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風低綠枝【完】 樂風一直在反思當年自己爲何會喜歡上文提這麼個不講理的妖。 她被捆着吊在臨湖的懸崖邊上,低頭便能看見被文提咬傷的那條惡龍在水中盤旋,等着她掉落好一口吃下肚。文提與乾令站在崖上和剛回來的昀琚說話,樂風喊了好幾句“師兄”,昀琚探出頭看了看她,皺眉問:“文提,你抓我這沒啥用的師妹幹嗎?我好不容易抓回來養着看門的龍,也被你打傷了。” 文提不答反問:“兩百三十年前你趁我醉酒,從我手中誆走了眀弋劍,這事你可還記得?” “記得,那把劍我用着挺趁手,怎麼,想用我師妹換回去?”昀琚搖了搖頭,“我與你相識多年,也算老友,怎麼你對我還是如此小氣。況且,酒話也算話,你既答應了送我,便無要回去的道理。” 文提點頭表示認同:“我也不是白要,這不拿樂風和你換嗎?她三番五次得罪我和乾令,你要是不想要這活蹦亂跳的師妹,我也不留她性命了。” 樂風滿肚子的委屈與怨怒:“我得罪你們,那也是爲了空桑城的百姓!你們害人在先,我不過替天行道,你仗着妖法高深便替狐朋狗友報復我,如今打不過我師兄又拿我做人質,文提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文提卻被她罵笑了:“昀琚,你素來不要臉,竟能教出如此深明大義的師妹。” 昀琚揉了揉額頭:“我這師妹從來不服管教,私自跑出山也已十年了,你要是真喜歡就帶走吧。” 乾令一聽,馬上掏出匕首去割吊着樂風的繩子,樂風嚥了咽口水,又低頭看看那條龍,咬着牙想,死就死吧,不能服軟讓他們看輕了。繩子晃得愈加厲害,樂風有些眼暈,昀琚見他們來真的,急忙制止:“別別別!她要出了事,我師父會打死我的。”他摸摸腰間的佩劍,“可我着實喜歡這劍,捨不得換啊!” 乾令見他猶豫,又要去割繩子,巴不得樂風趕緊掉下去葬身龍口,不料昀琚怒了,拔出劍道:“大不了玉石俱焚,我將這劍也折斷罷了!” 他們僵持不下,最後還是乾令想了個主意:“你把眀弋劍插到對面的石壁上,再與文提從三危山主峰頂同時出發,愛搶哪個搶哪個,誰搶到算誰的,如何?” 昀琚同意了,離開前又看了看樂風:“師妹,你放心,我會救你的。” 樂風含着淚點頭:“師兄,以前老惹你生氣,都怪我不懂事,往後我會好好孝敬你的。&rdqu
o; 她在風中晃晃悠悠等了許久,忽見兩道青光自三危山齊齊奔來,幾乎同時從面前掠過,直向對面石壁而去。樂風起先心中一喜,以爲昀琚來救自己了,待他頭也不回地飛過去,方知又被他哄騙了,氣得臉色煞白:“昀琚!你渾蛋!你們仨沒一個好東西!” 蹲在懸崖邊旁觀的乾令幸災樂禍地探出頭:“對對對,而且下面那條龍似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文提和昀琚在石壁前交起手,你爭我奪打得不可開交,樂風瞪着眼想,最好兩敗俱傷都掉到湖裡喂龍!她還沒想完,被乾令割過的繩子再受不住她的重量,驟然斷了,她身子猛地一墜,嚇得失聲驚叫。昀琚心中一沉,回頭見她直直往下掉,正要去救,文提卻先他一步飛了過去,化出原形在樂風落入龍嘴前將她撈了起來。惡龍惱羞成怒往前一撲,咬掉了文提尾巴上的一撮毛。 昀琚從石壁上拔下劍,飛回懸崖上,神色得意地收劍入鞘:“沒想到你和我師妹的感情如此深厚,先前說要取她性命,看來只是玩笑話罷了。” 