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溼寒, 千歲寒靠在樹幹上儘量穩住身形。四周密密的花瓣上的露水沾在身上又寒又冷,倒真是映襯了他的名字。千歲寒自嘲。
不過,再冷也得忍著, 他的護體真氣怎麼也凝聚不起來。他總算知道了鬼泣的暗器果然不是這麼簡單的。那一枚牛毛細針不是不見了, 而是鑽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隨著他體內真氣遊走著, 專破他的真氣。
真氣凝聚不起來, 就根本沒有辦法把那根針逼出體外。這簡直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也所幸他想到了這麼個地方,要不然還真無處可躲。就是這裡不怎麼暖和就是了。不過,這密密麻麻的杏花花瓣可以把他的身形遮得嚴嚴實實的, 從下看上來,根本看不見躲在上面的人。
伴著身後的瀑布般的泉水聲, 千歲寒敵不過睡意漸漸地睡著了。他也真的是倦了。
花殺按照與姬無雙的約定來找晉子考, 心下不是滋味。晉子考起先並不信任花殺, 直到花殺拿出了姬無雙的摺扇。
“他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不是有危險?”晉子考拉著花殺的衣袖急切地問道。
“他沒有事,很安全。”花殺耐著性子道, “你先和我離開這裡。”
“不行,我不離開。”晉子考堅持道,撇下姬無雙一人這種事情他做不到。
花殺冷哼一聲,道:“你留在這裡只會成爲他的拖累而已。”
晉子考有哪裡好,花殺想不明白, 像這樣一個不識大體的人, 姬無雙爲什麼就看上他了呢?!
晉子考低頭, 確實如此。他什麼也不會, 憑什麼能幫到姬無雙。智不行, 勇也不行。真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晉子考只能隨花殺離開七殺教。小陸起先並不答應,被花殺以教主安危爲由, 三兩句話就把人給給說服了。
花殺身爲殺神,自然有自己的手下與渠道,秘密進出七殺教並不是難事。所以當夜天還未亮之前,晉子考人就已在七殺教之外了。
站在這個山頭上看向對面山頭的七殺教,晉子考心中百味雜陳。那地方依然瓊樓殿宇、亭臺樓閣,雲霧繚繞、仙氣嫋嫋。但此時離開的心情卻大不相同,他只是想著,他還會回來的!
殊不知,此時的花殺則是在後面看著晉子考。他捏了捏手中的瓶子,他在猶豫。
一方面是心頭之恨,一方面是姬無雙的信任。
花殺在猶豫著,他想到了姬無雙和他之間的種種,又不自禁地想到了晉子考和姬無雙之間的種種。頓時心裡翻騰起來,氣得捏緊了手中的瓶子。
心中的那股怎麼也平復不了的傷痛和恨讓花殺下了決定。
“姬無雙,對不起了,看來我要辜負你的信任了……。”花殺把目光轉向在晨曦中隱隱現出的七殺教自語道。
“什麼,你說什麼?”晉子考回身問道。花殺聲音太小,他沒有聽清。
“我說……,”花殺移步靠近一襲青衣的晉子考,道:“你會忘了姬無雙。”
話音落的同時手刀已落到晉子考的頸間,晉子考暈了過去。
花殺瓶子裡的藥灌進晉子考的嘴裡,這藥是裂封給的。名字叫做來無影散無煙。
“你不知道姬無雙是誰,你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也沒有聽過這個人。你不喜歡姬無雙,你喜歡的認識花殺,也就是我。記住了沒有?”花殺湊近晉子考耳邊說道,一遍又一遍,直到神情呆滯的晉子考自己能重複。
“我不知道姬無雙是誰,我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沒有聽過這個人……。”
“很好。”花殺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點了晉子考的睡穴。心中對姬無雙不能說沒有恨,愛得越深恨得就越濃。那入骨的恨意和妒意讓花殺做出瞭如此的決定。他想知道,當晉子考已不再愛姬無雙,姬無雙又會怎樣呢?
