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娃,你不會是還沒清醒過來,哈哈,你看別人早就出來了。
”
那雙手還攙扶在自己的身上,善意的動作,奇異乖張的語氣,金小曲一回頭就看見驢兒幸災樂禍的臉,頓時血氣上涌,眼角耷拉下來。
“說了要叫金姐姐,再沒大沒小當心我讓道畢仙師收拾你!”
“不要啊!千萬不能讓道畢知道!”
一雙大眼驀地瞪大,驢兒立馬委頓下來,半年時間了,因爲每日都要修煉,他的皮膚黝黑了不少,沒有以前清秀了,而且還極怕了道畢,金小曲只是隨便說了幾句,他的眼睛就瞟向身後,好像生怕那裡會憑空冒出個人來。
“不說就不說,我們暫且迴避!”
前方人頭攢動,人聲一響起,金小曲就瞟見一塊黑色的衣角出現在大殿拐角處,還沒等人出現,她就連拖帶拽的拉着驢兒急急往後退,一直等到人羣的最後面,才尋了個角落蹲下來。
“金姐姐,你怎麼還是那麼怕神君啊?”
看了眼姍姍來遲的奈天神君,驢兒再一次發表疑惑,他本來是想趁機揶揄她幾句,說完卻見金小曲雙目含水,耳根子紅得幾乎能滴下血來。
“你給我老老實實蹲着,先說說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前面都是各色衣衫飄動,看不見那人,金小曲才能鬆口氣說話。不知爲什麼,剛纔自己瞥見炎離時還沒有這麼大的反應,反倒是看見奈天,她簡直緊張得心跳出來了。
“剛纔我正跟道畢老兒一起,他說最近山中事務繁多,要我等好生修煉,另外他叫我這幾日苦練化形術,說不要讓那些前來觀戰的仙家知道山裡還養着頭驢子,小瞧了咱們執神山。”
“等等,我哪是問你這些?”呆驢就是呆驢,盡會浪費時間,才一會兒功夫,奈天就已經到神座上了,斂目低頭向下看來,“我是問剛纔的白霧,你再不說重點,我就只能去找道畢仙師了!”
“說!我馬上說!剛纔的白霧是神君佈下的試練,聽說叫做什麼三重劫,霧氣進來之後,所有的人都入了障。我不知道其他人都看見了什麼,但我在霧裡遇到了三個人,你,果老,還有紅巧,你們在霧裡待我極好,要求我留下來,但要不是話語之間出現破綻,恐怕我也難逃一劫了。等我破劫之後,這裡還有許多人沒有醒來,大家坐在地上,我在最後面找到了你,你一開始也是一動不動,後來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忽然間就趴到地上,眼睛也睜開了。”
驢兒一口氣說完,金小曲一開始默默的聽着,到後來眉頭也擰了起來。原來自己剛纔折騰了一大圈,到頭來其實一直在入定,而她幻境裡遇到的人也很奇怪,炎離,湘子,居然還會有奈天。
“金小曲,在想什麼呢?看前面,你說神君是不是在看咱們?”
驢兒心思單純,只當這是一場純粹的試練,金小曲被他突然冒出來的話弄得心中大驚,情不自禁的向前看去。
結果一擡頭就對上一雙漆黑髮亮的眼,與幻境裡不能視物的樣子完全不同,奈天整個人都像變了樣子。在幻境裡,因爲心口的黑色印記,他顯得無助而冷漠,可現在,也不知因爲是不是人多了,他居然勾起了一絲微笑,只不過這笑容在她眼中驀然放大,變得詭異難測起來。
“金小曲,怎麼回事,他怎麼走下來了?”
“我知道,你別出聲。”驢兒終於也看出點什麼,開始有些緊張,金小曲一直不敢再擡頭,但只是聽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也知道有人走下殿來了,
“說不定不是來找咱們的……”
“肯定不是……”
“你們都看殿上。”腳步聲果然不是朝她們這邊而來的,奈天只是走到大殿中央就停下來了,他的身後是看不出表情的道衡炎離,所有人都聞聲都看向頭頂,而就在那一瞬間,無數盞燭燈突然亮了。
本來就是深夜,雖然殿內裝飾着夜明珠,可當這些燭燈一燃起,一切又都變得昏暗了。搞不懂神君在想什麼,金小曲凝神朝上看時,卻見這些燭光並不真是燭光那麼單純,它們的顏色千奇百怪,火焰會變大變小,再往裡,居然隱約看見一朵奇異的小花來。
“生命火變成紅色的,參加本次仙道大會。”
奈天淡淡開口,徒手一舉,十數朵紅燭飄了下來,紅燭落入他手中之後並未停留,各自轉了個圈兒,朝周圍分散開去。
每一朵紅燭都飛進一個人的胸口,那些人都是修爲精深後殿弟子,其中也有道衡跟炎離,見與自己無關,金小曲又朝周圍看了一圈,結果發現道已道辛面帶喜色,原來她們也被選上了。
“你們十四個人,衡陽殿跟丹霞殿的弟子即日起開始閉關,子陽殿弟子,明日帶領藍火弟子下山渡人,爲時三天。”
頭頂忽然颳起了涼風,奈天再次託手,又有十數朵燭火飛了下來,這些藍色的燭火同之前的一樣,只是轉了個圈兒就朝四周飛撲而去。
當一朵藍燭朝自己飛來時,金小曲正捂着嘴看熱鬧,她平時從未看到這麼耀眼的風景,以至於驢兒在呼叫自己的名字時,她只是傻愣愣的回過頭,然後燭光從她的後腦飛進去了。
“引者已定,明日同道子仙師一同下山,今日試練已畢,你們都散去。”
奈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一羣人的歡呼雀躍聲中,他忽然間開始消失了。每走一步,他的身影就開始變得透明,而等他走到石階上時,則已經是一個淡淡模糊的影子了。
情況一下子變成這樣,驢兒在瞪着自己看時,金小曲還摸着後腦勺發愣,她剛纔明明聽見這燭光叫生命火,可她何時將這樣東西留着了這裡,而剛纔飛到自己身上的藍光又是怎樣,她是一點也沒瞧明白。
“驢兒,你看見了嗎?”