乾令有些惱:“好不容易有機會治治這無賴神君,文提你救她幹嗎!” 昀琚朝乾令擠擠眼:“捨不得唄,這都看不出來。” 文提低頭看了看樂風,還好沒傷着。他瞥了瞥一臉神氣的昀琚,心想,罷了,眀弋劍就當聘禮送他了,十年前因此劍和他打了一架,耽誤了提親,再上門時樂風都跑了,這回還是莫要再生亂子纔好。他將驚魂未定的樂風放下,一句話沒說就走了,乾令雖然惱恨,也只能無奈地跟着離開。昀琚目送他們,嘆了嘆氣道:“他可能還不願相信自己竟看上你這麼個沒用東西。” 對於文提捨身相救,樂風也有點不相信,但無論如何他救了自己,還丟了眀弋劍,先前心中對他的不滿化成了感激和愧疚。她定了定魂站起身,笑着對文提道:“師兄,給我看看那把眀弋劍可好?你和文提爲了它爭來鬥去,我倒想見識見識是何寶貝。” 昀琚此時心情大好,二話不說解下劍便遞給樂風。樂風接過劍,瞬間翻臉,拔劍砍向昀琚:“還說會救我,老孃差點丟了小命!等師父出關看他不打死你!”昀琚的衣袖被削去一邊,一面往家裡逃一面道:“師妹你冷靜……我只是想搶了劍再去救你……” 三危山中霧氣很大,好在路還算平坦寬闊,走起路來不會太費勁。乾令提着一堆聘禮滿臉哀怨地跟在文提身後,不停地念叨:“文提啊,你想清楚了,你要真和她在一起,往後可就沒安生日子過了……” 他們走
了一個多時辰,望見前方霧氣彌散,隱隱約約露出鋪着琉璃瓦的廡殿頂,走更近些便能看見雕樑畫棟、白玉欄杆。報了名姓後,仙娥帶着他們來到昀琚的書房,進了門便看見昀琚站在窗前賞梅,而樂風歪躺在榻上吧唧吧唧地吃桃子,聽見聲響睨了一眼:“你們來幹嗎?” 昀琚也轉過身來,笑臉迎上去:“兩位終於來了,我等你們好幾天了。” 乾令奇道:“你怎知我們要來?” “我與文提相識頗久,彼此熟知,他可不是會被白佔便宜的妖。沒搶到眀弋劍,他自然要來拿回補償,何況這補償還是個十分合他意的、水靈靈的姑娘。”昀琚望向樂風,“師妹,跟文提走吧。” 樂風羞紅了臉:“我纔不走!他老喜歡捉弄我!還把我綁在崖上,我差點就餵了龍!” 昀琚好言勸道:“文提也算救你幾次,那日又是他搶到你……” 樂風一巴掌拍開昀琚:“拿我的性命當賭注你還好意思提?我非得讓師父扒了你的皮!” “師父沒個百八十年不會出關,我纔不怕。而且等他出來,知道你跟文提走了,估計要高興得放煙花炸鞭炮,別忘了從三百年前他就一直託人給你說親。” 樂風翻了翻白眼,不理他。文提見狀,故意問昀琚:“她曾把我關在裝滿沙石的大缸裡,曾把我從坡上滾落,還曾一腳把我踢下樓。我和她算這筆賬,你不攔着吧?” 昀琚道:“不攔不攔,都怪我平日對她太縱容,正好你幫我管教管教她。” 樂風見昀琚不幫自己,氣勢登時弱了,眼珠子一轉想了個主意,裝出無奈的樣子道:“行行行,我答應跟你走,但總得挑好了日子、大紅轎子來接吧?” 昀琚只盼着她能早日嫁出去,掐了掐手指一算,笑道:“明天不錯,就明天吧。” 次日文提帶着迎親隊伍敲鑼打鼓來到三危山。昀琚帶人等在樂風門口,見了他誠懇地道:“人就在裡頭,趕緊接走吧,以後沒啥事也別帶她回來了,鬧得我頭疼。” 文提笑吟吟地推開門,房裡佈置得很喜慶,可一個人也沒有,北邊的窗子大開,他估摸樂風是跳窗逃走的。昀琚湊過來一瞧,哀號道:“姑奶奶,怎麼又逃了!” 文提卻笑了笑,整整衣裳神色自若地往外走去:“無妨,我追回來便是。”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