等人在醒過來的時候,那些想讓他忘卻的前塵往事就會來無蹤影、散去無煙了。
這就是所謂的來無影散無煙。
千歲寒醒過來是被驚醒的,差點頭一暈就摔下去了。
他雖已無法凝聚內力,但憑著多年的直覺,他還是感覺到了有人走近。難道是那些人追過來了?千歲寒稟住呼吸,早年練就了可以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不用換氣。
腳步聲近了,卻不像是來找人的樣子。更多的是閒庭信步。
千歲寒聽聲音,那人走到了樹下,在榻子上坐了下來。千歲寒知道來人的身份了,除了這裡的主人,還有誰敢大大方方地佔了主人的地盤。
千歲寒透過樹縫向下望去,果然看見罹六塵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處其裡的身形正坐在榻上,手肘支著榻扶,不知在想著什麼。
千歲寒也只敢以眼角餘光瞄著下面,因爲高手是能感覺到別人的目光的。
“千歲寒……。”
千歲寒聽見罹六塵開口叫他的名字,一倞,以爲被發現了。但想想不對,罹六塵並沒有轉過身來看向這邊,而且剛纔那句話的語氣更像是喃喃自語。
罹六塵繼而又發怒般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榻扶。
千歲寒不禁笑笑,看來那時把這教主大人氣得可真夠不輕的,到現在還在記恨著他。
千歲寒哪裡知道,罹六塵氣得不是千歲寒,他氣的是他自己。
罹六塵恨得想一掌劈了那個人,下不了手也就算了,卻又還忘不掉千歲寒的那些話。時不時地就從心裡冒出來,又把他自己給氣上一番。
你說他若不氣自己又能氣誰?
千歲寒尋思著這罹六塵要在這裡坐多久纔會離開,沒了內力,他可屏息不了多久。
忽然千歲寒又感覺到有人靠近,從眼角的餘光裡看到來人湊近罹六塵道:“稟教主,屬下已按照您的吩咐把一切都佈置好了。”
罹六塵已恢復平日裡的淡淡模樣,淡淡道:“姬無雙哪邊怎麼樣了?”
那人又道:“姬公子哪邊在按計劃行事當中,只等那些人坐不住動手了。”
“我們的安排絕不能有一點差池。”
“教主請放心,雖然那人控制了教中大部分人手,但教主的影衛足以抗衡。再加上姬公子的助力,應該不是問題。只是……。”
“只是什麼?我不希望現在才聽見不行二字。”
“不是,”來人恭敬道:“只是他們最近突然又沒了動靜。”
罹六塵道:“沒了動靜那隻可能是在醞釀一個更大的動靜。你時刻注意教中的動向。半個月後的教中的祭祀大典,將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是我我就會選在這一天動手,做得好的話還可以得到教衆的支持。”
“是,屬下明白。這人隱藏的極好,我們居然查不到一絲蛛絲馬跡。否則也不至於如此被動。”來人恨恨道。
罹六塵微微一笑道:“這樣纔有意思。”
千歲寒在樹上聽得清楚分明,心裡有了計較。看來姬無雙並沒有事,反倒是罹六塵有事。
聽他們的談話,千歲寒很輕易就把事情想了個通透。無外乎是覬覦教主之位什麼的,可據千歲寒所瞭解的,鬼泣必定是其中一員。但想想也有不通情理的地方,鬼泣既然喜歡他們教主,支持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去篡罹六塵的位置呢?
千歲寒看著罹六塵揮手讓人退下,可罹六塵自己卻還是沒動地方。
又等了一會兒,罹六塵忽然開口道:“千歲寒。”
千歲寒以爲罹六塵又在自言自語,並沒有反應過來罹六塵的語氣不一樣了。
直到罹六塵又說了句:“千公子好雅興,這麼早就在樹上賞花。”
千歲寒這才一倞,怎麼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