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人慾借京中儒生士子集聚,指使聲討言三少行止不端的傳言傳揚開來之際,在交頭接耳中很快生出義憤。名士清譽一旦損毀,等同於被鞭撻懲戒,遊街示衆,再也無顏見人。是誰這般狠毒?想要置蕭將軍和言三少於不覆?
顯然,在*紛論中,對儒生士子的研討聖人文章之際被有心人“指使”利用一事做出了選擇。本對違背陰陽合德之事心存大不滿的士林們在思量之後,均表示出對背後*縱黑手的憤慨,也申明對簫將軍和言三少清譽的聲援。
常言道,無事時埋藏着許多小人,多事時識破了許多君子。現在是當小人還是做君子,就在乎有沒有眼色了。爲糾葛閒事而丟了士林聲譽,這種不等價的現狀,無不盡可能予以迴避。
風華樓的異狀引起了就近的好事好奇之人,紛紛向被禁衛軍包圍着的風華樓周圍聚集,一探究竟。挑着貨擔的攤販最先佔據了好位置,張羅着吆喝起來,依照這樣的人潮,今日定能再生一筆小財纔是。
精雕細琢的風華樓又一次成爲了京中百姓們的焦點,聽了蔓延開來的傳言而聚集來的,探身昂首所見的第一眼,無不是風華樓二樓匾額上的題字。其上“上善若水”四個飄逸大字,提示着所有人對爲國爲民一擲千金的言三少的記憶。不消細思,就能想象出,刻意將擁戴王上,爲君分憂的言三少的聲譽踐踏,這不是挑釁王權又是什麼?頓起義憤填膺的喊打聲聲不止。
既然是以藐視王權爲罪名,當由刑部堪審。
聽得禁衛隊的通報,也表示出一瞬匪夷所思的刑部衙署衙役撒腿迅疾趕到了。這是自朝局大清洗以來,京中民間第一樁大事件。一併人馬將整個風華樓再次禁嚴,樓中人人都得嚴查堪審,將衆目所見,衆人所指的在當時肆笑的,言辭戲謔的拘於一邊,這其中大有原本只是順着風議的話鋒多嘴說了些自以爲的玩笑話的,已然不能脫身,再如何爭辯,確定有人“指使”的現實擺在眼前,只能自怨自惹其災,自掘不歸路了。
稍後會兒,這件事傳報到了西城深巷的院落中,在書案前臨摹法帖以斂性情的言耀輝放下手中的筆,聽得當即愣住了。
指使?誰指使?對他們家看不順眼的大人們嗎?
怎可能?能立位朝堂,或許有運數的機率在內,也無不是察言觀色經略有方的,再看不過此事,在此際朝局暗涌之際,大人們哪有他顧的時間,況且只消忍着等得時局穩定下來,有得是機會清算。就算實在等不及想從中得到所想,做了指使他人打擊他的聲譽的行止,也不至於被逮着還被張揚出纔對。
耳邊聽着了的言茂什麼也沒有說,捧着放置在案上的僕役在收拾臥室時從耀輝枕下翻出的一沓文稿翻閱。看着放在案上,以爲是耀輝的文章,就隨手拿起看看,從字跡和文體上看,顯然不是耀輝所能達到的境界,是誰的,顯而易見了。
“心事宜明,才華須韞。蕭泓不虛京中才俊之名。”合上翻閱着好幾遍的散文,尋不出任何可以用來滋事的隻言片語,言茂輕嘆,君子心事,無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才華,玉韞珠藏,不可使人易知。在京中行走的蕭泓果然是世家子弟,心思縝密,行文的字裡行間飄逸俊秀,且又嚴謹得滴水不漏。當初低看了此人,真是失策。
合上蕭泓的信箋,遞交還與耀輝。再大不悅,也不應損毀了好文章。
見得挑剔之極的父親都放棄找茬,本應苦惱之極的言耀輝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父親都找不出蕭泓文章中可攻擊之處,可見當初忽視了此人,着實是言家一再被牽制的主因源頭。
按照預計,江氏把控住言論,言家將以受逼迫者名義出現,以攬同情。現在確定有人指使,言家只能選擇隻字不言,免得落下乘患相攻,落井下石之名,照着目前,*將往何處去,已然不能再作*縱了,還是安穩得待着靜觀其變吧。
和耀輝所想一樣,言茂也不認爲言家有什麼資格能讓京中大人們怨懟到滅之後快的地步。
天稍近午,從東門入城三四輛馬車停在了西街珍寶齋,其上走下了十幾位秀麗女子,珍娘來了。
乘着載着楊家貨物的商船而來的珍娘此來帶來了一些侍女,也帶來了家鄉的一些消息。她們被接引進了揚州言氏父子暫居的偏深巷院落。
聽得傳報,言茂怔了怔。
看了不表示不言語的父親,言耀輝輕聲道:“快請。”
前些日從小六那裡得了明示,情知這位坦言要侍奉父親的珍娘並非是江夫人貼身侍婢這麼簡單,這幾日也終於打聽得知,珍孃的孃家杜府雖不在內城,卻也是京中有百年基業的士族。至於是不是接納她,暫且擱置,該有的禮數還是須得守的。
