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假裝而已。 從頭到尾,慕白都是太子的人,他忍辱負重,終是找到了我的破綻。 以自身爲局,一個連環計,賭我對他的關愛和縱容。可他成功了,一向自詡精明的我被情愛迷了眼,竟被他牽着一步一步入了局,最後落得這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想清楚了一切,我只覺渾身的血都涼了下來,我側頭看向慕白,我華央此生何曾虧欠過他,他爲何絕情至此? 他卻垂了眼眸,避開了目光。 任我怎樣苦求,父皇也不願再見我,只下旨讓我明日搬出府去,貶到巫歧山脈去。 我拿着聖旨,呆呆地跪在瓢潑大雨中,不知何去何從。 良久,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柄竹傘遮在我的頭頂。 我心知是誰,卻沒有回頭,只聽他說:“慕白卑鄙,配不起公主垂愛,來生,願給公主做牛做馬。” 我嘴角牽起一抹冷笑,沒有理睬他。 我跪着,他站着給我遮雨,四下寂靜無聲,直到天光乍破,驟雨初歇,他才黯然離去。 —————————————————————————— 日出,我便離開了公主府,走的時候謝絕了父皇贈予的僕從,獨獨帶走了慕白。 我並非眷戀慕白,只是他機關算盡來逃離我,而我卻偏不讓他如願。 我以面首之名納了慕白,帶着他遠行北地。 伽月國長女皆畏寒,只因她們要用自身的寒氣去養一種秘術。且這種秘術只有在遇到心愛之人時,纔會使用。 沒過多久,我的寒疾便犯了,貴爲公主卻無銀子買藥,我咬牙想忍過去,卻不想越病越重,漸漸起不來牀。 慕白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陽奉陰違,對我百依百順,夜裡由着我發脾氣。可他白天卻不知去做什
麼,回來的時候總能給我帶回糧食和藥。 我問了很多次,他卻什麼都不說。氣得我將藥碗摜在他身上,失控罵道:“我不喝!這藥定是太子給你的,他還嫌我死得慢嗎!” 慕白悶哼一聲,我心知有異,拉過他扯開衣服細看,才見他肩頭一片烏青。 百般逼問之下,他才說他仗着年輕還有力氣,去給富人家扛活,給的銀子雖說不多,卻足夠溫飽。 真是諷刺至極,我怒道:“若不是你,我何嘗需要受這種罪?何必假惺惺!” 慕白半跪着,央求道:“阿央,你和太子二人相爭,必定民不聊生。你甚至以潰堤這種傷民之事架空太子,這不是禍國殃民是什麼呢?你於我有大恩,可我別無選擇。” 我怒極反笑,好一個別無選擇。 一將功成萬古枯,幾年前因邊關長久無戰事,父皇將靜寧王調回,太子以敵寇入侵爲由屠空邊關兩城的平民,逼迫父皇放靜寧王回邊疆,鞏固靜寧王的軍功和勢力。 這泱泱大國,三尺廟堂,誰又比誰乾淨了半分呢? 這樣的道理,出身將門的慕白何曾不懂,他本可以依傍着我,不理朝堂之事,可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我,以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我依舊看不透慕白,他曾違抗父命救過我,可後來我對他這樣好,他竟然毫不猶豫地背叛我。我將他納爲男寵毀他前程,他不爲所動。而今我重病,他卻細心照料,不肯放任我自生自滅。 春雪初融之時,幾騎禁衛來到我的住處,帶來了父皇的御旨。 靜寧王終是造反了。 父皇說,左丞相安遠收集了靜寧王賬務的漏洞,一紙奏摺告到了金鑾殿。太子見勢不妙,與靜寧王起兵造反,好在他們起兵倉促,籌備不足,還算好對付。 父王廢了太子,立我爲皇儲,要這隊禁衛在靜寧王趕到之前把我接回皇城。 我將聖旨遞給慕白,他看了幾眼,冷汗便滴了下來。 看他那個樣子,我沉冤昭雪的喜悅頓時湮滅無痕,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疲憊:“你救過我,亦害過我,算是兩不相欠。你若願意留下,華央護你無憂,你若願意走,便走吧。” 慕白直直地看着我,欲言又止。良久,他叩首:“慕白拜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