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八十三
“嘩啦——”顧少風全身溼透,一身軍裝重得像盔甲,但他僅憑單手就撐起了身體,就要登上船來。
葉非全身肌肉繃緊,高度戒備着,凌厲的眼神盯着顧少風,一動不動。
一隻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僱傭兵先生開口道:“讓顧少風上來。”
葉非聞言,微微吐出一口氣,收斂身形讓開了位置,但也堪堪擋在了兵叔身前。
顧少風留在水下的一隻手鬆開了固定在軍靴上的刀鞘。
少將大人上岸後,雙眼就黏在兵叔身上不放了,他想要靠近對方,卻被衆人擋在身前,只能開口問道:“默懷,你醒了,怎麼變成女……?”
趙嘉言額角暴起一個“井”字,打斷了他:“我什麼都沒做!默懷還是個爺們,純的!”
兵叔微微愣了愣:“……我剛醒沒幾天。”
“你不是陸軍少將嗎,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趙嘉言既然已經被顧少風拆了臺,也就不再掩飾兩人熟識的關係,開口問道。
顧少風這會兒看仔細了,發現兵叔好像只是髮型出了點問題,便微微鬆了口氣(其實是男是女他都已經無所謂了),轉頭回道:“我來這裡,其實就是爲了打撈默懷的。”
打撈?船上衆人聞言,不由豎起了耳朵。
少將大人便簡要地說起了來龍去脈。
原來在他這些年艱苦兇險的軍旅生涯中,一邊磨礪着自己,一邊灌溉着他心裡的那顆愛情的小樹苗,家裡人無論如何對他威逼利誘,(二貨都是很死腦筋的)他愣是認定了自己的那個初戀情人——恭喜兵叔獲得處男殺手稱號,其他人一概不要。
如今和鄰國的交戰已經接近尾聲,回國後(終於解決了家裡對他攪基的阻撓),便(興沖沖屁顛顛地)去找兵叔,不想一打聽下來嚇了他一跳,因爲家中這麼多年來對他封鎖了僱傭兵先生的消息,所以他竟然不知道就在自己回京後不久,李默懷這邊就遭遇到了變故,不得不變賣家產並且輟了學。
接着打聽下來更是讓他捶胸頓足,就在那不久後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就失去意識臥病在牀,怎樣都沒有醒來,這一躺就是八年,他當時悔恨交加,多方打聽終於找到了四處躲避戰亂的白蓮媽。
不想找到白媽媽時,這個方纔四十出頭的女人已經滿臉滄桑,顧少風向她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來意,白婉更是痛哭出聲——原來李默懷的父親要把他送去國外治療,卻不曾想那架航班竟然在太平洋上飛機失事,白媽媽當時在電視新聞上看到這個消息,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戰亂年代飛機墜毀其實是很正常的,華國出動了搜救隊去尋找生還者,在一無所獲並且遭到了敵國的火力襲擊後,不得不退了回來,無奈地說“爲此事真摯地默哀。”
但顧少風心心念念這麼久(肥肉還沒吃到口),又加上自身有着足夠的能力和權勢,怎麼可能就此認命放棄?即使那人癱瘓在牀,比普通乘客的生還機率更加渺茫,他也至少要把屍體撈出來纔會真正死心。
於是通過顧家的權勢,臨時調動崗位簡直輕而易舉,他便親自率領一波海軍,打着巡邏守衛的名義,在公海包括華國太平洋海域展開大規模的打撈搜救活動。
其實隨着飛機失事時間越來越久,希望也越來越渺茫,顧少風這幾天來幾乎都沒睡好覺,脾氣也暴躁起來,今天韓弈率人襲擊“塔莉西西號”,更是撞在了他的槍口上——尼瑪沒看見老子在撈人嗎,你們這羣混蛋竟然還敢對着海里亂開炮,把人炸死了怎麼辦?!
這也是爲什麼韓弈本想和他交涉,顧少風卻一揮手直接拒絕,二話不說掏槍幹起的真正原因。
(韓士奇,爲什麼每一場悲劇後面都有着你兢兢業業的身影)
正在少將大人坦白交代的時候,華國海軍的搜救行動也轟轟烈烈地展開了,像下餃子一樣落到海中的乘客們一個接一個,被有效率地營救上來,韓弈和謝璋交火的時候,船上乘客們逃命都來不及,自然不會撞到他們的槍口上,巡航艦發射的火箭炮更是在韓弈的授意下,破壞的是首樓的無人船艙,只爲方便他抄捷徑突破上樓。
另外,有着海上皇后之稱的“塔莉西西”,作爲頂級豪華遊輪,安全設施也的確準備得很到位,加上這海軍艦隊本來也是顧少風爲了打撈兵叔拉來的,人員設備同樣非常給力——所以令人欣慰的是,雖然今夜可以說是令人畢生難忘的驚魂之夜,但是絕大多數乘客還是有驚無險地脫離了險境。
“葉臻。”正在這時,一旁的趙嘉言突然輕聲開口道。
僱傭兵先生下意識地向他望去。
某人的反應再次證實了趙醫生的猜想,他緊接着追問:“默……你叫葉臻?那李默懷這個名字又是怎麼回事?”
