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兒纖細的身影隱沒在叢叢枝葉之後,林逸之無言的轉過身,望着一池澄清的池水,月光撲閃,水如潤玉。塗龍心事重重,輕聲道:“王爺不追問杉兒的去處麼?”
林逸之輕輕搖了搖頭,“這王府裡,已經離開了很多人,讓杉兒離開,也許是件好事,至少不必捲入這場腥風血雨……對汐兒,也是種寬慰吧。”
“屬下……只是有些不解……”
“罷了,她已經決定離去,讓她去吧。”林逸之閉了眼,淡淡夜風拂面,他似乎能嗅到往日的芙蓉香氣兒,儘管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最近皇城怪事連連……杉兒這時離去,屬下……有些不放心。”
“哦?……你是指什麼?”林逸之側目問他。
塗龍的眉又重新皺起,“前幾天陸旭風死了,今天又發現了城南李家公子的屍首。”
林逸之挑起眉,“陸旭風之死,我已經知道,城南李家公子與他的死有關係嗎?”
塗龍的臉色更加凝重,“陛下可知他們兩人都是如何死的?”
“……尚未有人稟報此事。”林逸之轉過身來直視塗龍,心裡隱約感到他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兩人沒有任何關係,死的時間也不一樣,但是屍體都是在旭岫河邊發現的。”
“旭岫河?!”林逸之心裡一驚——旭岫河對他而言是個敏感的詞彙,“他們被溺死的?”
塗龍搖了搖頭——“檢查過了,身體上沒有任何傷口,穿戴整齊,沒有任何掙扎過的模樣,也沒有中毒,或是溺水症狀。”
林逸之的擰起眉頭,“可有尋到任何線索?”
“——說到線索,有一點會讓陛下您更加吃驚。”
“是什麼?”
“春分時,皇城中開了一家酒居……名叫玉葵蓮。”
林逸之臉色大變!——玉葵蓮!
“這兩個人再死之前都去過玉葵蓮,雖然酒居里的客人們都看見兩人是單獨離開了酒居……但是屬下還是覺得很可疑,傳聞他們都是慕名來此見一名女子,但是酒居里的客人卻從未見過這位女子。”
“你認爲他們的死與那位女子有關?”林逸之的心懸了懸,旭岫河、玉葵蓮……女子……這些詞彙只會讓他想到一個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有多可笑。只是,這個想法猶如一個火苗,在他心裡難以絕滅的燃燒着……“或者你認爲她還活着?……”
塗龍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屬下……屬下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聯想,只是杉兒突然要離開……我不由得……”
“能讓杉兒離開王府的人,只有她……”林逸之的眸子在黑夜之中顯得更加深邃而憂鬱,一旦有了希望,內心便會深深的,陷入另一種更加可怕的絕望中……林逸之不敢深問,他不願再一次聽見她已經死去這個事實……
“但是我不明白……”塗龍硬朗的面容竟柔和下來,更帶了哀傷之情,“兩條人命……也許會更多……”王妃娘娘雖然曾在戰場呆過,卻是一直儘量避免見到殺戮,她一向體恤士兵,最不想見到的便是枉死人命……塗龍不敢再深想下去,他的心被揪得死緊——娘娘,已經在一年前死了……
“仔細調查此事。”林逸之的視線又回到了碧波花池,他微微調整着呼吸,面容恢復往日的淡然與從容。
“是。”?櫟虛林——?