“看見什麼?”驢兒一臉豔羨,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人心底發虛,“金姐姐,你終於可以下山了!”
“下山?”一開始金小曲是被這奇奇怪怪的藍火弄迷糊了,等驢兒諂媚的表情一流露出來,她才後知後覺的瞪大眼,“下山……道子……”
說到後面,她的眼睛情不自禁飄向炎離的方向去,明日帶他們下山的人就是他,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終於有機會可以出去一趟,去找常來君呢?
一羣人風風火火的回到衡陽山時已經是後半夜了,道已道辛因爲要立刻閉關,送她回來之後兩人就收拾好包袱走人了。大家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平日雖然打打鬧鬧有些小摩擦,但人一旦走了,卻總覺得哪裡不習慣,凡人,果然還是這種多愁善感的品種。
一夜輾轉難眠,等早上晨鐘響起,金小曲才恍恍惚惚,腫着眼睛出了門。走到山門下時,所有的人已經在等她了。一掃若日的風塵僕僕,今日的炎離容光煥發得很,也許是大家終於能光明正大的出門,他媚眼流轉之際,額外意有所指的朝她看了一眼,也就一眼,其中眼神的含義被她捕捉到了。
“神君的意思很簡單,什麼人能渡,什麼人不能渡,你們自己權衡。真正的東宮仙人與中宮星君都還未至,現在山下只有遊仙,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進山觀摩大會,我們要從中剔除沒有仙銜的修煉者和散仙,將其堵在山外。”
炎離交代清楚,將在場的二十人分成五路,其中四路分別從東西南北四向走下山,還有一路,則是由炎離親代,上演一場華麗麗的空降。
金小曲自然是劃分到炎離的一組,作爲修爲幾乎爲零的弱勢力,許多人都無法理解爲何她的生命火會變成藍色。其實這個問題她也反覆思考,不過她很就被自己生命火的形狀轉移了注意力,當時自己沒有看見,驢兒沒有看清,最後是問誰誰不知了。
“我等即刻下山,等仙道大會開始前回來。”
炎離原地一踏,祥雲就憑空升了起來,金小曲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飛撲過去,等山風迎面吹起的時候,她的心也跟着飛起來了。
“大人……”
“噓。”
他們出來之後炎離就帶着壞笑,怕被其他兩人看見了,金小曲一直忍到炎離把他們甩開纔開口。可是炎離明顯不安好心,明知道她心底好似有無數螞蟻在啃咬,卻偏偏等她急的要跳腳時纔開了口。
“我說小曲兒,半年不見,你就不想你家大人麼?”
“想,怎麼不想,大人,奴婢可想死你老人家了。”
小臉蹭在炎離的胸口,金小曲開始撒起嬌來,想起昨日的幻境,她幾乎是突然間頓悟了。這一年多來,這位妖仙大人對自己縱容寵溺過分,可卻從未做出逾矩之事,所以說若純粹爲了逗樂,那她就不再吝惜自己的面子了。
“想就好,哈哈,大人今日痛,小曲兒有何願望不如說出來,大人都替你實現。”
炎離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眉眼神采飛揚,真的是說不出的痛。金小曲正在嬌笑着,聞言身子一怔,幾乎苦笑出聲來,那帶她下凡好不好?
“大人,奴婢沒有其他願望,只求大人幫一個忙,帶奴婢去見一個人。”
“咦,是何人讓小曲兒牽腸掛肚,居然才下山就想着去見?”
說還是不說?自己與那人是有約定的,所以絕不能讓炎離知道得太多,但若不說事由,只說要那個人見面,應該並無大礙。
話到了嘴邊還是一口咬住,金小曲想了想,淡淡的說出了那個名字:“我想見常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