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陽子走山中,他身形就像是一道幻影,有山中野獸看了,有些遠遠的躲開。有猛虎朝他撲過來,可是一撲卻撲了個空,當它再要尋找之時,它看到的人已經消失不見,四周聞了聞氣味,又四周看了看,突然一個激靈猛的朝深山的深處跑去。
此時的清陽子的意識全都沉浸在那‘幻’、‘空’法意之中。這兩種法意籠罩着他,讓他的一舉一動之間都表露出來了。
法意在他的心間縈繞,種種法術也自然而然的在他的心間流淌而出。
數天之後,他來到了白源州內的元國都城上京,進入了一家酒樓,酒樓名伴仙樓。世人都以爲修行人不需要吃東西,這是錯誤的。若是不在塵世,當然是不需要吃這些食物,因爲可以有很多東西可以服食,最主要的食物就是九天之外降臨的靈露。
而在這人間,不可能吃到這些,所以必須要吃飯,不過終究是不需要和凡人一樣餐餐吃。
這酒樓裡的人並不多,但是在座的人看上去個個非富既貴,可見到這裡來吃飯是不便宜的。
清陽子上了二樓,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有店小二過來招呼,清陽子隨便點了一些清淡的菜之後便輕押了一口桌上的茶,在他的面前的另一張桌上坐着的是一位女子,應在二十歲以內,正風風火火的吃着桌上的菜,端着飯碗扒着飯,看上去像是餓極了。
在她的桌上擱着一柄長劍,身上披着一件外黑內紅的披風,內裡身着緊身的小皮甲,兩袖有着護腕將衣袖束縛着,腳下一雙靴子看上去走了許多路了,沾滿了泥。
她旁落無人的吃着,從穿着來看,她一定是出生在一個富貴人家,要不然的話,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一身裝束,就是桌上的那把劍的劍柄上鑲嵌着的寶石一般的富貴人家裡也不會有。
“小二,我的馬喂好了沒有。”那女子擡起頭大喊一聲,聲音雖然清脆,但是嗓門卻很大。
小二立即應道:“客官,正在喂着。”
“要用上好的馬料,若是吃壞了我的馬,你們可賠不起。”
“是用上等麥子拌夜光草喂的,客官放心。”
那女子不再說話,只是吃的速度明顯的變慢了,這一慢下來,就可以看得出她一定從小受過良好的教導,那種姿容氣質,不是普通的家庭能夠培養出來的。
她擡頭也看到了清陽子正在看她,只是在清陽子的身上多看一眼便又去夾菜吃。又過了一段時間,那女子又高喊道:“小二,去把我的馬牽到前面來。”
“好勒……”
有人去爲這個女子牽馬,只是女子卻還坐在那裡不動,清陽子坐在窗邊,看到樓下有一匹藍色的馬被牽了出來,那馬看上去神駿而高大。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這女子要起身付飯錢之時,她卻從窗翻躍而下,直接落在了那馬背上,一把奪過牽馬小廝手中的繮繩。
藍色的長嘶一聲,前腳高高的躍起。
把牽馬的小廝嚇了一大跳,然而他卻又立即一步跨出攔在了馬前,大喊道:“客官,你,你,付飯資了嗎?”
若是女子沒有付錢他就把馬給了對方,他是要有大責任的,而他又不知道這女子是否留了錢。
就在這裡,樓中有人喊道:“不要叫她走了,她還沒有付飯資……”
騎在藍馬上披着黑色披風,手持長劍女子大笑着說道:“本姑娘今天吃的就是霸王餐……!”