蔚小雨將青絲垂簾揭起,沽月汐正半臥在玉雕青石上閉目養神——青石成盤狀,大而寬闊,上面只是薄薄鋪了一層半透明的白色渙紗。沽月汐安靜的躺在這青石之上,猶如林中仙子。
——這四周再沒有多餘的物品,青石生在一片自然形成的大理石石磚上,數步階梯而下,是若干幾枝大理石石柱,柱上繞有薔薇科植物,花苞初生,楚楚可憐。石柱之間懸掛着青絲垂簾,柱上沒有房頂,僅以紗幔輕輕懸起,仰頭便見天日,星空遼闊,月光迷離。石柱之外成五星狀向外延伸石鋪的走道,五條走道相互間纏繞花池石橋,更有各類植物攀爬。
這裡是人間美景,也更似一個玄妙的迷宮——
蔚小雨端着小巧的白瓷碗,撲哧笑出聲來:“呵呵……”
沽月汐微微睜開眼,一笑,“你這丫頭,沒一刻能安寧下來。”
蔚小雨嘻嘻笑着走到青色盤石邊,“小姐又冤枉我了,我是方纔見小姐那樣子,真是比神仙還像神仙!難怪上次在齊河縣會被那些百姓跪拜……呵呵呵呵……”
沽月汐無奈的笑起來,“這話要是被天上的神明聽見,可會折壽的哦……”
“管他折壽不折壽,有小姐給我撐腰,我纔不怕他!哈哈……”蔚小雨一臉的得意,她雙手將小碗呈遞給沽月汐,“這是今日我在林中採集到的晨露,小姐快喝吧。”
沽月汐半立起身子,接過瓷碗慢慢飲下。晨露是每日朝陽升起後一個時辰內在深林樹葉上點滴收集而來,並沒有太多,她喝完之後緩緩舒了一口氣,彷彿身心都舒服了不少。
“又讓小雨忙活了,再過些日子,就不用你這麼辛苦了。”沽月汐將碗遞迴給蔚小雨。
蔚小雨接過碗,探了探沽月汐的手腕,不僅皺起眉來,“飲了這麼多天的晨露,吸收了兩個人的血氣……怎麼脈搏還是這麼虛弱?身子也冰涼得很……”
沽月汐笑起來,“飲晨露也不過是我出谷之後的事,這才幾天功夫,你比我還心急啊,呵呵……”
蔚小雨別彆嘴,“我當然着急啊!小姐你呀就是太心軟,今天見的那個李公子和吳公子都是春分一日午時三刻出生,怎麼就讓那姓吳的白白走掉了呢?”
沽月汐淡然一笑,“吳植雖然只是個街邊賣字畫的書生,但是他品性清雅,不似一般紈絝子弟,與我也只是隔幔而談,沒有任何逾越禮數之處,而那李公子太過傲慢,雖然也有些才氣,才未免有些持才自傲……”
蔚小雨翻翻白眼,“小雨不懂那麼多啦……但是都這節骨眼上了,小姐幹嘛還顧及這麼多,華葛人死得多才好呢!”
沽月汐的眸子寒了寒,手又一次撫上小腹——懷胎六月,胎兒成形,她洞悉腹中是個男嬰,天之矯子,那是以她的血肉養成,朝夕而伴,凝神時便能聽到來自腹中微弱的呼喚聲:“娘……”每每想到這光景,她幾乎都要以淚洗面……
此時沽月汐的目光變得冰冷,濃重的妖氣夾雜着這壓天的恨意自她身體髮膚曼延開來——
她的確該收拾起這些無聊的憐憫……母親尚不能進入輪迴,沒有依託的靈魂在雪山上無止的呼嘯,孩子未能誕世便胎死腹中,儘管她已拼死抵抗,卻只是枉然……爲什麼?
她不能忘記母親死時她哭得動憾天地,她亦不能忘記飲下玉葵蓮時來自腹中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不是怕痛啊……她怕她的孩子會痛…會哭……會離開……
“小姐……”蔚小雨顯得有些擔憂,“小姐安心吧,那些人我們遲早會收拾的。”
“那些人?”沽月汐冷冷一笑,“哪些人?”
蔚小雨一愣,“呃……”
沽月汐的笑容愈發得冷,“答不上來是不是?——那是因爲太多了!陷害我的秦嵐,上諫的大臣,呈上毒酒的李燁,下旨死判的皇帝,還有那些高呼‘妖妃’的百姓……他們都該死!!!——”
天色忽變,陰雲密佈!——
“我可以呼風喚雨!我卻保不住生子!!!——”沽月汐緊捏了拳,眸子閃着幽藍的光!那是狐魅之妖的眸!
“小姐息怒,莫傷了這剛復原的身子……”蔚小雨在一旁擔憂的勸道。
沽月汐緩緩吸了一口氣兒,臉上竟帶着淡淡的笑,“……呵呵……做這無心的妖,可比做有情的人,容易太多了……我要讓這些人的屍體漂泊在旭岫河上,祭奠我孩子的亡靈——”
蔚小雨跟着微微笑起來,“明天小雨會繼續去調查名單上其他男子的住處,即便是無錢買酒者,小雨也會將他們帶到小姐跟前來——”
沽月汐魅然一笑,重新閉了眉眼,臥於青石上安然休憩——夜風拂人,青紗舞動,陰雲散去,月光映得這處嫋嫋生輝。
蔚小雨欠了欠身子,悄聲道:“小姐好好休息,小雨退下了——”
在她退出紗幔之後,聽到沽月汐天籟般得聲音又起——“克羅蒙·俁來了,記得去看望一下他……”
蔚小雨愣了一愣,很快,她會心一笑,嘴角揚起——“謝謝小姐,小雨明白了。”
沽月汐認出了克羅蒙·俁,那克羅蒙·俁又是否認出了沽月汐?——他們曾見過一面,在西婪的土地上,在一片兵器人聲交集雜亂中,他曾聽見過左顏汐對他高呼:“克羅蒙·俁!還不叫你的士兵棄械投降!!!”被一個女子如此呵斥,他自然記憶猶新——
只是,他知道左顏汐已經死了,並且是在陛下的特意安排之下,將她從華葛人中隔離出來,散佈謠言,安上罪狀——她應該已經死了……
克羅蒙·俁無法入睡,他心中一直想着那個險些取他性命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左顏汐死的時候已是凡人,陛下不會弄錯的,她死的時候只是個凡人……無法抵擋任何傷害……她不可能再活過那來,那……那個人又是誰?