走出廳堂,言耀輝相迎在正堂階下。
跨進內院,款款而來的家鄉的秀麗女子們,在寂靜的院落頓時張揚起甜膩的氣息。
着了一身淺黃素衣,花信之年的珍娘在一行秀麗女子中自有一番旁人不能及的恬靜風采。在言耀輝的相迎下,邁入廳堂,向上座的言茂道着萬福,含笑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明年初您就要做祖父了,兩位少夫人都有了。”
啊!這可是個大好消息啊。
乍然得到這個消息,歡喜的祝賀聲聲響起,本不協調氣息當即就此沖淡。無疑,坦然、溫和、得體的珍娘在行止上沒有可挑剔之處。
同行而來的女子們見過了老爺、三少,留下六位,其餘的全部轉送於耀晴暫居處。
“家內一切安好,得了三少榮升禮部員外郎的喜報,揚州府有頭面的都來祝賀,義父大人歡喜之餘又有些憂心,臨行前,再三叮嚀,行事須當以安平爲要。”將所攜帶而來的一些家書呈於言茂,珍娘輕輕而語。
拆閱了家信,衆兄弟的思量之情躍然紙上,看得言耀輝心中暖洋洋的。從信中,也得知珍娘拜了楊老爺子爲義父,幫着料理家中事宜,這次來京,是擔憂着他的外公着請她前來探看的。
不好判斷父親的意思,合了家信,耀輝親自端來椅子請她落座。既然是外祖父認下的義女,那就是長輩,稱呼她爲珍姨,禮敬她爲上賓,就是理所當然了。
回以一禮,珍娘還是側立一邊。她並沒有要成爲什麼的想法,能敬奉一位值得傾心去愛慕的男子,對數十年來心緒波瀾不起的她而言,是件辛事。
風華樓中所發生的事和父兄們的煩惱顧忌皆沒有影響到扮着乖的言家小六,身爲江氏內當家,他要忙的事情很多。
人情往來,天經地義。京中貴胄公子千里迢迢往塞北祝賀他的婚事,難得來京,怎可能放棄叨嘮的時機?
抱抱被父親退還回來的小避塵之後,召集着同樣禁足的銘文,開始正式處理隨之送至的大箱子,這裡面都是給遠赴塞北小城爲祝賀他和江暮大婚的賓朋的回禮。
瞄着箱中裝裱精美的畫軸,一旁的漢子們齊齊抖動着眉峰,哎,急着上京的少夫人嫌麻煩,招着會作畫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命題畫了一些塞北風光畫,再拿去裝裱一番,配上個精美匣子,此就算作送與京城公子們的回禮了。
不看黑虎他們不忍的臉色,言家小六哼哼着,京中的大人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京官和地方衙署往來又是忌諱重重,再如何費心費力費銀子,也招不到好,何必和自己的荷包過不去。不用招呼,銘文捧來準備好的空白帖子,翻出夫人準備好的名冊準備對着抄錄。
看着這個華麗麗的回禮名冊上一個個名目,兩位服侍在一旁的老管家瞧得怔着了,給朱門大戶送禮可是件很講究的事情,一般須得都以“敬”之名,這樣不打招呼,照此一家家送“禮”?若是那些高門大戶不給面子,豈不是難堪之極。
兩位憂心忡忡的老管家的顧慮很快就被打破了。
前些日被各自家主叮囑着對江氏嚴防死守的各府家僕已然換做了另一番面孔,對送上門來的“回禮”,不但殷勤的收了下來,多半還客氣得塞了錠跑腿銀子以示好。
這樁明顯是狐假虎威逼到門上的糗事,在翹首企盼中成了一樁讓人懊惱到哭笑不得的趣事,現今,要是誰家沒被拜訪到,反倒成了很沒面子的事情了。沒辦法,未到晌午,風華樓一事已然傳得沸沸揚揚,就算再不願意,也沒人願意被不知分寸的江氏冠以“對王上的聖意污衊質疑”之名。好在,守着默契的各府都收下了回禮,永固王府亦未例外,法不責衆的心思下,各家都還算安心。
見得來自家鄉的婢女,得知珍娘從家鄉轉道來了京城,耀晴和銘文歡喜不已,稍作整理,立即往京中西街去,得好好詢問詢問在家鄉的哥哥們的現狀。
爲了今日風華樓之事端,外城巡視的禁衛軍也提高了精氣神,嚴謹得巡視四方,遠遠見得對面而來的塞北江氏男兒媳的車馬,爲首的隊長當做沒見着的,轉身領隊從另一個路口橫穿了過去。如今,京中有着默契的共識,姓言的一家子人全是禍害,想保得身家安平,就絕對別去沾染。
從另一個巷子穿了出來,瞅着遠去了的車馬,知曉些內幕的都盤算起來,在京的言家父子三人今日聚在一起,莫不是又想算計什麼?哼,一心和這樣人家攀親,蕭大公子真有膽識。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白露 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