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學士府,不知所措的家奴散落在各個院落,或驚慌或迷茫或相互交頭接耳。外面的動靜像水波一樣很快傳遍了整個李府,沒有人知道一直以來權勢震天的大學士府,爲何被軍兵圍上了,難道鄴城發生叛亂了?魏王在鄴城,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起兵叛亂?李府周圍的百姓,已經被攔截在外,膽大的只能遠遠的在灰色的天色下觀看並交流着,膽子小的則偷偷的躲在留了道縫的門窺視。
翠閣居是李農平時商議大事的地方,此時,雖然府內已經開始混亂,但翠閣居前,依舊木樁似的釘着十個貫甲的帶劍護衛,似乎對不遠處的騷亂毫不在意。他們是昔日長期跟隨李農征戰沙場的親兵,自李農改任大學士後就充作了李農的護衛。
李農一臉蒼老的端坐在胡牀上,原本就花白的頭髮,在現在沒有帶冠下顯得尤爲突出。昔日殺伐果斷的目光,已經變得有些失神。在他的面前,站立着有些驚慌的三個兒子和一些親眷。雖然天色已經擦黑,但室內卻沒有掌燈,這讓本來就緊張的氣氛越加顯得壓抑起來。
李農聚起的目光,再次掃了掃面前雖然沒有言語卻驚慌的兒子們,最終把目光定在了最小的兒子身上:“江兒,你馬上跟着李非從府中的密道逃吧,什麼東西也不要帶。”,無力而又低沉的聲音,讓其他兩個兒子絕望的相互看了看,身子開始不由己的微微抖起來。李農有三個兒子,最小的李江只有十三歲。
“你、你讓他逃、逃哪裡去?”,李農的正妻趙氏驚慌的、擔憂的問道。
“李非!”,李農沒有理會趙氏,高聲向外喝道。一個略顯瘦弱的中年護衛,很快疾步推門進來,叉手而立。“給三公子換上家奴的衣服,馬上帶他從密道逃出去,到關中去吧。”,李農似乎又恢復到了當年帥帳點將時的威勢,眼光盯着李非。
李非沒有說話,雙膝跪下,重重的向李農磕了個頭,站起上前抄手抱起還有些傻愣愣的李江,大步走了出去。趙氏緊追了兩步,帶着哭腔跟在李非身影后喊着:“你要保護好他啊,別讓他受委屈了。”
李農看着李非的身影不見了,像是身上的力量被用完了似的,無力的軟坐在胡牀上,低聲喃喃自語:“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李農的兩個兒子,不知道父親話裡說的早知,是說這次謀反,還是當初被冉閔劫持謀反石氏。只是用眼睛看着李農。
“將軍啊,我們現在怎麼辦?”,剛剛轉會身的趙氏,眼巴巴的看着李農,連帶着兩個兒子和其餘的親眷,都把期望的目光看向了李農。
李農閉上了雙眼,表情變得麻木起來,喃喃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等吧,等着吧。”
“讓外面的人擋住那些軍士,我們也快些從密道逃吧!”,趙氏沒有聽清李農喃喃的話,又急忙上前幾步,想要用手去推李農。
李農猛的睜開了雙眼,射出的目光幾乎讓趙氏嚇的差點摔倒:“誰敢再從密道逃走,我親手斬了他!”,李農把目光又掃了一圈室內的人,看着兩個兒子躲閃且又絕望的目光,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語氣無奈的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除了密道,你們想從哪裡逃就從哪裡逃吧。”
李農的兩個兒子相繼跪下給李農磕了頭,帶着哭腔:“父親,我們走了!”,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翠閣居。其餘的親眷早在李農話音落下後,就爭先恐後的奔出了翠閣居。
趙氏帶着不解,大哭大叫着:“爲甚不讓晃兒他們也從密道逃走?你咋這麼狠心啊!……”,她的哭聲在府內開始響起的驚叫聲中,從翠閣居傳了出來。
外面本來站的樁子般的護衛,啷啷啷……,紛紛拔出了劍,留下兩個守衛在門口,其餘的有序不亂的倒退着退入了翠閣居。
手持環首刀、長矛的士卒,像從框裡倒出的豆子一樣,涌入了李府,引得府內本就惶惶不可終日的家奴們,驚叫着亂成一片。從天空看,火把把整個李府點綴成了星空一樣。
蔣幹頂盔貫甲,一身明光鎧在火把下把胸前的兩個鐵鏡反射的格外醒目。黑沉的臉色配着腰中的長劍,給人一種凶神的感覺。因爲事關重大,他必須親自到李農府,親眼看着李農被抓,才能放心。一個軍司馬匆匆奔了過來,抱拳:“將軍,已經找到反賊李農所在,軍卒不敢擅專,請將軍示下!”
蔣幹點點頭:“帶路!”,跟隨者軍司馬向翠閣居走去。
翠閣居前,一隊長矛手圍成三層,矛頭斜斜的指向門口垂劍而立的兩個護衛,經歷過沙場的氣息,很容易讓相互兩方感覺了出來,透過門口,能看到室內散列的其餘護衛,形成了一個弧形防禦,劍尖向外盯着外面。不用衝入室內,帶隊的軍司馬也很容易判斷出來室內是誰。
蔣幹看着門口的護衛,心裡嘆了口氣,提高了聲音喊道:“李將軍,請出來答話!”,和別人不同,蔣幹是曾經和李農共同戰鬥過的,拋去對魏王的忠心不說,他還是對李農很尊重的。見室內沒有動靜,蔣幹只得低沉的下令:“殺進去!”
帶隊的軍司馬一舉劍,高聲喝道:“殺進去!”
長矛手齊聲吶喊一聲:“殺!”作爲提升勇氣的口號,整齊踏步向兩個護衛逼去。雙方都是經歷過沙場的老兵,都沒有顯出任何慌亂。第一層長矛手踏到護衛前停步,齊齊的把長矛向前一突刺,作爲曾經的親兵,兩個護衛都知道此次有死無生,但沒有絲毫膽怯。雖然他們武藝都很突出,但地形實在太不利於他們了,噹噹噹幾聲兵器相交後,噗噗幾聲悶響,數杆長矛刺入了他們身內。兩個護衛硬是沒有發出一聲喊叫,軟綿綿的身體隨着長矛的抽出,癱在了地上。
解決了門前兩個護衛,長矛手們並沒有一涌而入,而是變換隊形,形成三人一組的小隊,喊着:“殺”,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