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初挽心裡很是喜歡, 竟然平添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這種印象是全方面,因爲上輩子的既定印象, 也因爲各方面他確實心性比自己要成熟。
不過現在,兩個人幾年夫妻, 好像逐漸合拍,他偶爾也會顯得幼稚, 而她也會在他面前擺譜。
或許是因爲這個的緣故, 等進了療養院, 安置好後,陸守儼給她倒茶水, 給她拿果汁, 又給她找吃的, 她略作洗漱,卻開始對他進行思想教育了。
“反正你永遠要記住,有些東西, 你是不能碰的, 別人可以, 你不可以。這不光是我不要你碰,還因爲你的前途, 很多人都是一時鬆懈, 就此被人找到突破口, 從此步入深淵, 再難抽身。”
陸守儼正將一塊雞蛋糕遞到她手中,聽到這話, 也是眼神異樣:“挽挽,你說的這些話, 怎麼特別像爸的語氣呢?”
初挽聽着,也是怔了下,她想了想自己說的,確實有些像陸老爺子。
她一時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說明我說得是對的嘛!”
雖然他這個人覺悟很高,各方面都立得正行得端,但誰知道呢,萬一呢,所以還是得多說說。
陸守儼挽脣笑,眸中溫柔:“我心裡有數,我也對這些沒興趣,這個你放心。”
初挽也覺得自己說得差不多了,喝了口水,吃了他遞上來的雞蛋糕,便衝他伸出手,歪頭道:“好了,我要抱抱。”
等初挽出門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陸守儼帶着初挽過去食堂吃的。
不得不說,這療養院風景相當不錯,食堂飯菜也都是頂尖好的,各樣菜系齊全,各樣海鮮應有盡有。
這時候還早,食堂沒幾個人,兩個人隨便拿了一些。
初挽想吃螃蟹,陸守儼一口氣給初挽剝了四五隻,挑最嫩的肉給她吃。
初挽吃得滿嘴鮮:“應該早點來。”
陸守儼:“我說讓你來,你還不太願意呢。”
初挽:“當時沒想到螃蟹這一茬。”
他聲音溫醇好聽,初挽便放軟了語調,哄道:“當然是爲了你。”
陸守儼低聲道:“這也幸虧鶴兮過去新疆了,不然你肯定留北京招待人家。”
初挽:“這怎麼能比呢?”
陸守儼將剝開的新鮮蟹肉給她放碗裡,問:“怎麼不能比?”
初挽一口吞下海鮮,鮮得她心滿意足。
她嚥下後,喝了口水,才道:“沒有誰能和你比。”
陸守儼:“這還差不多。”
這麼說着,食堂陸續來人了,大部分都是陸守儼單位的,年紀都比陸守儼大一截,看得出全都是領導級別的。
他們見到陸守儼身邊的初挽,也都認出來了,難免打趣幾句,又說明天不用開會,讓陸守儼帶着初挽四處玩玩。
最後還感慨着來一句:年輕真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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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守儼很早就把初挽給提溜起來,帶她過去山海關看日出。
可憐初挽困得打哈欠流淚的,差點後悔過來秦市。
不過好在,站在那碣石道上,北望燕山,南觀渤海,在那巍巍長城遼闊雄關之上,俯瞰蒼茫四野,看遠處一輪紅日自海平面冉冉升起,那磅礴氣勢直擊人心,那是筆墨難以形容的雄渾和瑰麗。
看過日出,陸守儼給她嘴裡餵了些吃的,便帶着她過去逛老城區了,反正有司機開車,去哪兒都方便。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一眼看過去,在電線杆子和拉扯的電線間,可以看到各種廣告牌子,皮衣翻新、綜合商店以及美髮廳等,洋溢着改革開放的熱騰勁兒。
這邊房屋高低錯落,大多是低矮破舊的房屋,偶爾有一兩座兩層小樓,飛檐斗拱間也是滄桑斑駁,一眼看去,那就是天下第一關古鎮的歷史。
他們這輛車子是京牌,如果去別處會很顯眼,不過好在這裡的人都見怪不怪了。
初挽坐在車子裡看外面,正好看到一個攤子在賣豆腐腦,剛出鍋的,白生生的熱豆腐淋上新鮮濃郁的滷汁,看得人直流口水,旁邊更是了熱滋滋冒油的炸油條。
初挽扯了扯陸守儼的袖口:“我要吃。”
陸守儼:“我們現在下去,肯定被人家圍觀,我去買點,回頭咱們去前面景點找個地方坐着吃?”
