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永和宮,我就派小德子帶了一封信給當班的護軍吳大,叫她幫我轉交給志鈞。
裡面的那封信是阿魯特氏親筆所書(居然這位同治也會雙手齊書,我簡直要崩潰了,怎麼着古代的女人書法都這麼牛呢,我,我會雙手打字,哼~),我要志鈞親手送到吏部尚書崇綺手上。這崇綺可不是別人,正是阿魯特氏的生父。
要說這崇綺,當年迫於慈禧的壓力逼死了自己的女兒,這些年多多少少爲此事而自責。所以現在阿魯特氏的這封信一出,將這位滿蒙唯一的狀元,在朝中頗有威信的國丈爺拉過來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現在在朝中,站在皇上這邊的,有戶部尚書翁同龢,總理外務的恭親王奕,另外還有些清流黨的文人,對了,還有新近被任命爲伊犁將軍的志銳和正黃旗副都統的志鈞(把急功近利的志銳外放,能幫得上手的志鈞留在京城,光緒此舉真是深得我心啊)。可是這其中,翁同龢做人有些迂腐,性格上也有些小氣,用現代的說法就是團隊合作意識不強;奕雖然厲害,但他畢竟老了,而且他做人太強勢,要他聽光緒的指揮倒也有些難;至於其他人,尚不成氣候,這樣的陣容,即便現今加上崇綺,也不足以與慈禧抗爭。更何況最近皇上重用了我和五妹的表哥志銳,志鈞還有老師文廷式,已經在裡裡外外的招來不少閒話,這種情況下,難保慈禧不會採取什麼行動。
惟今之計,只能讓榮祿去到慈禧身邊了。慈禧和榮祿之間到底有沒什麼曖昧或者兒時情懷我無從得知,但我知道作爲慈禧的寵臣,榮祿在日後的帝后鬥爭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我叫人送了一盒雪茄,外加一瓶西洋香水(這是我花高價請喬治幫我從一位公使夫人那買來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4711,那個味道,真是熟悉啊,看來真的是兩百年不變的古龍水~)。雪茄是給榮祿解毒癮的,香水則是讓他獻給慈禧的。我要幫榮祿借這次獻禮,重新讓慈禧注意到他,從而在這醇親王生病的當兒,成功上位!
事實證明。這瓶用lalique水晶瓶子裝着的香水讓慈禧愛不釋手(直接導致了在後來的半年內,慈禧身上一直都是這味兒~),而榮祿也順順當當的撈了個步兵統領噹噹。
我在忙這件事的同時,載湉跟喬治商量着在辦另外一件事——開國家銀行。這是喬治的建議,事實上,對於國家來說,雖然要付出些利息,但在不知不覺中就可以增加一大筆流動資金,足可以緩解現在財政短缺的情況。然而此事一經提出,就遭到了大臣的反對,而帶頭的,竟是翁同龢。他的意見是,自古以來,國家都是要百姓去景仰,去依靠的,怎麼可以與那奸商一般,欺詐百姓,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聽載湉說到翁同龢的這番話,我真是哭笑不得,這幫夫子還真是迂腐啊,現在正值第二次工業革命,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還在這守着天朝上國的面子不肯腳踏實地的做事,要說國家最後就是亡在他們這幫人手上!
“皇上覺得,百姓會把錢存到國家的銀行來嗎?”看到載湉有些煩惱的樣子,我故意問道。
“以國家的名義辦的銀行,百姓的錢財存入可以得到保障自然高於一般的銀號,應該可以吸引到人來存錢。”
“國家有錢用,百姓不用擔心上當受騙,那銀行不就是爲國爲民的大好事嗎?”我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對啊!”載湉一拍腦袋,“我只顧想着解決國家的難題,怎麼沒想到這件事對於百姓也是大大的有利呢!”
