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 滿屋的寂寥。
李眉甩開腳上的束縛,頓了頓,又低頭把歪倒的鞋子擺正, 習慣了, 再怎麼放縱, 也會把偏離的事情導回正軌。
廚房裡還煨着湯, 李眉舀了一碗, 剛纔只顧着對人,餐桌上的東西鮮少落肚,胃裡還是空的, 總要找些什麼填滿它。
邊吃,腦子又轉個不停, 韓放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必定還會在她要的東西上添加許多的麻煩, 這些倒是沒什麼,只是, 要是那麻煩延伸到裴晉冉的身上,定是她不願待見的,這一點,該提醒裴晉冉好好提防。
夜漸深,裴晉冉還沒到家, 她走到門廊處, 想把燈光再調暗些, 只要淡淡的光影就行, 回家的人, 在乎的不過是有沒有燈,太亮反而沒有安全感。
門外, 風吹樹搖曳,暈黃的燈光透過枝頭倒影在地上,像是光與影在捉迷藏,她一時看得入迷,索性裹緊了身上的衣物,靠在牆邊坐下,怔證地發起呆來。
夜越深,門前射進來的燈光喚回了她的神志,她傻傻地站起,逆着光,朝光影深處的人微笑。裴晉冉下得車來,急步上前,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在她的頸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等我嗎?風大,怎麼不在屋裡等?”
呼吸間,厚重的酒氣薰得李眉皺起了眉頭,被他桎梏,又動彈不得,推開他的臉,先與司機頷首點頭,又朝他說:
“順便而已,下次再帶着一身的酒氣晚歸,大棒伺候!”
他“嘿嘿”地笑開,一點一點地把她重新按回自己的懷裡,竟是不再說話,滿足於緊緊的擁抱。
李眉也安靜了下來,菸酒的味道讓她僵硬着身體,精神卻在他的擁抱下漸漸渙散,夜深了,勞累了一天的身心,總算找到安歇的角落。
又站了一會兒,李眉讓風吹得瑟縮起來、不由地打了個噴嚏,他沉悶地笑起,胸膛一震一震的,斜視她的表情讓她惱怒起來,嗔了他一眼,發狠推開他的擁抱,徑直朝樓上走去。他跟在身後,亦步亦趨,保持一臂之距離,像是一場無聲的角力。
關上門,裴晉冉一舉手,又把她拉回懷裡,那佈滿酒味的吻便蓋頭而下,她自然掙扎起來。只是,左右輾轉也難躲開他的追逐,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稍稍拉開了距離,他的額頭抵着她的,眼睛閃閃發亮。李眉的手順着他的喉結往下滑,聲音沙啞,道:
“去洗澡。”
他的眼裡突現璀璨,壞笑提議:
“一起。”
李眉蹙起眉頭,很快又鬆開,羞怯地笑着,極近誘惑地說:
“你去放水,我幫你找衣服。”
他盯着她看,一時讓她以爲他已看透了她的小伎倆,剛想說些什麼之際,他卻鬆手道:
“好。”
李眉也鬆了一口氣,含羞地再看他一眼,便推着他進了浴室,“砰”地替他關上門,低低笑了一記。快手把他的貼身衣物找了出來、放置在牀上,又匆忙抓起自己的衣服,到客房梳洗。
按往常的習慣,她的速度自然比不得裴晉冉。但今晚,是想看他出糗的,她快速地洗了個戰鬥澡,又躡手躡腳地回了臥室……裴晉冉卻還在浴室裡!
裡邊太過安靜,李眉不大放心地又靠前一步,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還是沒聽到什麼聲音。她頓感心慌,今晚,他似乎喝了很多酒。她急忙推門而進,浴缸裡,他似乎已睡着。她遲疑了一下,半是試探地叫了他幾聲,見他沒有回答,越發大聲地喊了起來。他卻還沒反應,無奈,李眉只得上前,手剛搭上他的手臂,突然被他反手抓住,一手又伸出來,攬過她的腰,朗笑,道:
“兵不厭詐。我贏了。”
邊說、不顧她的尖叫,邊把她拉進浴缸裡,讓她半依在他的胸前,眯起的眼睛打量她,還動了動鼻翼,開起了玩笑:
“再遠的距離,我也能聞到我家財迷的味道。”
李眉推了他一把,嗔他一記,說:
“什麼味道?說什麼女人香、男人味的,我怎麼從來沒發覺?倒是常聞你的菸酒味!”