初挽猛點頭:“那你去給我買。”
陸守儼笑,低聲在她耳邊說:“饞貓一隻。”
說着便下了車,過去買了。
周圍都是人,他已經儘量低調了,不過他的穿着還是引起周圍人的關注,有幾個正大口呼嚕吃着豆腐腦的都擡眼看,還有人小聲討論,指指點點,初挽聽到一句,他們猜陸守儼是“北京來的領導”,不過又說“領導怎麼也來吃這個”。
陸守儼上了車後,道:“以後還是讓小趙去買吧。”
前面一直保持沉默的小趙忙點頭:“對對對,下次我去買。”
兩個人很快找到一處亭子,坐下來,吃了豆腐腦,吃了油條,那豆腐腦果然如她預料的好吃,豆腐滑軟,滷汁濃香,吃得人不住嘴。
不過那油條不好吃,裡面有一股哈喇味兒,看來以後這種需要用油的還是吃食堂或者自己炸吧。
吃飽喝足後,兩個人隨便在附近逛了逛,又過去老天橋市場。
這老天橋市場是有些年月的古玩市場了,他們過去的時候就見四處都是人,全都擠在那攤子前。
初挽大致看了看,這邊的古玩除了具有河北古玩的普遍特徵外,比如包括金石類和瓷器大熱門,還有一些石器,算是這裡的特色了。
一則陸守儼身份問題不好久留,二則這邊也沒什麼特別讓初挽感興趣的,現在假貨遍地都是,大開門精品越來越難淘。
不過初挽到底淘到一塊戰國羊脂玉,還有十幾個明朝銅錢。
她還另外買了一些黑陶片,那都是紋理粗糙的,看樣子是新石器時代的,這種價格特別便宜,十幾塊錢一塊,初挽隨意買了十塊,想着回去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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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這麼一整天,也算是滿載而歸,不過第二天陸守儼就忙起來了,去開會,討論會,中午飯據說都沒顧上吃,都是食堂單獨用提盒給送過去會議室的。
至於初挽,他更是顧不上了。
初挽便自己四處瞎逛逛,沒有他陪着倒是更自在了,她自己隨便穿點家常衣服,混到人堆裡,一般人都認不出來。
不過陸守儼卻不太放心,開始說要找警衛員陪着初挽一起,初挽哪裡肯。
撿漏撿漏,能撿到什麼就是什麼,就是玩個隨行,還得有個人一直盯着?那還玩什麼?
她這麼堅持,陸守儼也沒辦法,只能隨她,不過一再叮囑,有什麼事記得給他打電話,反正她現在有大哥大,打電話方便。
初挽自然一疊聲答應。
其實秦市治安方面非常好,這裡除了幹休所還有各家的療養院,這些療養院現在還沒市場化,過來的都是四九城大單位的,那些非法分子也知道最好別在這裡惹事。
說白了,萬一惹到不該惹的,吃不了兜着走。
沒了陸守儼盯着,她自由自在,東跑西跑的,今天買點這個,明天買點那個,連着兩天,倒是收穫頗豐。
因爲她打算從秦市直接過去深圳,這些東西她自然都不帶着,就打包扔給陸守儼,讓他回京的時候幫她安置好。
安置好這些,她也不往外跑了,就懶懶地呆在這邊的招待所,出去玩玩沙子散散步,中午去他們食堂吃海鮮。
這邊海鮮可不只螃蟹,其它各樣海鮮菜都有,初挽中午吃了晚上吃,什麼炸溜子蟹、爆原汁海螺、紅燜栗子魚和繡球海貝等,這裡食材都是最上等的,廚子手藝也到家,吃得初挽恨不得住這裡了。
特別是晚上時候,這羣領導們都加班開會,新鮮的好菜還得送過去,食堂竟然就那麼幾個人,她倒是能吃個暢快。
有時候陸守儼太忙,晚上還在開會討論方案,她就拿着大哥大打電話。
楊瑞常已經和孫二爺把那家店鋪聊下來了,價格竟然還算不錯,楊瑞常詳細給她彙報了,她特意關注幾個可能被坑的地方,楊瑞常都完美避過了。
可以說,這位楊瑞常雖然平時看着木訥沉悶,不是什麼機靈人,但其實是個相當細心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加以培養,將來獨當一面不成問題。
畢竟他上輩子可是爲關敞幹活的人,是關敞手底下數得着的。
初挽又叮囑了一番,這店鋪盤下來後,先進行裝修,至於如何裝修,可以多看看,她也把目前自己屬意的設計都說給他,讓他找好的設計人員幫着把關。
她還給錢經理打了電話,看上去錢經理心思已經有些活動了,不過從國營文物商店退下來到底需要考慮得太多,他也想對初挽這邊的情況再瞭解瞭解。
初挽見此,也說起自己在琉璃廠的店鋪,以及對他的規劃。
琉璃廠那家古玩店是要給楊瑞常來做的,但是後面她還要在別處開店,大量收貨等,這些都需要人去做,而錢經理之前在國營商店的經歷就很合適。
