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遼國南京留守將軍府內,遼太宗燕國公主駙馬、南京留守蕭思溫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走來走去,大堂之上遼國南院諸將皆是默然不語。
過了片刻南院樞密使高勳站起身說道:“駙馬切勿憂心,陛下已經派北院大王耶律奚底率領耶律敵祿、耶律沙等驍將,領三萬鐵騎和白達達、斡亦剌特、巴爾渾、奚等部五萬兵馬,已經在北面聚齊,聽聞兵馬已經過了古北口,旦夕便可至南京城下。”
蕭思溫惶惶不安的急道:“我與耶律奚底素來不和,而且這次連失四關五州,陛下定會見罪於我,這卻該如何是好?”
高勳摸了摸濃密的鬍鬚說道:“駙馬勿慌,陛下若是要見罪,便不會派遣援軍來救了,而且領軍的是北院大王耶律奚底,足見陛下還是不願看到南府敗亡的。”
蕭思溫還是愁容滿面的說道:“話雖如此,但周軍已經快至南京城下了,但耶律奚底的軍馬還是不緊不慢的在路上,假若援軍未至,我等便守不住該如何?”
忽聞一人朗聲道:“伯父切勿慌張,如今南京城中尚有精銳騎兵一萬,步軍兩萬,而且城中糧草充足,就算周軍來攻,也可守上數月有餘,小侄願帶騎兵先行出戰,野戰挫敵銳氣!”
衆將看去,此人年僅十七、八歲,相貌俊朗,卻是蕭思溫的侄兒蕭撻凜。
高勳豎起大拇指說道:“蕭賢侄好膽氣,駙馬若是不放心,在下和蕭賢侄同去破敵,駙馬自和蕭討古等大將鎮守城池便了。”
蕭思溫還是搖頭說道:“不可野戰,周軍號稱二十萬大軍,你們只帶一萬兵馬出戰如何能勝?我們還是安心的守城等待援軍好了。”
蕭撻凜見伯父不許出城野戰,悶悶不樂起來,商議完軍事後,諸將紛紛散去,蕭撻凜快步走到高勳身旁,邊走邊道:“高叔父,這場野戰一定要打。”
高勳哦了一聲奇道:“爲何?”
蕭撻凜侃侃而言道:“周軍北來一路上未戰一場,所到之處都是守將投降,定然輕慢我軍,正所謂驕兵必敗,侄兒有信心若是出城野戰,一定能擊潰周軍前部,就算不能大敗周軍,卻也能挫動敵人銳氣,鼓舞我軍士氣,否則一直畏首畏尾的不敢與周軍交戰,就算守城也未必能守得住。”
高勳哦了一聲沉吟不語,蕭撻凜說道:“高叔父,記得小時候聽部族老人說過一個故事,有兩個人約定了比武,兩人分別走兩條路到比武的地點,一個人走的路都是平穩的道路,沒費什麼力就到了,而另一個人走的路上卻是險惡重重,遇上了不少猛獸,最後那人衝破艱難險阻還是到了,結果兩人一比武,卻是經歷了重重困難的那人獲勝。”
高勳嗯了一聲說道:“這個故事我也聽過,意思就是告訴我們,人一旦安逸慣了,忽然遇上困難便會不知所措的。”
蕭撻凜嗯了一聲道:“正是如此,假若是西邊蔚州那羣白甲軍到來,我也不會贊同出城野戰,因爲他們正是一路惡戰而來的。但此刻是東面的周軍到來,他們正是那走坦途的人吶。”
高勳重重的點點頭道:“好,聽來正是這個道理,走,我再和你進去見駙馬,勸他改變主意。”蕭撻凜大喜,當下便跟着高勳重新返回將軍府內,求見蕭思溫去了。
到了將軍府後院,問了下人才知道蕭思溫到書房去了,兩人便往書房而去,到了書房外,卻見蕭思溫正和屋內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說話:“綽兒,你幾個姐姐呢?”
那小女孩雖然年齒尚幼,但笑起來臉上兩個小酒窩甚是可愛,那小臉蛋圓圓的、紅撲撲的,只聽她恭恭敬敬的說道:“父親,姐姐們出去玩了。”
蕭思溫奇道:“那你爲何一個人在這裡打掃而不和姐姐們去玩呢?”
那小女孩眨眨大眼睛說道:“蕭綽答應了父親要打掃乾淨書房的,活兒還沒幹完,綽兒不能去玩的。”
蕭思溫笑着輕撫那小女孩蕭綽的頭說道:“綽兒很乖,將來長大了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蕭綽裂開小嘴露出缺了的門牙笑道:“父親,綽兒現在還小,只能做好小事。”
蕭思溫大感安慰,溫言道:“去玩吧,我要處理公事了。”
蕭綽乖巧的嗯了一聲,轉身卻見到高勳和蕭撻凜兩人站在門外,見到蕭撻凜,蕭綽小臉笑得更加可愛了,上前拉着蕭撻凜的手說道:“撻凜哥哥,你帶綽兒去玩吧。”
高勳呵呵笑道:“綽兒乖,自己去玩吧,我和你撻凜哥哥找你父親有正事要說。”
蕭撻凜也安慰道:“綽兒,撻凜哥哥說完正事就來找你玩。”
蕭綽小嘴微微一撅道:“撻凜哥哥,你說完正事就要去辦正事了,哪裡還會來找我玩?哼,你去說你的正事吧,綽兒自己去玩了。”說完蹦蹦跳跳的轉身便走了。
高勳呵呵笑道:“此女人小鬼大,將來必定貴不可及啊。”
蕭思溫見兩人去了又復來,上前問道:“你們又來做什麼?”
