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去。”女人不耐煩的推開兒子。
三人份的晚飯被他們風捲雲殘就吃完了。
女人美滋滋的揣了錢，一邊是敢怒不敢言很不甘心的林興國，另外一面則是眼巴巴等着吃肉的兒子。
女人也只當沒看見。
“這一家子人，實在讓我歎爲觀止。”汪姐輕聲對我說。
我早已習慣林興國的無賴，倒是林興國他老婆，這個女人我接觸的少，通過今天的種種也是讓我看清了她的嘴臉。
林興國本身這樣的爛人，也別指望能娶到一個好老婆。
這樣的一對人也般配！
“沒什麼事，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林興國沒拿到錢，顯得十分沮喪，張口就說要走。
“走啊！還等啥！”女人拿到了錢，樂呵的很，迫不及待就想走。
現在的物價水平之下五十塊雖然能買不少吃的東西，但嚴格說來五十塊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倒是也從側面反應出一個問題，他們兩人的生活實在窘迫，所以看見五十塊也樂壞了。
兩人一前一後準備走，哥突然叫住他們。
“你們就這麼走了？媽呢？”
林興國頭也懶得回，“不是有你在呢啊！”
他說完就走，吃定了哥不會跟他鬧，反正這麼多年了，他和媽不都是一直這麼欺負哥過來的，雖然這幾年哥和家裡走的遠了，過年也不忘買了年貨回去看他們。
在林興國心裡，他是從來不把我哥當哥看的。
從他懶散的語氣和不屑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你給我站住！”
我們都沒想到哥會擺出這麼強硬的一面，他說完，從病牀那邊繞到門口，一臉的嚴肅，隱隱透出讓人震懾的威嚴，“媽這輩子就算對不起所有人，對你林興國也是仁至義盡，拿出你的良心來，好好陪陪媽。”
林興國反手指着哥，“咋的，你姓孫的還真當自己是我哥了，別忘了，你姓孫，我姓林，我林興國想幹啥還輪不到你孫建國來指手劃腳，我就要走，你攔一個試試！”
他喉嚨喊的特大聲，神色兇狠瞪着哥。
哥絲毫不讓，“我讓你留下！醫生說媽時間已經不多了，她最疼你，你留下送她最後一程。”
聽到哥的話，我都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去看病牀上的媽。
之前只是聽說她情況不好，原來是已經不行了嗎？
在前世的記憶中，媽的身體雖然不至於特別好，但至少不痛不癢的活着，甚至當我凍死在天橋底下，她還活的好好的。
這一世，她竟然在這個時候就不行了？
哥今年三十歲，媽不過才五十出頭，連六十歲都沒活滿。
我實在是驚訝的很。
“你說媽她、她不行了？”林興國陡然提高了聲音，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病牀。
“醫生是這麼說的，本來我打算給她轉院，不過醫生告訴我沒什麼必要，她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身體支撐不了了。”
哥這麼說還是希望讓林興國動容，讓他留在醫院。
而林興國盯着媽足足有半分鐘，突然驚慌的收回視線，連連擺手，嘴裡喊道：“她死就死了，我、我要回家！”
“就是，她活着的時候也沒給我們啥好處，咋的死了還想訛我們給她辦喪事啊，可拉倒吧！”林興國她老婆一張吝嗇臉，拽了林興國一把，兩人擠出病房，頭也不回的走了。
哥滿臉的失望。
病牀上，媽昏睡着，病房裡靜悄悄的，我走到哥旁邊，輕聲問他，“她年紀還輕，怎麼就突然病的這麼嚴重？”
哥似乎嘆了口氣，語氣沉重，“記得之前媽裝病騙我們回來那次嗎，她幾天沒吃東西，把身體底子弄壞了，這幾年又要伺候着林興國一家三口，起早貪黑的幹活，吃的都是點剩飯剩菜，根本沒營養，時間一長，身體就撐不住了。”
我忍不住側頭，這會細細看去，媽靜靜的躺在牀上，眼窩深陷，只有兩塊臉頰凸起，幹皺的皮包着骨頭。
“哥，你難過嗎？”我看不慣媽，但知道她就要死了，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解脫，又像是遺憾。
哥也沉默了會，則說：“剛知道消息時我還挺難過的，媽今年才五十五，六十都沒滿，走的太早了，可換個角度想，她就算活着也是做牛做馬的伺候林興國他們一家，倒不如早點走了，也是種解脫。”
我看到哥眼睛裡的悲傷，頓時也說不出話。
病房裡靜悄悄的，我們兩靜靜看着病牀上的媽，她這一生的過的也是苦，現在村裡多少人家都蓋起了樓房，大家的條件都好了起來。
只有她，跟着心愛的兒子，做牛做馬，當真是一天福也沒有享受到。
“你覺得她會後悔嗎？後悔那麼對我們，後悔把林興國寵成一個垃圾。”
這麼多年了，這何嘗不是我心裡的一個死結，我那麼渴望得到母愛，因爲得不到，所以後來說服了自己說不稀罕。
可真正到了這一步，我就想知道媽是不是後悔，如果她對我好一點，我一定會孝順她，吃的好穿的好，好好調理身體，她還能再活幾十年。
哥搖頭，似乎想說不知道，突然激動的看着病牀，我立即看過去，媽的睫毛抖了抖，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個當下，我竟然有些緊張。
媽的目光渾濁，先看向哥，然後是我，突然就變得焦急起來，“興國呢，興國咋不在，我、我這是在哪，現在啥時間了，他那個老婆懶的像豬，我得趕緊給他煮晚飯，不能餓着了他。”
她掙扎着坐起來，因爲身體沒力氣支撐，很快又摔回病牀，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坐起來，她開始急了。
“你們兩個蠢東西，趕緊扶我起來啊，還愣着幹啥！”
我就這麼愣愣的看着她，預想中她的氣急敗壞或者後悔什麼都沒有。
她還是那個李月娥，心裡只有一個小兒子林興國，我和哥在她眼裡或許還不如兩條狗。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哥彎下腰，“你現在在醫院，醫生說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別操心林興國了，他已經長大了，該學會照顧自己。”
“放屁！”沒等哥說完，媽就迫不及待打斷了他，“啥長大了，在我眼裡，興國永遠是我兒子，我只要活着一天，就要照顧他一天，少廢話，趕緊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