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的怒吼聲迴響在汗帳之上。
“那個該死的黃臺吉,果真是個騙子,騙子……”林丹汗雖然對黃臺吉早有防備,可還是被黃臺吉‘抽’空子,猛的割下一塊‘肉’來。
林丹汗除了發火,除了咆哮,除了發泄恨意之外,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林丹汗不是沒有防備黃臺吉,可還是出現了這種結果,林丹汗表面上是怒火沖天,是大罵,可心裡,實在是有些心寒了。
在有了防備的情況下,他依然被黃臺吉打成這樣,足見他和黃臺吉之間的差距。
更讓林丹汗心寒的是,明朝,黃臺吉和他這三方之間,他是最弱的。黃臺吉對付他,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可明朝卻有是壓着黃臺吉打的,那麼,也就是說,明朝要收拾他,也就是順手的事,想到這種可怕的結果,林丹汗除了心寒,就只能心寒了。這草原上的三方爭霸,他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墊腳的料。
明朝的意圖實際已經很清楚了,並不會和他林丹汗和睦相處,那麼,這場草原上的三方爭霸,他必定就是一個陪襯,不管是明朝贏,還是黃臺吉贏,他的後果,恐怕都不會很好。
發泄和咆哮過後,林丹汗不得不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問題。
“那日乃大臣,您說,如今應該怎麼辦?”林丹汗對這個老臣,是越發的尊敬了。
那日乃似乎很久才響應林丹汗的話。似乎實在是太老太舊的一個機器,隨時會罷工一般。
“……大汗……”那日乃睜開眼睛,喃喃的說了句。雖然乃日乃的外表乾涸,可睜開眼睛之後,那眼睛確實充滿着神采的,和乾涸的外表正好相反。
林丹汗很是期望的看着那日乃,希望那日乃能給一個比較好的建議,很多事都被那日乃料中了,林丹汗是越發的相信這個老臣了。
“……大汗,可以嚮明皇求援……”那日乃似乎思索了很久,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林丹汗聽了這話,也是爲難的道:“那日乃大臣,明朝的意圖,不是已經很清晰了嗎?他們會幫我們嗎?”明朝不僅要對付黃臺吉,更要對付他林丹汗,這個意圖實際已經很明白了,林丹汗也不太相信一個一心要對付自己的人會好心的幫自己,特別是現在這種情勢下。
“……只要大汗求援,明朝就一定會出手的,明朝是不會做看黃臺吉坐大的……”那日乃說了這麼一句,又閉上眼睛,似乎說這麼幾句話,就把他聚集起來的‘精’力耗空了。
林丹汗不甘的點點頭,這個問題,他不是不懂,如果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來形容他們三方的關係,他林丹汗就是那隻蟬,黃臺吉就是那隻螳螂,而明朝就是那隻黃雀,現在的情形就是他這隻蟬向黃雀求援……,他這隻蟬還和那隻黃雀是結盟了的……,想到這些,林丹汗就是苦笑,不甘,憤怒和恐懼,黃雀難道只吃螳螂,不吃蟬嗎?
“話雖然沒錯,可明朝也不是善人……”林丹汗道。
“……大汗,這個世界上,能信守承諾的人不多,而明皇又巧是一個能守承諾的人……”那日乃似乎思索了很久,才說道。說過了這句話,又閉上了眼睛。
林丹汗一陣無語,說明朝不可靠的也是那日乃,說明皇靠得住的也是那日乃……,他一個堂堂的林丹汗,現在居然要靠別人的信譽來苟活。
“國師,您如何看呢?”林丹汗無法理解那日乃說得是什麼意思,只能轉頭求問國師沙爾巴呼圖克圖。
沙爾巴呼圖克圖也是無奈,心驚得很。黃臺吉一出手就殺傷林丹汗部萬餘人,搶奪了無數的人口牲口,從林丹汗身上硬生生的撕下了一塊‘肉’,這還是在林丹汗有準備的情況下,若是沒準備呢?難道要死上數萬?他所依靠的這個力量,貌似正在迅速的崩塌。
“……大汗,如今,還是要儘快的收攏部族,準備應對黃臺吉,……另外,也確實該向明朝求援,至少不能讓黃臺吉全力打過來,若是明朝能出兵牽制一部分黃臺吉的兵力,則大汗就輕鬆得多……”沙爾巴呼圖克圖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他也把嚮明朝求援擺在了重要的位置。
林丹汗不知道該說什麼,聚攏部族人馬,這是必然的,黃臺吉都打過來了,他除了迎戰還能怎麼樣?讓他無語的是,他這隻蟬,還是得向黃雀求援,這可真的是諷刺,好似黃雀吃了螳螂之後就不吃蟬一般。
“……那就嚮明皇求援吧……”林丹汗無可奈何的說道。
……
草原上的另外一處。