高勳和蕭撻凜進到屋內,上前見禮後,高勳將蕭撻凜的話又說了一遍,蕭思溫聽完之後沉思不語,蕭撻凜上前說道:“伯父,此刻正是出戰的大好時機,斷不可失此良機的。”
“父親,撻凜哥哥說得有道理啊,就像吃肉一樣,盡吃到肉卻沒有骨頭,等真的吃到骨頭了,牙齒一定會很痛的,綽兒的大牙就是這樣崩掉的。”蕭綽不知何時又轉了回來,小腦袋從書房門外探了出來,笑嘻嘻的說道。
蕭思溫似乎明白過來,呵呵笑道:“我真是人老了糊塗,還沒你們年輕人想得明白,高樞密使、撻凜,你們二人就率領城中一萬鐵騎明日出城迎擊周軍去吧!”高勳和蕭撻凜大喜,一起躬身領命而出。
出了書房,高勳看了看一旁蹲在院中牆角看螞蟻的蕭綽,扭頭對蕭撻凜笑了笑說道:“你和綽兒玩一會兒吧,這小姑娘可是不得了,鬼主意和你一樣多的,整軍備戰之事我自會去辦理。”
蕭撻凜呃了一聲,正待開口推辭,蕭綽在一旁說道:“撻凜哥哥,你明日就要出戰了,這會兒就陪綽兒玩玩嘛。”
高勳哈哈笑着大步遠去,蕭撻凜無奈只得轉身走過去,皺眉看着蕭綽道:“你這是小女孩的玩意,哥哥我是大人了,不能陪你玩了。”
蕭綽撅着嘴哼了一聲道:“這哪裡是小女孩的玩意?撻凜哥哥,你看這些螞蟻,一隻只的排隊走,看起來進退很有次序,你說它們有人發好施令麼?爲什麼它們會走得這般有序?而且每隻螞蟻好像都有各自的職司,雖然密密麻麻的但是好像有人在指揮一樣啊。”
蕭撻凜從沒注意到這個,蹲下身細細一看卻是如此,但他也不知道這些螞蟻爲何會像這樣,只得撓撓頭漲紅臉道:“我不知道,也許這是螞蟻的天性吧。”
蕭綽哦了一聲站起身笑道:“總有一天我會弄明白的,撻凜哥哥,和我說說打戰的故事吧,這次你去蔚州好像是你第一次上陣吧。”
蕭撻凜臉上更是通紅道:“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敗了,然後蔚州丟了。”
蕭綽哦了一聲偏着頭思忖道:“能夠打敗撻凜哥哥的人一定很厲害。”
蕭撻凜怒道:“他沒什麼了不起的,假如那一仗是我來指揮,我們一定不會敗的。”
蕭綽笑嘻嘻的說道:“撻凜哥哥你就說說吧,我娘說過,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你多說說記得住,下次就不會敗了。”
蕭撻凜無奈,當下只得將當日和白甲軍大戰的事說了,蕭綽坐在地上,杵着下巴靜靜的聽着,聽完後滿臉都是嚮往之色喃喃的說道:“所有的兵將都是白衣白甲?那一定很壯觀,很好看啊。”
蕭撻凜哼了一聲道:“你怎麼誇讚起敵人來了?”
蕭綽也哼了一聲道:“是很好看嘛,統領他們的將軍一定很威風。”
蕭撻凜苦着臉道:“你一個小女孩不去弄織布繡坊這些事,老愛聽這些打仗的事做什麼?”
蕭綽笑嘻嘻的說道:“契丹的老祖先可沒說我們女的不能說打仗的事,這幾日我在學射箭了哦。等我學會了,就可以出去打獵去了。”
契丹人乃是遊牧民族,男女大多都精於騎術和射術,蕭綽開始學箭術,蕭撻凜也不奇怪,只是說道:“好啊,等你會射箭了,哥哥我帶你去行獵去。”
蕭綽甚是高興的拍了拍手,跟着又杵着下巴說道:“撻凜哥哥,你說那白甲軍的統帥是什麼樣的人呢?”
蕭撻凜目光一滯道:“聽聞他叫徐皓月,那白甲軍在南邊屢敗大周的軍隊,號稱是從未打過敗仗的。”
蕭綽更覺得驚奇道:“從來沒有敗過?這麼厲害啊。”
蕭撻凜捏緊拳頭道:“等再遇上白甲軍,我一定要打敗他們!”
蕭綽嗯了一聲笑道:“若是哥哥不能打敗他們,等我長大了,我來打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