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娶了塞北馬場江家的少主”這話刺激了的兩位靠着旁邊不停得打着激靈,聽了發問,連忙回神,應聲道:“絕無差錯!千真萬確!”這些日子以來都沒發生任何事態,一眼看去,滿街都像傻瓜,可今日突然逼人而來的殺氣卻是真真實實的,剛纔他們暗下還對應了一下,要是一人出了差錯還罷了,倆人都覺得刺骨,定是真的了。
不會吧?看着信誓旦旦的兩位,當即點檢起這些日子的言行,再怎麼衡量,就是想不出自己和哪個勢力衝突上了。他一不想做官,又不想依附門閥,這些日子來,不論是哪家的帖子,他都好言好語的婉拒了,就算有得罪,在這動動嘴巴就可以了的地界上,應該輪不着背後戳一刀吧。
思慮間,言耀輝斟酌起是不是給江夫人去信,擡眼瞧着也正等着聽吩咐的這兩位,言耀輝心下猶豫了。北方一行,也看出北方門閥戒律森嚴,若是這封信過去,想必江夫人定會另派人手過來。他倆少了差事沒關係,要是被扣上辦事不力的名頭,可就損了武人的體面。
停了要去信的念頭,算了,介於事情還沒發生,就暫且先觀望觀望吧。
“三少,今天的事情您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嚴加防範。”拱手向前的兩人向似乎被嚇着了的言家三少凜然表態,“三少,您現在身份不比從前,有什麼事情,請吩咐我們來辦纔是。”
說實在話,打小在塞北搏命營生,伺候性情這麼溫柔的主人,平生還是第一回,他倆都暗下定決心,絕不能讓三少有任何不妥。
“拜託兩位了。”言家耀輝含笑點頭,兩位有心了。也是,事事親爲本就不應該是有身份的貴公子應該做的。沒辦法,言家本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家裡就那麼個書童,還是小六一人的,外祖店裡的夥計終究不是自家僕役,使喚起來並不方便,現在這兩位自動錶態了,真是再好不過了。
得了話,他們退去暫住的邊廂房用食去了。
支着傘,送走了那幾位夫人的大掌櫃回來了。隨來的夥計拎着食盒,將一疊疊小菜擺上,都這會兒了,趕緊用餐吧。
“三少,現下風華樓都成書齋了,滿樓的公子們都在搖頭晃腦斟酌着在捐銀的旁邊填詩呢。”大掌櫃一邊忙一邊兒打着趣,“據探看的夥計跑回來說,風華樓裡熱鬧着呢,滿樓都在敲打着手中的扇子,苦思拳拳報效朝廷忠良之心的題詞,風華樓的後廚都改燒茶水了。”
想到這本來是算計好的由三少牽頭的,幫着擺碗碟的大掌櫃遺憾得搖起頭來,“要不是這幾位夫人突然拜訪,我怕錯失了時機,急着請您回來,不然……真可惜,白白把擺在眼面前的示好機會給了別人。”
“哪裡的話,您請我回來正當好。”中庸人家的言耀輝可不會當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禮讓着大掌櫃一同坐下。這可不是謙虛話,言家小三心裡很清楚,在遍地貴胄的京城中,當真想着出頭,就是引禍的根本,況且,這世道,互生互利,從沒有誰給誰的好處,只不過是相求之前的與之罷了。
“三少,看天,會兒就能停,以後怎麼辦啊?”大掌櫃詢問着以後的事情,神色多少帶着些許的擔憂。
“您不用擔心,言家此來的的本意就是撒下結緣的善果,”言家三少安撫着擔憂起來的大掌櫃,道:“現在做的遠比預想要好得多,眼下只需韜光養晦,任人評說了。我定當和那位蕭公子保持距離,不落他人口舌。”
“就這樣?”左右看看無人,大掌櫃湊前低聲道:“您不是已經想出法子要把蕭大公子哄出京城去戍邊的麼?怎麼,出了什麼差池?”
“今日蕭泓在金殿之上三請去戍邊,王上憐惜他傷情未愈,決然未允,”言家耀輝輕輕道:“這般狀況下,我怎麼好給他下套?”
“自請戍邊?”大掌櫃嘀咕着:“這位蕭大公子怎麼好像用的也是咱們這一招啊?”
用的是咱們的一招?他們用了什麼了招數了?
“什麼?”挑着案上碗碟中的菜吃得無味,言耀輝挑着眼簾詢問着。
“致死地而後生。”大掌櫃撫着鬍鬚瞅着撥拉着桌上碗碟內的三少,哎,東家的姑爺全家都挑食,性情最溫厚的三少也沒例外。看來,後廚得重新找個廚子了。
致死地而後生?停下撥拉半天也沒挑出想吃的筷子,言家耀輝對上大掌櫃的眼,眨動了兩下眼皮。對,聽被這麼一說,他也覺得不妥,當初來京城,言氏全家就是抱着這樣信念叮囑着他來的,難不成蕭泓也用上了這一着?