兩個人也詳細談了以後的報酬分成等,錢經理自然也看出,這待遇算是相當優厚了,顯然錢經理已經心動了,最後也表示先進行停薪留職的手續。
其實初挽對於錢經理還有別的想法,她如果大規模購置一些地產,總需要人來經營,到時候如果易鐵生依然需要經營景德鎮的陶瓷廠,估計這些就得錢經理來做。
不過這些還太遠,一時半刻不好提什麼,只能從長計議了。
初挽又和易鐵生聯繫,瞭解了景德鎮瓷窯的整合情況,易鐵生做事她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和他說了說自己打算去深圳買地皮的事。
這麼打了一圈電話後,初挽也聯繫上了刀鶴兮。
他已經到了新疆,工廠的麻煩都處理差不多了,考慮再過幾天就離開。
對於這個,刀鶴兮道:“這次守儼幫了大忙,他最近是不是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麻煩你先替我說聲謝謝。”
初挽:“沒什麼,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就是了。”
掛上電話後,初挽懶懶地躺靠在沙發上,正好看到旁邊辦公桌上的筆記本。
他好像開心用的記事本,眼下這本紅色硬塑封筆記本是日常記一些雜事的。
她拿過來,隨手翻着,裡面記錄了一些會議時間,以及一些零散的備忘錄,比如什麼同志兒子下個月結婚,什麼同志需要回北京後聯絡下,甚至還記錄了早上要記得拿一瓶牛奶給她留着,這樣臨睡前可以給她喝。
很細緻,也很瑣碎。
她很隨意地翻看着,午後的陽光細碎清淡,自窗櫺灑落在筆記本上,筆記本上男人的字跡便格外鮮明生動,竟是見字如人。
初挽微合上眼睛,只覺得整個人都籠罩在豐沛的陽光中,柔柔暖暖的。
這個男人總是足夠細心妥帖,也足夠包容寵愛。
其實對於刀鶴兮,在她那樣放話後,他肯定是有些泛酸的,但他也明白自己對刀鶴兮的擔心,所以還是儘可能幫刀鶴兮解決問題。
新疆那邊的事情,他都沒和自己提過,也沒細說他怎麼處理的。
等她問起來的時候,他潤物細無聲,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
也許是秦市的天氣實在是暖融舒服,也許是這裡沒什麼紛雜俗世攪擾,陸守儼除了開會,其實時候都陪在她身邊,兩個人也會在傍晚時候一起漫步在沙灘上。
那天初挽牽着他的手道:“以後我們年紀大了,就過來這裡住吧,就我們兩個。”
陸守儼聽這話,微側首,笑道:“好,每天陪你散步,曬太陽。”
初挽看過去,陽光落在他眼睛裡,他眼中都是溫柔。
她突然便有些鼻子發酸,輕握着他的手,道:“謝謝你。”
陸守儼微挑眉:“這是怎麼了?竟然對我說謝謝了?”
初挽有些不自在,掩飾性地揉了揉鼻子,之後才悶悶地說:“就是覺得你好嘛,你對我最好了。”
陸守儼笑道;“這是不捨得離開,要哭鼻子嗎?”
說好的她明天就要離開,過去深圳。
初挽便小聲埋怨道:“你又不能陪我去……我想讓你陪着。”
陸守儼握着她的手,低首看着她,笑意便逐漸收斂。
他溫聲哄道:“乖,挽挽不哭。”
他這一說,她突然眼淚就落下來了。
陸守儼看看附近,這時候沒人過來這一片,且有旁邊的防汛屋遮擋着。
他便攬住她的腰,擡手幫她擦拭眼淚,低聲哄着:“回國後,我確實太忙了,沒時間多陪你,等這次忙完了,就一直留在北京,應該能按時下班,以後每天晚上都陪你吃晚飯。”
初挽:“嗯……”
其實本來沒什麼,在這裡玩得高高興興的。
況且只是分別幾天而已,她竟然爲了這個抹眼淚,多少有些丟人。
就是剛纔,突然情緒上來了,對他依戀起來,不捨得,恨不得一直和他偎依着。
她也有些羞愧,便低着頭小聲說:“其實沒什麼事,你別多想,我就是不捨得你。”
陸守儼聽她這麼說,捧着她的臉,俯首仔細端詳着,之後又認真親她眼睛:“知道,我也不捨得你,就是因爲想你,才讓你過來。其實讓你過來,我怕耽誤你的事。”
初挽趴伏在他懷裡,嗅着他溫醇清爽的氣息,竟覺得自己有些貪,恨不得永遠這麼被他抱着纔好呢。
她低聲嘟噥道:“以後不許你多想什麼。”
陸守儼:“嗯?”
初挽紮在他懷裡,想了一會,才低聲道:“這個世上,我在別人面前都是初挽,只有在你面前可以做挽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