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校穿着黑色的羊絨大衣,褲子也是黑的,皮鞋上面粘了灰,看起來風塵僕僕,整個人瘦了一圈,兩頰凹陷,卻也顯得整張臉更加輪廓分明。
只不過他此刻的眼神卻是灰暗,像是蒙了一層薄霧。
但當他看見我時,薄霧褪去,眸光又亮了起來。
“靜兒,我回來了!”
我怔怔望着他,眼睛酸酸的。
回來了!
人是回來了,可早就物是人非了!
“那你們先聊,我去看看徐來。”爺爺往樓上走。
我也回過神來,目光從陳校身上收回來,轉身往沙發那邊走,“你舅舅來過,他說你會過來一趟,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陳校還站在門口,解釋說:“我和舅舅一塊回的京城。”
“坐吧!”我指指對面的沙發,讓阿姨把桌上的茶杯收了,換兩杯新的過來。
剛剛陸然說了那麼多話,我也仔細想過,在陸婉身上發生的事是個悲劇,我雖然還是無法原諒她,但總不至於還因此遷怒到陳校身上。
攤上那樣一個媽,他能有什麼辦法?
陳校拘謹的坐下,目光盯着我,似乎藏着某種深切的慾念。
我拿起茶杯,藉以避開:“你媽媽的事……陸然都跟我說了,我沒想到你能這麼做,你心裡應該也挺難受的吧!”
陳校笑了,笑容慘淡,“嗯,是我害死了她。”
如果沒有白薇薇那場戲,陸婉應該還能多活個把月吧。
只不過那個把月,她必然也不會消停,沒了白薇薇,她還能找其他人,然後繼續折騰身邊的人,只要她一天不死,這種折騰就不會停。
對陳校來說,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我喝了口茶,嘴裡澀澀的。
陳校還是悶悶的,又不說話,我實在弄不懂他想做什麼,索性定定心心喝茶,和陳校在一塊,什麼事都是我在說,他在聽。
現在分開了,我也沒什麼想說的。
茶喝了半杯,我眼角餘光掃到陳校的手動了動,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什麼東西。
我隱約瞧見一片綠色,陳校猛地站起來,沒等我把茶杯放下,眼前一片黑影襲來,陳校已經站在我面前,他手裡緊緊攥着那兩本離婚證。
“怎麼……”
當初那離婚證被我甩在陸婉的牀上,我一本都沒拿。
現在兩本都在陳校手裡,看來是他收了起來。
這東西我不是那麼想看見,好像總是在提醒我有一段多麼失敗的婚姻。
陳校卻激動的舉着離婚證,還翻開了給我看,“靜兒,你仔細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離婚證?
難道多看幾次它就不是離婚證了?
“夠了!”陳校一再把離婚證湊到我面前,我終於怒了,一把打掉兩本離婚證,“我有眼睛知道這是離婚證,你還想讓我看什麼?你非要看見我不痛快是不是?”
我以爲這麼說總能讓陳校放棄了,不管怎麼樣夫妻一場,就算離了婚,他也不應該這麼逼我。
但陳校竟然還笑了,突然一把抱住我,“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我推他:“少自作多情,我現在看見你就來氣,你最好趕緊給我滾,別讓我拿掃帚趕你!”
沒事總拿着離婚證來刺激我,他真當我就那麼好說話!
陳校非但沒放開我,還低低的笑了,灼熱的呼吸噴在我頭頂,癢癢的。
也讓我更加惱羞成怒。
趕在我暴走之前,陳校卻突然鬆開了手。
我憤憤的,氣不打一處來。
只看陳校又跑過去把兩本離婚證撿起來,再次翻開了湊到我面前,“你仔細看看。”
“不要!”
我情緒激動,陳校一手握着結婚證,騰出一隻手抱着我,“你呀,讓你看不看,非要逼我說出來是不是,那你一定要仔細聽好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覺得他只是故弄玄虛罷了,轉開臉,不想聽也不想看。
耳邊是陳校的嘆氣聲,下一秒,他突然大聲說:“離婚證是假的!”
“什麼?”我看了眼笑嘻嘻的陳校,一把將兩本離婚證搶過來。
沒問題啊,哪裡有問題,姓名沒問題,出生日期也沒問題,照片也沒問題,憑什麼說是假的?
“還沒發現嗎?”陳校的手指向照片那裡。
照片是臨時匆忙拍的,我和陳校臉色都不好,但既然是離婚證,總不能還和結婚證一樣笑嘻嘻的吧!
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不對。
“你呀,一看就沒好好看過我們的結婚證,想當初我們剛結婚領證那會,我都會偷偷把結婚證拿出來看了又看,就算到現在,我還能背出我們結婚證上的字號。”
我一愣,瞪他一眼,“你就編吧!”
反正結婚證都沒了,隨便他怎麼編都行。
陳校還真的煞有介事背了一串數字出來,反正我是沒記住,所以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怎麼樣,信了吧?”陳校把離婚證拿回去,指着照片的地方對我說:“你看這裡,不管是結婚證還是離婚證,都要敲國家民政局的鋼印,才說明是國家法律認可的,我們這兩本都沒有!”
我將信將疑,把兩本離婚證都翻開看了,結果還真的沒看到鋼印。
“怎麼會這樣?”
那天我明明和陳校一塊去了民政局,拍了照片還填了表。
當時我接了個酒店打來的電話,等我再回去時,陳校已經拿了兩本離婚證,她遞給我一本,我隨手放在提包,後來到了醫院就把離婚證甩給陸婉。
我根本沒有打開細看過。
本來就是,誰會去看讓自己傷心難過的東西?
“是假的?”
陳校看了我一眼,把離婚證丟在茶几上,又從口袋裡摸出兩本紅色的結婚證,“這個纔是真的。”
我怔怔看着他,覺得自己大概是魔障了,一把將結婚證翻開,仔仔細細看了遍內頁,照片上面有民政局的鋼印,這兩張結婚證是真的。
“這……”我都懵了。
陳校抱着我,目光也落在兩本結婚證上,“是舅舅找人幫的忙,當時徐來的情況太危險,我們只有這個辦法。”
我看着兩本結婚證,又去看地上的離婚證,又哭又笑,掄起拳頭就朝陳校胸口打,“這樣騙我你很開心是不是?”
爲了這事,我心裡難受了多久啊!
陳校由着我發泄,目光愛憐,等我發泄完了,他伸手抱住我,感嘆一樣呢喃:“傻,我怎麼捨得和你離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