黃臺吉一出手就打了一個勝仗,從林丹汗那裡搶到了不少人口和牲口,大金終於是迎來了難得的豐收季節。
這幾天黃臺吉的臉上,少有的掛着笑容。
貌似是因爲這幾天大金打了勝仗,所以高興,實際,黃臺吉真正高興的,未必是這個事。雖然從林丹汗那裡搶到很多東西值得開心,可實際卻是和林丹汗徹底‘交’惡,再無迴旋餘地,在戰略上,他更顯被動,實際,這是不得已爲之,這是一個相當差的選擇,當然,他黃臺吉也沒得選。
黃臺吉帶着豐收的喜悅,望着眼前這一大片的綠地。這個地方靠近河流,這塊綠地,和草原上其他地方的草地有着很大的不同,這塊綠地上,有着極爲明顯的溝壟,有着明顯的開墾的痕跡。
黃臺吉帶着豐收的喜悅,帶着笑意,‘抽’出隨身的劍,然後‘插’入泥土裡,從疏鬆的泥土裡挑出一些東西來。
這個東西,正是番薯。
黃臺吉把番薯挑出來之後,仔細的看着,似乎在入‘迷’。
“憲鬥,這個番薯,確實是好東西,難怪明皇要耗費那麼大的‘精’力去種這個,你看,本汗只是隨意的種了些,就有如此收成,實在是一寶,我大金能得此物,也是上天眷顧啊!”黃臺吉極其高興的說道。真正讓黃臺吉高興的原因,是這塊番薯地的成熟,番薯的高產貌似是解決他大金缺糧的一大法寶。大金一直就相當缺糧,黃臺吉也一直爲這件事煩惱,沒少想辦法,從去年開始就出現的危機,讓黃臺吉更是如坐鍼氈,沒了遼東這塊富庶的土地,他大金怎麼活下去?西進貌似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也要那些地方能養得起那麼多人,……黃臺吉突發奇想,決定試種些番薯,若是能種成,那就是說,他大金可以藉此來擺脫缺糧的威脅,以往那些他不想去,不敢去的苦寒之地,也未必就真的不能去。
黃臺吉耗費了不少‘精’力和功夫才‘弄’到了番薯種子,到是當寶貝一般供起來,還特意開了這一片天地來種。如今收穫了,從收穫的情況看,還是很理想的,這種東西,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去照看卻收成不錯。有了這個東西,他們西遷也好,北移也罷,也都有了保障。
“大汗,這個東西,確實是個寶貝,沒想到,只是隨便的一種,就會有如此的收成,實在是沒想到……”范文程也是極爲驚喜的。他在大金覺得越來越窒息,能遇到這種敞開“呼吸”的時候,實在是難得。
“……是啊!此物確實是個寶貝,聽說,這種東西乃是西洋傳入的……,本不耐寒,多虧了明朝多方培植,才養出這種能耐寒的寶貝了……,說起來,本汗應該多謝明朝纔對……”黃臺吉的面上,帶着久違的自信的笑容,黃臺吉相信,有了這個東西,他大金就不會被‘逼’到絕境,他大金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必要的時候,他大不了避入漠北,以前漠北養不了那麼多人,去了必定是死,可如今,卻不一樣,卻是可以通過種植這種東西活命的,他大金和‘蒙’古人不一樣,‘蒙’古人是完全的遊牧部落,不懂的耕種,他大金,有着不少懂的耕種的人的,這一點,正是黃臺吉感覺到自豪的地方,能耕種地,靠着這種特殊的能力,黃臺吉相信,他大金不會走到絕境。
“……大汗,聽說培植這種耐寒番薯的人是明皇的左膀右臂,徐光啓徐子先,此人專‘門’負責南明南方的移民,在南明,也是有着不小的聲望的人……”范文程接過話茬道。
“此人本汗聽說過,也知道他的事,他確實是明皇的左膀右臂……,若沒有他移民,南明內部只怕早已是烽火遍地,明皇必定是焦頭爛額,我大金一定可以撿到不少便宜……,可惜,此人將那陝西等地的人移了個空,即便明朝有天災,也根本沒人出來造反,否則,我大金斷不至此……”黃臺吉又有些失落了。
“……不過,本汗還是要感謝他,若是沒有他致力培植可以耐寒的番薯,本汗如今又怎麼能在這麼冷的地方種出這麼豐產的番薯?……”黃臺吉看着手中的番薯,信心又回來了。
“大汗說得是……”范文程答應道,范文程其實也有着不小的輔佐明君,開創一番事業的想法,說到了徐光啓,想到了徐光啓做下的諾大的事業,正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他也是羨慕嫉妒恨。
“……削一個嚐嚐……”黃臺吉的興致極高,拿着平日裡視作寶貝的劍在那裡削番薯。幾下將番薯削乾淨,乾淨嚐起來。
嚼嚼了一陣,黃臺吉相當的滿意。
“……不錯,不錯,帶有甘味,能填飽肚子,不僅人能吃,牲口也可以吃,實在沒有比這個東西更加妙的東西了……”黃臺吉吃了幾口,立刻稱讚道。黃臺吉相信,有了番薯,他大金可以度過一個個你難關。