……
終於,皇上和恭親王費了一番九牛二虎之力,說服一班老臣子同意辦銀行。此事交於戶部籌辦,計劃於三個月後,也就是七月初,大清國公辦的第一家銀行正式開張。此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在京城鬧了個沸沸揚揚,街頭巷尾的百姓議論的都是此事,我還提議在銀行開業的那天,由皇上和太后親自到場剪綵(爲了解釋什麼是剪綵,我難免又費了一番口舌,哎,時代的差距阿),一來可以與民共樂;二來也可以用皇家的威嚴來給百姓以信心,讓他們存錢進來。
雖然照例有大臣否決,但皇上執意堅持,而太后也破天荒的支持皇上(這種出風頭的新鮮事情,還是讓慈禧頗爲心動的)否決聲也就漸漸式微了。
這樣一來,此事更是吸引了全城乃至全國的關注,載湉見勢頭不錯,未等京城這邊開張,就在上海籌備第二家了。
我不遺餘力的鼓吹光緒和慈禧大肆操辦這件事,除了想粉飾太平,減少百姓對朝廷的抱怨外,還有另一個目的:我要趁着這幾個月大家的精力都被吸引到銀行的籌辦上去的時候,辦一件事。
我要趁着這段時間李鴻章在京,會他一會。
這位晚清重臣是日益成型的帝黨和根深蒂固的後黨都想要爭取的人物,經過一年前的那次見面,我可以感覺到他有自己的原則,同時做人又很圓滑,不是那麼容易拉攏的。不過,至少,不能讓他跟了慈禧去。
就這麼着,我又一次易服來到了賢良寺。
時隔一年,李鴻章居然只是愣了一下就認出了我,直叫我驚歎,如此方能位極人臣啊!
“未知公公此番來有何貴幹,可是皇上有什麼口諭?”他尚以爲我是皇帝身邊的小太監,故此禮貌的發問。
“李大人,我這次來,是想代皇上問一句,這大清是姓什麼的?”我淺笑了下,問道。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對李鴻章來說卻是有些棘手的。
“這個,大清,自然是姓愛新覺羅的。”他鎮定的答道。
“有李中堂這句話便好,既然大清是姓愛新覺羅的,那他日若有人對皇上,對愛新覺羅家的江山不利,那李中堂也是定然不會視若無睹的,對吧。”我繼續問他,相比他表明態度。
“那是自然,莫說是對江山社稷不利,即便是有人要對皇上和太后不利,老臣也絕不會姑息!”這老狐狸看上去忠心耿耿,但主語變成了“皇上和太后”,這意思就大不一樣了。
“即便是李中堂這樣的權臣,想要在現如今的局面下兩面討好,恐怕也是不容易的吧。”我乾脆把話挑明瞭,看他作何反應。
李鴻章的臉色有些微怒,我忘了,現在我的身份是個太監,他是堂堂的直隸總督,我這樣說話是讓他感到不太舒服。
“老臣腐朽,不識何謂黨派之爭,但凡對大清有利,對社稷百姓有利的事,老臣甘願一力爲之,其他的,公公不必多言!“
“大人所言甚是,奴才斗膽問大人一句,您覺得近日皇上宣佈的開辦銀行一事可對大清有利?”碰了個釘子,我只能轉移話題。
“此舉甚好,集民間之財爲國所用,同時又能爲民間實業家提供合理的信貸,的確有利。”李鴻章老老實實的答道。
“那就大人您看,皇上可算一位好皇帝?”話題又繞回來。
“皇上一心爲國,勤政愛民,任人惟賢,自是一位明君。”
“那大人還在猶豫什麼,如若大人真的爲江山社稷着想,就該在國家危急存亡的時刻挺身而出,站在皇上這邊啊!”面對這樣的精明政客,我的蠱惑顯得那樣無力。
然而李鴻章卻因爲我的話略略沉思了一會,微微嘆了口氣說道:
“皇上在猶豫什麼,我便在猶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