除了葉非,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向趙醫生望去,顧少風愣愣地盯着兵叔看了很久,說:“什麼?”
我們的主角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幾乎快被他遺忘的原名,不由在心裡微嘆一口氣,他模糊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同學、愛人、過去的戰友、現在的朋友(幸好沒說出來,不然某些人又要黑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裡的每個人都深深地關心着自己,甚至能夠爲他豁出性命。
而自己卻一直以來都在用假身份和他們交往着,他無意欺騙,卻有意隱瞞,事實不容反駁,本來這樣做只是爲了早日完成任務回到原來的身體,而後來知道了自己回不去後,他依然沒有立即揭開自己原來的身份,一是爲了躲避DKN而隱姓埋名,二就是擔心和麪前這些人建立起的感情會就此付之一炬。
但是他爲人處世,也終究不是那種裹足不前的人,現在既然被問起了,他也不會再避開這個話題。
定定神,兵叔說:“沒錯,我的本名是葉臻。李默懷只是我一直以來扮演的角色,真正的李默懷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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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開了口,後面的就不再那麼難以說出,他把自己的身份來歷都細細地講述給衆人聽。
葉非是早就知道他原來身份的,對兵叔變成這樣的情況也料到了大概,對此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訝,只是在聽到葉臻在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到了李默懷身體裡時,伸手將對方的手握在了其中。
韓弈是知道兵叔實力的,又看過他留下的信,接受度也很高,說的話真是忠犬中的典範:“你變成了李默懷,才讓我有幸遇到你。”
謝璋摸着下巴沉思了會兒,突然面露喜色:“瑞爾……呃,葉臻。這麼說來,我搞垮李天揚這事兒你不會生氣了吧!”虧他還一直都在考慮該怎麼和對方說呢,這下可省事兒了。
趙醫生卻想得更多:“這麼說來,你現在身體這個樣子,倒是可以從那個系統做的是什麼手腳入手,尋找治療方法……”
顧少風把軍裝脫下來晾在船沿上,他的表情是最複雜的:“還好是你,葉臻,”頓了頓,幾年來看慣了生死的軍旅生涯,讓他不由感嘆說:“你口中那個真正的李默懷,可能即使當時沒死,恐怕現在也很難在這個戰亂年代生存下去。”
這下輪到兵叔愣住了,不由訥訥問道:“你們……?”怎麼都沒什麼反應。
“呵,”葉非看着他難得的迷茫表情,不由笑出聲來,爲他解惑:“他們認識的是你,對李默懷根本沒印象,最多就是感嘆一句‘哦,原來他以前不是長這個樣子的啊’,然後緊接着又拍着胸口想‘還好是現在這樣子’——僅此而已,不是嗎?”
“還好?”葉臻問道:“我以前的樣子很讓人無法接受?”
葉非挖坑自埋,不由一噎,趕緊補救道:“沒有沒有,你以前可帥了。”這哪是帥,根本就是長着一張不可逆強攻臉啊,誰見了敢壓上去?現在披上了一副美人皮,讓葉非暗地裡簡直高興得天天上香拜佛。
但他同時又心中憤憤不平起來,都是這張招蜂引蝶的美人臉,看看現在,他因爲誤會跑到法國的幾年,原本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兵叔叔竟然就被這麼多不知死活的傢伙盯上了,瞧瞧這都是些什麼事!
一道熹微的晨光劃破黑暗,太陽緩緩從海平面上升起,爲這片飽受創傷的海域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衆人這才發現,一片混亂後,不知不覺中新的一天已經到來,雖然“塔莉西西”沉沒了,雖然壯士們都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再動,但是心愛的人依然靜靜地陪伴在身邊,這讓他們暴躁的心情難得地安靜下來。
顧少風站起身,對使近的搜救船發出了信號,很快海軍將官就開着船趕來救援,少將大人如今美人在側,也就沒有剛開始那麼殺氣騰騰了,無論是斷了爪子的黑社會頭子還是磕到腦袋的大財閥,亦或是炸掉別人私有財產的警監大人,都頗感榮幸地被送上了一條救援毯,渾身溼漉漉地被送進了醫院接受治療。
兵叔則被衆人不約而同地送去剪了頭髮,沒有人告訴他爲什麼一星期就要剪兩次髮型,據他所知就是女生也沒有這麼麻煩的,但他的身體還經不起折騰,一晚上的奔波讓他只能睜着朦朧的睡眼,被送上了斷頭,哦不,理髮臺,一覺睡醒,英雄們看着這個總算恢復正常的髮型,頓時覺得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