話落,修長的雙腳一夾馬腹,馬頭被繮繩一帶,微偏,從那個攔路的小廝旁邊竄衝而過,將那小廝擠得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時樓裡衝出一夥手持木棍的人,欲追那騎馬女子,可此時街上行人並不多,而那女子騎着馬在這街道上奔行竟是靈巧無比,轉眼之間便已經遠去,追之不及。
這些人間之事就在清陽子面前發生,卻又似離他極爲遙遠,自他決定回師門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要與這人間斷去,這一路上,原本因師門的敗落而有些焦躁的心也越來越平靜了,不過,現在他在這人間還有最後一處塵緣未斷。
他一路朝落霞山而去,此處離落霹不過百餘里而已。
當清陽子到達落霞山山腳下之時正是夜色將臨之時,落霞山並不高,也算不上險峻,不過也並不是單獨的一個山頭,而是有三座山峰,其中有一座山最高,最難上,一條蜿蜒的小山路盤旋着,在山頂上有一座道觀,觀名通天觀。
觀中只有一個老道士和一個小道士,香火併不旺盛,在這道觀之前是有一塊並不大的空地的,當清陽子來到山頂,轉過那塊蜿蜒山路盡頭最後一塊麻色巨石時,入眼的有十餘個人,這十餘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當清陽子出現時,他們一個個朝清陽子看來。清陽子並不意外這裡這個時候還有這麼多在這裡,因爲後天就是昇仙大會之日了。昇仙大會是人間的說法,若是清陽子二十年前不被逐出師門,那一次他或許就要帶要帶領師弟師妹來這裡招弟子了。
清陽子聽到有人在低聲的說道:“又來了一個,看此人容貌不凡,當是我等勁敵。”
說話之人是一個面目看上去頗爲紅潤,但是頭髮已現灰白的老人,也是一位修士,只是他卻是一位典型的人間修士。人間修士修行着上界各派散落在人間的大道訣要,通過大道訣捕捉着天地間散亂的一些法意,又通過服丹食氣、採陽之術、煉體之法使肉身積蓄靈力。
他們的法術對於清陽子來說自然是算不得什麼,但是在普通人看來仍然是神仙手段。
落霞山昇仙臺在人間修士之中算不得是什麼大秘密,在今天的夜裡到明天,會不斷的人到來,人一多,自然的就會有競爭,可他們並不知道,這個競爭其實並不存在,因爲各門各派招收弟子並沒有人額限制,只要符合各派招收標準的都會招去,只是來的人大多時都不符合而已。
這昇仙臺渡塵金橋的彼端並不是只有天衍道派一個,還有另兩個,分別爲滄浪劍宮和法華密宗。
清陽子信步走到那通天觀中,看着眼前的通天觀,心中涌上一種歲月殘酷感,當年他就是從這裡被帶走的,只是他與塵世間唯一的記憶就只存留在這個通天觀中,除了離開天衍道派的二十年。
他穿過觀前空地上散落的人羣,站在通天觀的門口,看着通天觀中點燃的大燭火,那火光照耀下,那裡沒有任何的神像,有的只是牆壁上的壁畫,壁畫是一座山,一道彩虹從山頭連通天際。那山正是這座落霞山,那彩虹就是渡塵金橋。
這道觀之中也有兩個人,但是他們並不是這通天觀的主人,這兩人一人站在那壁畫前,一個則站在另一邊的牆壁邊看着那一副字,那副字是清陽子寫的,也是他道號的由來。
“清燈不照混沌天,一點元陽心中念。”
看到這副字,他心中關於這通天觀的記憶便如開春的雪一樣,快速的融化着,化爲春水潺潺在心裡流淌。
清陽子其實有兩個師父,其中一個是天衍派的靈通子,另一個則是通天觀的老道士不執道人。
老道士不執道人在他隨靈通子離開之時他讓留一點念想在這塵世,老道士說:仙也是人,無人不成仙。
清陽子站在那裡感受着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中回憶品味着這種記憶復舒帶來心境變化。
這時,觀中又進來一個人,一個頭發烏黑濃密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身上穿着看上去簡單,卻透着貴氣的錦袍。這個中年貴人身邊還跟着一個年輕人,年輕人腰間懸着一柄白鞘長劍,兩人筆直的朝觀內而去,就像是老爺歸家一樣。
不一會兒,清陽子便聽到裡面輕微的爭執聲傳出來,他神念微動,後殿之中的對話便盡收耳底。
說話的是一個小童的聲音,另一個則是剛纔那個腰懸長劍的銳氣年輕人。
“師父他病了,纔剛剛睡着怎能去擾醒,實在是騰不出靜室了,兩位還請自便吧……”
清陽子聽到這個已經朝後殿而去了,走的過程之中他便聽到那個腰縣長劍年輕人寒聲說道:“你知道我師父的身份,以他胡不執的修爲怎麼可能生病,這種慌話也敢拿來騙我,速速去騰出一個靜室來,否則,定要叫這通天觀換個門庭。”
胡不執是不執真人的俗家名字,這個年輕人呼着胡不執三個字是對於不執真人的大不敬。
在那個腰縣長劍的年輕人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十二三歲的童子,與烏鳳蘭石差不多大小。
只是與烏鳳蘭石相比,他看上去要靈秀些,也沒有那麼的穩着。但是不管怎麼樣,都還年紀太小,遇到這種事情顯得緊張而懼怕,其實即使是年長之人遇到了這種事,也未見得能夠安然。
之前隨着那年輕人一起進來的中年人則負手站在旁邊望天,像是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