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晚上十二點過十分,又來了兩個黑衣人,也沒敲門就自己進來了。但他們的神色有些緊張,其中一個還揹着一個大包,不知情的還以爲是來偷東西的賊呢!也不知道樓下的保安是怎麼放他們進來的?
不過師爺看來是認識他們的,還起身打了招呼。買賣雙方都坐定了之後,其中一名黑衣人從包裡一件一件地把東西拿出來,都是瓷瓶、瓷碗和古玉等大小古董。他拿出來後並沒有直接交給師爺,而是放在茶几上。師爺也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都是等東西在茶几上放穩了纔去摸,顯得非常謹慎。師爺看完了,也只是推到我面前。
我一開始還不懂,還想着他們做生意也不講一講禮節,最基本的待人接物都不會,到了後來纔想明白了。像古董瓷瓶這種價高易碎的東西,如果是在兩個人手裡交接的時候掉了,可就說不清了。到時候你說他鬆手快了,他卻說你接住了沒拿穩,扯來扯去就變成扯皮了。東西都放在茶几上,穩穩當當的,誰碰倒了,誰失手了,自然是一目瞭然,都沒得話說。
我看的就沒有師爺那麼仔細,基本上就是瞄一眼即可。前面四件都多多少少殘留一些陰氣,但還好,不是怨氣。說明這四件東西都是剛從陰宅裡掏出來不久,但那個陰宅裡面沒有鬼。陰氣和怨氣是有區別的,怨氣由陰氣而生。陰氣對於鬼來說就如同水對於魚,長期滯留在沒有陰氣的地方鬼就會魂魄受損,直至魂飛魄散。同時,鬼又能吸納陰氣而生成怨氣,怨氣越重的鬼就越厲害。陰修也能吸納陰氣,不過修煉入丹田後便成了陰力。
那人拿出來的第五、第六件都是瓷碗,是乾淨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說明這是陽間之物,或者是從陰宅裡出來的時間久了,陰氣早已消散殆盡。我按照師爺的交待,把前四件古董放在茶几的左側,後兩件放在右側。可最後一件剛從包裡一拿出來,我就皺眉頭了。那是個小小的鼻菸壺,東西小,怨氣可不小。師爺看不見,還打開了蓋去聞。那小蓋一開,裡面頓時冒出一縷黑氣。
師爺把鼻菸壺推給我,我只看了看瓶口,確認一下里面沒有鬼藏着,然後就還給了師爺。師爺愣了一下,對面那兩個人表情也立馬變得奇怪了。
師爺想了想,還是把那鼻菸壺退給那兩個賣家,道:“你這件東西我不收。其他七件我拿計算器來算算,再給你開個價。”
對面一個黑衣人似乎是氣笑了,他很不客氣地道:“呵,你這位小師傅行不行啊?這三件絕對是白路貨!”他說着,指了指鼻菸壺和另外那兩個瓷碗。
師爺明顯也遲疑了一下,對方的反應看得出他們不像是說假話。師爺又看了我一眼,道:“那二位先等一等,我們出去商量一下。”說完,就把我喊了出去。
我們走到店門外面的走廊裡說話。師爺問我看準了沒有?我很肯定地回答,不會看錯!
師爺還是猶豫,最後又掏出手機來給小鬍子打了電話。說了沒幾句,他把手機遞給我,道:“你來直接跟老闆說!”
小鬍子在電話裡問:“那個鼻菸壺是個什麼情況?”
我道:“那玩意兒上面怨氣很重。這種東西很可能是專門裝鬼的器物,說不定是養鬼用的!”
小鬍子沒有再多問,叫我把手機交還給師爺,然後跟師爺又說了幾句。師爺掛掉了電話便回店裡去了,我也跟着進去。
“既然二位說是白路貨,那能不能告訴我是從哪裡收來的?”師爺一進去就問道。
那兩個黑衣人都皺了皺眉頭,其中一個道:“師爺,你們這兒的規矩,不是從來都不問貨源的麼?”
