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之下,天地俱現。
清陽在秀色那那金色掌下的光華之中快速的縮小,最終化爲一個小小的人偶一樣被那手掌一把握入掌心之中。
手掌消失,不遠處的秀色臉上掛着自信而灑脫的笑容,他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都是這樣的笑,不管是遇上了仇敵還是最尊敬的人,也同樣的是這樣的笑。
但是在這一刻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被驚詫給替代了。他張開自己的手掌,卻發現什麼也沒有,而清陽又仍然坐在那裡,閉着雙眼,彷彿正沉浸在某種不可測的意境之中。
以之前秀色看到清陽之時一模一樣,像是從來都沒有醒來過,又像他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夢幻。他不認爲自己會受迷於幻象之中,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他陷入幻象之中,他有這樣的自信。
他突然曲指在虛空之中一彈,‘叮’,有什麼破碎的聲音自虛無之中響起。虛空莫名的一清,清陽睜開了雙眼。
“二十多年不見,別來無恙。”清陽看到秀色一點意外的情緒也沒有。
“二十年不見,你我仍然還在,這就是一件幸事。”秀色的臉上又露出那種自信的笑容,
清陽卻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說道:“你來我天衍,想必是想帶我去法華密宗的。”
“自然,你斷人歸路,當隨我回去,誦三千遍《接引法華經》,接引我兩位師弟妹回來,這是你種的因果,需要你來消。”秀色說道。
“你知道,我從不在意這些,二十年前我們已經辯過一次因果,我還是那句話,因果只來自於自身和外人,不會來自於所謂的天道。”清陽眼中透着無比認真的神色。
他與秀色在二十年前曾在一座大城之中相遇,然後他們便於鬧市之中辨道。
當時秀色站在清陽的面前開口說第一句話便是:“你信因果嗎?”清陽當時回答道:“有因必有果,你問的是什麼因果。”
天衍道宮之外已經是一片晦暗,嘩啦啦的浪濤聲就像是在耳邊響起,浪濤聲中又蘊含着殺意騰騰的劍呤,劍呤聲與浪濤聲合在一起,便成了水元子獨門神通——《玄元重水劍咒》,清陽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任由自己的師弟門去抵擋那水精化形後拜入滄浪劍宮的水元子。
他安然靜坐,與秀色論道。
“我記得你二十年前說過,你說你不懼因果,不懼天道,那你看到天衍破落,看到靈通子死去的那一刻有沒有過想過這便是因果。”秀色逼視着清陽說道,他身上的那股神秀燦爛的仙靈法意在天衍道宮之中如焰火一般的燃燒着。
“因果不過是衆生之間的恩怨,我斷悟真與秀庵迴歸之路,心中無愧,於我心中不成因果,你們法華密宗我亦不懼之,何來因果。”清陽淡淡的說道,他的語氣雖然很淡,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的讓人憤怒。
秀色不會怒,他在二十年前已經頓悟悲喜。
無論是什麼理,辨到最後若是無法說服對方便要演化爲另一種東西。
“即使是你無懼,但卻改變不了這是因果,既然因果來了那就看你這二十年來的修行了什麼本事來化解這因果。”秀色話落之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團琉璃焰火。焰火隨着他的手揮動着化爲一頭巨大的火龍咆哮着朝着清陽衝去,緊隨那火龍之後的是秀色的手掌,那手掌所過之處虛空依然在破碎,而那破碎的聲音則是化爲一個個玄咒經文。
也就在這一剎那,清陽的身上涌生一片黃芒,黃芒衝起在他的頭頂化爲一片黃漠,一眼看去,那個黃漠世界綿綿無邊,火龍衝入黃漠的世界之中,一片黃沙捲起將那火龍吞沒。
那巨大的金掌在與黃漠接觸的一瞬間,便見光華耀眼,法意涌動。那手掌想要將那一片虛幻黃漠景象給抓破,然而卻在接觸到那黃漠世界之後,那手掌不斷的沙化。
突然,黃漠世界猛的一漲,光華涌動,朝着秀色捲了過去。
秀色臉色不變,手中法訣變化,虛空之中那手掌朝着黃漠世界拍去,卻在黃漠之中快速的消散,然而又有另一隻手掌出現,拍下,又在黃漠之中消散,雖然無法阻擋得了黃漠世界卷下,卻讓那捲下的速度變慢了。
而他本人則在第一隻金色手掌迎上去拍下之間朝後退去,在他的身後有着金色的光華如火焰一般的涌動,每退一步都像是退出千里,而道觀之中涌生的滾滾靈力竟是無法將之阻攔。
就在他退到第三步之時,從天衍道宮消失的一剎那之間,他發現自己離開了天衍道宮,卻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滿眼黃沙的世界。他只一眼便明白,自己沒能脫得了身。
這茫茫然,一眼無際的黃沙世界之中憑空出現一個渾身怨氣的怪物,那怪物自虛無之中衝出,朝着他咆哮一聲。
這一聲咆哮讓秀色的心神微跳,然後他便看到這怪物化爲一人,正是清陽,只是這個清陽看上去怨氣洶涌。
只見一身黑衣,滿身怨氣的清陽朝秀色說道:“你法華密宗一向清心寡慾,以不沾因果爲戒,爲何挖我天衍道派的根基?”
