上風結束,稍稍的安穩了一些,悽慘的喊叫聲和爆炸聲,也才少了些,或許是累了,也或許是各自有了默契,不會隨意超出自己劃定的範圍。
明朝大營的燈光,也逐漸的熄滅,或許是因爲夜深了的緣故……
不過,很多士卒,卻是打着呵欠起來了,將就着昏暗的燈光穿戴,順便嚼一塊薑糖祛寒,再順口嚼一個茶糖提神。
……
後金大營東南面。
一輛馬車跟着一輛馬車,運送着什麼。
“快把前面遮擋起來,不要把火光漏出去了……”一個人站在馬車上,儘量壓低的聲音,高聲喊道。又要讓大家聽見,又不能讓聲音傳得太遠,也只能這般。
很快,一輛輛馬車就把尾部對準了韃子大營,然後,馬車之間以厚布連接起來,用來遮光,雖然未必能有多大效果,不過,能多爭取一分也是一分。
遮蓋之後,燈光又變得多起來,這個場地,也逐漸的有了些能見度。
隨着各種命令的下達。
熱氣球很快被拆開,開始組裝。
點火,充氣,裝彈‘藥’……
一隻只熱氣球,在熱力的作用下,開始逐漸升騰起來。
……
看到逐漸升起的“燈光”,明朝大營的燈光,已經幾乎完全熄滅了,不少士卒坐在地上看着這難得一見的稀奇場面。
如果能從高空看到,明朝大營裡的燈光,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箭頭”,這個大大的箭頭,指向了前方一個範圍更加大的燈火區。
……
後金大營。
“那是什麼?星星嗎?”一個負責嘹望的奴才忽然喊道。
“那是什麼?”後金大營裡,看到遠處不斷升起星星的人,越來越多。
……
後金大營東南,熱氣球的起飛地。
“快,快點,第二批,第二批上接上……”依舊是這個人,站在馬車上狂喊,他已經不那麼壓抑聲音了,這裡的動靜,相信已經夠大的了。如今熱氣球已經升空,剩下的,就是讓更多的熱氣球更快的升空,其餘的,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
後金大營汗帳。
“主子,不好了,明朝那邊升星星起來了,快來看啊”一個奴才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汗帳裡,一臉的驚慌。
一天一夜沒睡的黃臺吉正眯着眼睛打盹,聽見奴才慌張的喊叫,立刻睜開眼睛。
“什麼升星星了?有話好聲說……”黃臺吉斥責道。
“主子,真的,那邊升起來好多星星”這個奴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到底是什麼?你說清楚,蠢材……”黃臺吉一天一夜沒睡覺,剛打了一會盹,就被吵醒,通紅的眼睛四溢着怒火。
“真的,主子,您去看就知道了,升起來好多啊”那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能指手畫腳的比劃。
范文程也是通紅着眼,遞過來一根千里鏡。
黃臺吉一把甩開那個奴才,向帳外奔去。
……
漆黑一片的天空裡,是一片的漆黑,東南面,飄起來了一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