他皺皺眉,搖指嘆息:
“沒發覺?那是爲夫的失職。”
他停了下,又看着她,遲疑地問起:
“剛纔,我是不是聽到你的抱怨?”
李眉橫了他一眼,不作聲地把身子浸進水裡,天冷,沾溼的身子容易發冷。
“以後會注意的。”
他的手一直在與她的衣物做戰,李眉一手拍開他,狠聲道:
“做什麼呢!”
他無辜地舉高了手,委屈地辯解:
“溼的衣服還穿在身上,容易感冒。”
李眉橫着他,掙扎着從浴缸裡爬了出來,渾身溼答答地,走到鏡子前,又是惱怒地回瞪他一眼。他便悄然閉上眼睛,嘴裡還嘟嚷着:
“非禮勿視。”
李眉再瞪他,他只好扭扭捏捏地轉了個身,背朝她,油然一嘆:
“這也信不過。”
李眉纔不理他,迅速地脫去衣服,裹了一條大毛巾便從浴室裡逃了出來。她剛跳上牀,裴晉冉也裹着一條毛巾出來了,他斂眉垂目,站在牀前,道:
“我的衣服……想看就說嗎,我又不像你那樣小氣。”
是想羞怯地說話吧?他的一手還按在毛巾的打結處,作勢要解開來,李眉忙神手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可是,他又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一個勁地勾掃着她的掌心,嘴角的笑,更讓她“騰”地從牀上坐了起來,一個用力,竟是把他從推坐在地板上。她一楞,轉身趴在牀沿,着急地看向他,就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誤傷了他。他卻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附身趴在牀邊,與她對視:
“我的小財迷,越來越懂得房中情趣了。”
李眉一時啞然,又不甘被嘲笑,只好狠很地又白了他一眼,躺回自己的位置,不作聲響,打算以沉默對抗他的一再調戲。
他也躺了上來,溼漉漉的頭髮便要沾染在枕頭上,李眉又是猛翻白眼,抽走了他的枕頭,推着他坐起,少不得又爲他服務一番。
他倒好,半眯起眼睛,做享受樣。李眉輕揉地搓着他的頭髮,突然“啊”了一聲,惹得他也瞪大了眼睛回望。
“給你準備了湯,倒是給忘了。”
她輕咬嘴脣,懊惱着自己的大意,剛纔自己還先舀了一些,怎麼一見他,就給忘!不加節制的菸酒總會虧損着他的精力,他的身體又虛弱,怎麼能一再忽視調養?
裴晉冉站了起來,安慰她:
“我下去喝。”
李眉依着他站起,把他又按坐了下來,道:
“我去拿。你先躺着。”
每天奔勞在外,回家,就不要苛求他的體貼了,有時候,她也能夠得上賢惠的標準了!
一番折騰,離天亮已不晚。躺在牀上的兩人,卻都毫無睡意。
李眉翻了個身,臉朝他,說起了與韓放的見面,對他竟然放棄了他宣稱的最愛不解。裴晉冉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兀自笑開。
“韓家是承包高速公路起的家,這種家庭對媳婦的選擇考量不多,寡言是首選。天使不合格。”
可是,韓放又不接觸他家的生意,他現在自己的生意不做得好好的嗎!
“傻姑娘!”
裴晉冉一手撫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揉捏着她的臉頰:
“聽說,天使給他惹了不少的麻煩。今晚酒席間,南邊來的商戶聊了些他們年前的商務酒會。據說,天使在那酒會上秀了她的手鐲,還特別強調是韓家的哪一位世交送的,剛好那一位世交牽扯到了你父親這一樁案件,麻煩大着呢!這不火上加油嗎!”
所以,他現在要丟了這包袱,找一個從來不給他出狀況的女人回家暖牀嗎?爲她達成目的,是不是,也因爲這世交已經曝露在世人的眼前,只能捨棄藉以保帥呢?
韓放,安的是什麼心?
“管他是什麼,與我們無關。”
裴晉冉擁她入懷,輕拍着她的後背,呢喃着:
“睡吧。”
枕邊的呼吸漸漸平穩,夜,便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