秀色正色道:“法華密宗豈會輕易與人結下這般大的因果,我們是爲了救他們才請允許你的師叔入派的。”
滿身怨氣的清陽冷笑着。
秀色繼續說道:“你可知道你的師父爲何渡劫失敗?你又知道你們天衍道派歷代掌門是因爲什麼原因而死的。”
清陽依然冷笑着,這是怨魔,雖然化身爲清陽之相,卻顯露着魔性。
秀色並沒有聽到清陽在說什麼,他眼中的黃沙世界迅速的變淡,如幻影一般的消退。他的雙眼看到了遠處的天空一片晦暗波濤凝結的天空,那波濤之下有一座道宮靜靜的伏于山中,那正是天衍道宮。
他心中微微泛起駭然之味,秀色本以爲自己沒有逃得出清陽的那天衍道派,現在才發現自己脫離了天衍道宮,甚至逃出那黃漠世界的吞沒,卻並沒有逃出那幻境。
“天魔幻境嗎?果然詭秘莫測,可惜,此法於我來說最多隻能用一次。”秀色心中想着,他眼看着那水元子化身無邊的駭浪,然而那下方卻有一個少女持劍的指天,一片血光衝起將那片重水給托住了。
就在這時,天衍道宮之中突然捲起一片黃芒,黃芒與那玄元重水所化的萬重巨浪一接觸,那重水便迅速的消失,被黃芒吞沒消融了一般,秀色卻知道那是被攝入了那一片黃沙世界之中。
當那萬重巨浪要被吞沒之時,有一道虛浪衝出了出來,消失於虛空之中,再現時已經在秀色的身邊了。
水元子顯化出身形,與來時一樣,一身碧綠色的法袍,他的臉上有着駭然之色。他側頭看向秀色,說道:“你進去了?”
“進去了。”秀色回答道。
水元子沒有再問,秀色進去了,卻無功而返,顯然沒能奈何得了清陽,而且看他的樣子,水元子覺得他可能是逃出來的。
“他說的沒錯,懼因果之人,不過是因爲沒有斬滅因果的能力。”秀色說道:“但是我也沒有錯,一個人不能因爲不懼因果就胡作非爲。”
“這個天地只有綿綿不盡的殺意,任何試圖感知觸摸這個天地本質的人都將神滅,你何必去追究什麼因果定律。”
“雖這個世界無法建立規則,但是大家不是都在這麼做嗎,束縛法意,鎮之以立道派,這些都是爲了消除那地之間無處不在的殺意。”水元子說道。
“殺意,又豈是那麼容易消除得了的。”秀色話落之時轉身便一步跨入虛空,化一道金光而走。
水元子也同樣的回去了,只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他們回去之後才發現自己依然沒有脫離清陽的天魔幻境,清陽只是借他們的身體進入他們的門派之中,找到了在滄浪劍宮與法華密宗的師叔們。
雖然這是有他們的大意的成份在內,但是這卻讓他們真正的感到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