“沒錯。”師爺點點頭,“但是黑路貨和白路貨我們收的時候開價是不一樣的。您二位若是願意說,這個鼻菸壺我可以加價收。”
那兩個黑衣人顯得更加迷惑了。他們倆湊在一塊兒咬了幾句耳朵,最後還是對師爺道:“這還是不太合規矩。這三件東西絕對是白路貨,沒有問題!但既然我們拿來你這裡出手,自然還是不希望透露主人家的信息。師爺你就和另外四件一樣開價就行了。”
師爺見對方都這麼說了,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他拿來了計算器,把那七件古董逐個開價,然後算了個總數給黑衣人看。黑衣人還了一個價,師爺則堅決搖頭,不肯讓步。那兩個黑衣人又咬起耳朵來,最後還是答應成交了。
師爺又當着他們的面給小鬍子打了電話,告訴他成交的價格。小鬍子那邊很快就把錢匯到了對方的銀行賬戶裡。雙方確認貨款兩訖後,交易便完成了。兩個黑衣人也不客套,迅速離開了古董城。
師爺在把收來的古董全部放到後面的辦公室裡,至於放哪裡了,我也不好跟進去看。我對於古董並不在行,市場價、白路、黑路這些更是一無所知,不過小鬍子錢給得這麼幹脆,還是銀行轉賬,估計肯定是把價壓得很低了,否則風險太大。
師爺出來之後問我是走,還是留在這兒過夜?我這會兒回去學校也沒地方待,就回答道:“留!”師爺也沒有趕我,只是交待我把店門關好再睡覺,然後他便走了。
我鎖好店門,就直接躺在沙發上對付了一宿。對於我這種經常在墳堆裡熬夜的人來說,凌晨一點多就收工,還能有個沙發睡,已經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第二天是週四,我上午還有課呢。於是,我早早便起牀了。沒想到小鬍子來的也很早,六點半就到了,也省得我再打電話給他。
我一邊穿鞋,一邊問小鬍子:“怎麼簡單的活兒你爲什麼不自己來幹,還要僱我來幫師爺掌眼?”
小鬍子道:“我是明面上的老闆,這種交易的時候不好直接出面。再說了,看這個,你們陰修比我們更專業。”
我想想也對。不像我們陰修天天要跟陰氣打交道的,道修或許能看出來古董上面有沒有含陰氣或者怨氣,但這兩者之間的區分以及輕重程度,他們就未必能看得準了。
小鬍子進到辦公室裡,又翻找出那個鼻菸壺來自己親眼看了看,再次確定。然後他突然問我:“有沒有可能,這個是肖九合的東西?”
陡然間又聽到這個名字,我也感覺很意外。我沉吟道:“怎麼說呢?這個鼻菸壺是有蓋兒的,一般鬼自己不會去找這種有蓋兒的東西棲身,因爲進出不方便,而且很容易被人控制。但單單就憑這麼個小鼻菸壺,也很難確定就跟肖九合有關係。畢竟除了他,肯定還有其他人懂養鬼。”
小鬍子聽了我的分析,也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至少我就知道在娛樂圈、生意圈甚至是官場裡,也有人流行養小鬼這種邪術。”
我見他說起肖九合,便順口問道:“你們還沒有追查到肖九合的下落嗎?”
小鬍子搖搖頭,道:“根據你們去年在南亭提供給我們的信息,我們一直在追查這個傢伙。這傢伙惡貫滿盈,還心狠手辣,他不單單隻害普通人,據茅山道會的內部統計,至少有五名道修的死跟他有關。之前我們發動了全省的道門一起追查他,甚至還找了公安那邊幫忙,內部懸賞已經提高到三十萬了!”
“三十萬?”我咋了咋舌,驚訝道。
“抓這麼個危險人物,懸賞三十萬不算多!據說還可能會繼續往上漲!”小鬍子的表情很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但是目前我們也只是查到,他就在省城這裡某個地方藏着,而且還在繼續到處害人。所以,省城這邊的道門都很緊張,一抓到任何蛛絲馬跡就要追查下去。”
肖九合那個傢伙確實很難纏。那一次,若不是關鍵時候師父還帶了把“神器”菜刀出來,說不定我和師父也成了犧牲者了。不過,那次肖九合也被我師父所重創,現在應該還沒有恢復到原來的功力,所以纔會躲躲藏藏的。
小鬍子把鼻菸壺收好,又掏出來一疊百元大鈔,數了三張給我,然後道:“這是你昨晚的佣金。”
我謝了他,把錢收到口袋裡。終於又賺到錢了,而且是輕輕鬆鬆就賺到了三百,比我在鬼市上辛辛苦苦跑外賣舒服多了。
小鬍子又對我道:“這種掌眼的活兒也不是天天有。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出去跑任務?佣金肯定會比這多。”
“跑什麼任務?”有更多錢賺我自然是樂意的,不過還是要先問一問。
“捉鬼!”小鬍子簡單明瞭地道,“就跟你和你師父以前出去做法事差不多。不過我們這兒沒有那麼多虛頭巴腦的東西,不念經文,不跳大神,就純捉鬼!”
“鬼捉到了之後,怎麼處理?”這個涉及到我的原則問題,就更需要問清楚了。
小鬍子道:“既然我答應了你,到時候就會跟你商量着來。放心好了,我不會隨隨便便就殺鬼的,大多數時候都只是超度他們。”
我見他又承諾了一回,便點點頭同意了。小鬍子告訴我,他剛領了一個任務,但不算很急,讓我先回去休息,明天週五下午再過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