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暫居的京城西街深巷小院的內院中很安靜,一併旁人都退避在外院?
他人無端的臆測沒有影響到聚在一起的言家人爲自身脫身而商議的憂心。壓下見得珍孃的歡喜之心,小六挨着父親身邊,介於現狀,相聚一堂的全家是沒有歡歌笑語的心思。?
邀得江暮、小六過來相聚,是爲了言家耀輝脫身之事商議商議。?
一再借着時機行事,處處自認爲皆安排妥當,卻一再出着紕漏,不提以往,單是今日風華樓上一些人被“指使”言辱小三一事,已然大大出乎所想,言茂搖頭,“外人都眼見是言家把控*,其實,言家已然被困頓了手腳,再難舒展。”?
難得參加言家的小九九聚會,江暮擡眼直言道:“這件事是很蹊蹺,以我看來,要麼定下將蕭泓往死裡計較,要麼儘快安排耀輝出京。兩者選一,不要再猶豫耽擱。”?
將蕭泓往死裡計較?說得真輕鬆,對言家而言,就算再懊惱,再煩惱,也遠不足以堅定下致以他人於死地的心思。況且,蕭泓已經脫身京師,去了軍營,回京的機會寥寥,此時此刻,陷自薦衛國的蕭泓於生死不覆,言耀輝做不出的。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至於走……,要是能走,早已離了喧譁。根本就沒想留在京中的言耀輝點頭同意後者,是須備下妥當的法子離京了。?
“盈滿則虧,脫身爲重。就是爲了此事,請你來商議商議。”顧忌再多,也不能在暗手只只、禁忌重重的京中待了。?
言家小六搖着扇子思慮着三哥如何能理所當然的出城回鄉。?
一旁的珍娘含笑,低聲道:“這不用擔心,明日早驛站會遞來急報,投書告之太爺身染重病,急招賢婿賢孫歸寧孝敬牀前。約好,一連九日,每封皆是告急家書。”她就是爲此而來的。?
這話聽得小六眼睛一亮,哦,好主意。家信通過驛站,也多了可信度,朝中以孝道傳世,如此一來,三哥離開京城就理所當然。?
“耀輝坐船半路轉道,就由得你來安排了。”言茂叮囑着江暮,江氏派個人接應一下耀輝,應該不算難事吧。?
“爲什麼三哥不直接回家?”可想哥哥們的小六擡頭瞧父親。回了家鄉,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全家一起上,誰怕誰,何須在京中受憋。?
言耀輝按着小六,輕輕搖搖頭。小六沉默,正是不能將其是非招惹回家鄉,影響得其他哥哥們的前程,三哥和爹爹纔在京中如履薄冰。?
看了一眼言家小三,江暮輕輕搖搖頭。?
這番異動被言家人捕捉到了。在言家人看來,江暮是個性情很沉悶的人,但,顯然絕非是紈絝子弟。?
“這樣安排,可有什麼不妥?”言耀輝輕聲詢問。?
江暮擡目道:“耀輝,你應看得出,將內城宅邸賠償於你,無論法度還是理法,都不是京兆府敢判的。這已經明示了天家要促成婚事之意。”?
不滿江暮過於直言不諱的小六此際也不言語。被他們暫居着的宅邸太過奢華了,嵌金鑲寶的*之物隨手可見,就算得賠償,遠不至於相抵得到如此豪宅,終究,天上絕對不會平白掉金子,想不對此心存疑竇都不可能。?
聽得此言,言耀輝頓時默然。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一直不願意去承認。?
“若是判斷爲真,再多應策,天家都不會如你所願。現在不是猶豫不決於心不忍的時候,只要你決心堅決不嫁蕭泓,不想再與蕭泓有糾葛,那就將蕭泓置於死地,一了百了。事成之後,我有百分百把握將你直接帶出京城。雖然往後須得永居塞北,但再無此煩憂。”江暮看了表情都有點僵的言家人,語風一轉,折中道:“要麼,我去見蕭泓談一下,他若執迷不悟,你再定下決策如何?”?
言家人都看着江暮,江暮一再言出殺戮,究竟從中看到了什麼??
猜測間,輕拍院門聲傳來,束手一側的黑虎過去開了院門,嘀咕聲聲,合了院門,拿了一封信轉身回了廳堂的黑虎的表情有些僵,將信件迭交於言家三少,低聲道:“稟告親家老爺,剛纔蕭府着人來稟告,蕭將軍得知了三少被士林儒生聲討之後,當即自縛請罪于軍中,求罪貶往塞外,在剛纔,已經被押解入了城,移交了兵部,明日會審定議罪名。”?
……?
蕭泓又回了京?拱衛京畿的京郊大營是菜市場嗎?說進就進,說出就出?聽得不知該氣還是該惱的言家人還沒全然反應過來,一聲斷裂之音震盪響廳堂。?
注目看向發音之地,一邊坐着的江暮將所坐的硬木扶手捏得粉碎。廳中氣息頓起寒氣。?
看着江暮,言家人總算見識到了何謂爲殺機森寒。?
稟告完的黑虎退後一側,緩緩伸手將探着腦袋一個勁瞧着的銘文的腦袋壓了下去,少主生氣,可是要見血的。?
江暮緩緩道:“怕是蕭泓要藉此機,欲了結此事了。”?
舉着扇子遮着臉上的表情,推搡着父親,從沒有見過江暮發火的小六催促着尊長的父親先行起問。?
“你有什麼理由這樣斷定?”言茂看着爲蕭泓回京而發怒起來的江暮。?
“他回京也好,藉此要是能將他貶職往塞外,平息這場是非就再好不過了。”心生不妙的言耀輝寬慰着父親,也寬慰着自己。看了看手中的信,既然是要看的,還是不藏着掖着,拆開看看再說吧。?
一展開,飄逸的“非卿不娶”四個字讓言耀輝不知是不是該羞惱一番纔是。吸了一口氣,將其摺疊放回了信封中放於一旁不予理睬。哎,多日以來的折騰,他都沒勁和蕭泓鬥氣了,既然蕭泓矢志不退一步,爲自保,只能對其不仁。?
江暮搖頭道:“耀輝,你不用算計了,蕭泓是不可能會被貶往塞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