“……大汗,這個東西,確實渾身是個寶,不僅可以生吃,也可以蒸煮烤燜着吃,據說,還可以做成糖,據說,還可以做成粉絲,可以長久保存,據說,在明軍那邊,這就是軍糧之一……”范文程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好……,好……,好……”黃臺吉一邊吃番薯,一邊連說幾個好,這臉上的笑容,明顯得不能再明顯,自信也回來了,那個焦頭爛額,憂愁煎熬得不行的黃臺吉似乎沒了。
吃了一陣,黃臺吉又忽然停下來,皺起眉頭,似乎又有什麼不理想的事。
“這東西雖然好,可惜,今年卻是種得少了,今年是指望不上這個東西救急了……,可惜,可惜了……”黃臺吉又是一副可惜的模樣說道。
范文程也不知道該如何搭話,能‘弄’到種這些地的種子,已經不容易了,那時候不像現在,到處都有種子,想當初,可也沒少耗費‘精’力‘弄’這些種子,要大規模的種,怎麼也得到明年去了,可明年,世上還有沒有大金還難說呢。
“……憲鬥啊!從盛京遷出之後,很多原本種地的人並不適應這種遊牧生活,如今,倒是可以把這些召集起來,準備大種番薯,他們剛好適應……”黃臺吉的信心又回來了,吩咐范文程道。
“喳!……”范文程答應道。
吩咐過事情的黃臺吉,信心滿滿的又走了幾步,重新找了一個地方,重新用劍挑出幾塊番薯,見這裡的番薯和先前那個地方的番薯是一樣的,放心的笑了。
范文程則跟在黃臺吉後面,疑‘惑’的看着這塊番薯田,看着高高興興的黃臺吉,范文程產生了疑問,這個番薯,真的是他大金的救命繩?
……
紫禁城。
文華殿。
楊改革不出意外的又接到了林丹汗的求援信。
“這個林丹汗,又來問朕要東西了……,還讓朕出兵牽制東虜,諸位卿家不妨說說……”楊改革說道。
大臣們裡有不少都在嘀咕,怎麼有要要東西了?很這個林丹汗,實在是沒品的人。
“回稟陛下,臣以爲,既然我朝和林丹汗之結盟還存在,從道義上說,我朝確實該支援林丹汗……”韓爌說道。
“還有那位卿家要說的?”楊改革說道。
“陛下,臣以爲,給可以,但不可給多,林丹汗若是想要支援,應該拿出更大的誠意來……,而不是三心二意的敷衍我朝,……”有官員說道。
楊改革點點頭,這些人沒給自己唱反調。
“還有那位卿家要說?”楊改革又問道。一直給林丹汗支援,而且是不計前嫌的支援,不計報酬的支援,雖然看上去有些傻,可如今看來,卻是得到了較高的回報,林丹汗終於還是沒能和黃臺吉走到一起,那些支援物質在這裡面起了不小的作用。
“回稟陛下,臣以爲,可以給林丹汗支援,但也需要防備東虜將林丹汗徹底的擊潰,不僅要給物資支援,更應該出兵支援,決不能讓東虜把林丹汗擊潰了,最好的情況是讓他們兩個打生打死,我大明作壁上觀爲最妙……”袁崇煥站出來,將上次商議的結果說了出來。
“嗯,不錯,說得有道理,支援物質固然重要,但僅僅是些東西是不夠的,確實需要出一些兵,不能讓東虜太囂張,也不能讓東虜太快回復元氣……”楊改革說道。
“陛下言之有理……”袁崇煥立刻高高興興的說道。
“那位卿家可還有不同的看法?”楊改革又問道。
衆臣都默不作聲,算是默認
“那既然如此,那就回復林丹汗,說我朝可以繼續支援他物資,讓他放心,另外,我朝也可以排出援兵,牽制東虜的兵力,這些都沒問題,……不過,也要在信裡替朕提醒一下黃臺吉,我朝可是敞開了收購東虜人頭的,怎麼這麼久不見他拿人頭來換東西……”楊改革說道。楊改革一直就用東西吧林丹汗吊着,不讓林丹汗這個風箏脫離自己的掌控,其實,楊改革也不想給林丹汗這麼多東西,更想賣,不過,考慮到林丹汗還是有些價值的,考慮到林丹汗的帝統還沒有收攏到手,有時候就不得不委曲自己,有時候就不得不給林丹汗一些甜頭。楊改革也搞不準,自己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具體的意義,也不能肯定自己到時候能收得回成本。有時候這虧本的生意,也還得做一做。
“臣領旨!”施鳳來答應道。
“……對了,如何出兵,如何支援的問題,就‘交’給孫師傅自己去判定吧,支援的事,還是那句話,可以多給點大內造,但絕不可以給糧草之類的……”楊改革又說道。
“臣領旨!”施鳳來再次答應道。
有議論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這次小朝議,也就散了。
散了朝議,楊改革回乾清宮,還有得忙,給孫承宗的指示,朝廷那只是明面上的,籠統的,實際還需要自己給更加具體和詳細的指示,該怎麼辦,該怎麼執行,該怎麼處理這些都不是一句籠統的話可以說得清的。決不能讓林丹汗被黃臺吉一巴掌拍死,決不能讓黃臺吉一口吃成了胖子,也角度不能讓明朝的官軍冒太大的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