“不至於啊,……”蕭泓在這事情聽起來已經很彆扭了,還要拿着這事兒來商議,感覺很尷尬。
“也沒什麼不至於。”大掌櫃很不確定,“三少,您可不能心慈手軟啊。”大掌櫃趕緊提醒,別看眼前風平浪靜,謠言可是瞬間猝燃的事情。
自打三少來京城也就這麼些天,靠着大不韙的邊沿,借形借勢,連着做出這麼些陽謀出來,大掌櫃已經覺得眼下沒什麼有不可能的事情了。
“要是這麼說…”言家三少瞅着一個勁盯着自己的大掌櫃道:“您覺得可能嗎?”
對這個反問,大掌櫃有些爲難,今兒一早就派出了夥計跑在大戶人家的後門,這不,午時回來傳報的夥計已經從那些出入的僕役聽到些流言蜚語,據說蕭大公子除了相思病,還爲意中人吐血三升,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要是相思病和吐血不是作假的,那就有可能,戀上男子的醜聞一旦被傳開,蕭公子也算是斷送了前程,兩害下,就沒什麼不可能的。”
吐血的事情也傳出來了?一羣大嘴巴!聽了這句,想到沒幾日這事就成了滿城巷議的野趣,頓感無味。
那個有點兒笨拙又有點兒傻楞的蕭泓當真會反算計他?想了再想,言家耀輝輕輕搖頭,就算拿着“致死地而後生”的說法,也沒人想着當真要拿出自己性命來造勢。算了吧,無論是真,還是假,有了這自請戍邊的引子,將來一旦有戰事,蕭泓都免不得定以身立言,懷疑男兒的氣節,多少不妥。
看三少並不認可的神色,也只是一時多想了的大掌櫃不再多言了,不管如何,蕭泓自請去戍邊的舉止確實破壞了他們後續所有的佈局,眼下,也只能以平常態應對謠言四起了。
一線陽光射了下來,驟起的雨露驟然停了。家家戶戶放在廊檐還往下滴着雨滴,搬着在外的花草都還都放着院落宅外,乍開的豔陽映在沾染着露珠兒的新芽上,頓生華彩,翠得生生將奼紫嫣紅比了下去,天際架起的彩橋引得小孩兒們嘰嘰喳喳,上了歲數的老人招攬着繞膝的孫兒們,將記憶中的老故事再次流傳。
這場及時雨將連續的*清掃一空,屋內反倒別屋外多了些悶熱,走出廳門,院牆外,頓起喧囂。
從院外跌跌撞撞跑進來的夥計揚起的臉上有掩不住興奮, “滿街都是禁衛軍,您快去看看吧。”京城中,官宦起伏最是常見,只要於己無關就是熱鬧。
朝議的結果出來了?言家耀輝和大掌櫃的互看了一眼,趕緊出去看看吧。
又有熱鬧可看嗎?在偏房的吃飽喝足的兩位隨侍也連忙快步跟上。
穿過巷道,前方的路口已經被雨後走出家門的鄰里堵塞住了,兩位塞北來的漢子胳膊肘一用力就給三少騰出了個好地方,眼前,一隊隊的鎧甲鋥亮的禁衛軍扶刀扛槍跟在馬蹄後疾步往前方衝,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圍觀的百姓看得都咂舌,就不見這樣大陣仗了,看來還不是一家子沒長眼乾倒黴事兒的樣子。
“三少,真巧,您住這裡!”靜寂的圍觀人羣中,這一高聲即刻讓眼前這些疾步向前的禁衛軍都剎住了腳步,駕馭着馬的軍官也當即勒住了繮繩,一起轉動腦袋順着聲調扭頭,眼色在圍觀的人羣轉了一圈,一起盯住了站在百姓的最前面的一位銀衣閃爍的俊雅溫柔的公子身上,沒錯,這位就是現今風頭無二的揚州言三。
出動禁衛軍可不是什麼小事,正揣測着究竟事態發展到何種地步的言家耀輝被這聲招呼唬得一震,擡目看向對面高呼他的那個人。
對面,戎裝未解的蕭泓正越過好些穿街而過的禁衛軍向他示禮。
“蕭公子是故意的。”大掌櫃木然瞅着就近停頓下來一起晃動腦袋左右瞅着的隊列,看過來的眼色泛着似笑非笑,本來的滿臉肅殺立馬轉變成偌許的曖昧。
盯着在街對面對着言家三少示意的蕭大公子,倆隨侍以沉默來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大掌櫃說的沒錯,毫無懷疑,絕對是故意的。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白露 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