竟是一樣的聲音——
他要將這件事告訴陛下嗎?
克羅蒙·俁皺着眉,陛下現在很虛弱,也許,等情況明朗一些了再說也不遲……
春日暖人,皇城裡已經離奇喪了兩條人命,但這對偌大一個華葛皇城來說,只不過猶如向一片湖泊投擲了一小塊石子。百姓們依然忙碌於萬物復甦的早春裡,春鬧結束,遊客漸少,但集市街頭的熱鬧氣氛卻難以消退——
玉葵蓮酒居大門前依然人來人往,客人絡繹不決。
玉葵蓮斜倚着三樓走道上欄杆,一邊搖着錦致羅扇,一邊觀望着下面。會被官府的人注意到,這是她早料到的事,但是也絕對不會惹上嫌疑,因爲衆目睽睽,那兩人都是在離開酒居後身亡的,與玉葵蓮沒有絲毫干係。既然她能料到這些事,沽月汐也該知道纔是……
玉葵蓮看着在二樓飲酒的塗龍,嘴角勾起一笑——小姐真是會折騰人呢……呵呵呵……
她眯起眼伸個懶腰,搖起羅扇,豐盈的腰肢步下樓去——
爲何特意爲酒居取名“玉葵蓮”?甚至讓她更名爲玉葵蓮?又爲何,讓那兩人的屍體漂泊在旭岫河岸邊?
因爲小姐想證明一個存在。玉葵蓮如此想着,臉上又掛起那讓客人們熟悉的笑容……
想證明一個存在,不是左顏汐的存在,不是沽月汐的存在,而是報應。
人類最恐懼的,莫過於對未知事物的恐懼,當這種死亡的氣息開始瀰漫整個皇城時,那便是人人危及的時刻。這是報應。天說,你會死,但是卻沒有告訴你會何時死去,如何死去——
這只是開始。
塗龍看見玉葵蓮下了樓來,急忙將她喚住:“老闆娘——”
縱使他有再多疑慮,也不能在任何頭緒沒有解開之前給玉葵蓮按上罪名,他今日來,只是來探一探。
玉葵蓮不易察覺的露出一笑,她知道塗龍定會將她叫住,她在三樓打量了他許久,這個人,似乎心事重重呢……
玉葵蓮笑笑,轉身走向塗龍,一面熱情的招呼起來——“哎喲!是塗大人啊,上次您來我竟沒認出您就是護城軍首帥,實在是該死!大人今天來想喝什麼酒直管說——”
塗龍淡然一笑,“那倒不必,老闆娘請坐。”
玉葵蓮靠邊坐下,仍是一臉的笑,“塗大人是想讓我陪您說說話兒?”
塗龍微微擰眉,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僵硬的面容,勉強回道:“算是吧……”
對於這種女人,還是柳言比較擅長……
他心中默想着。
“那不知大人您想聊些什麼呢?”玉葵蓮笑問道。她心裡自然有個分寸,對這塗龍,沽月汐究竟是什麼心思,她即使揣摩不出,也能探到一絲端倪。小姐是希望把他懸起來,讓他滿腹疑惑卻只能無可奈何的走出這酒居,借這人的口,引出皇帝……最終,惹出那個秦嵐麼?
她只是這般猜測,但可以確信的一點是,這個塗龍,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塗龍看了看四周,生意興隆,店小二忙前忙後,沒有任何異常。
“……似乎又添了不少夥計。”
玉葵蓮笑着點點頭,“再不多招些夥計,我不累死纔怪!呵呵……”
“我聽說……”塗龍直視向玉葵蓮,“這裡有一位女子……”
玉葵蓮一愣,這目光固然是犀利,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玉葵蓮搖扇一笑,“那是當然,這不是正坐在您面前嗎?呵呵呵呵……”
塗龍卻全然沒有那份開玩笑的心情,他繼續說道:“我聽說這裡有一位奇美的女子,很多客人讓老闆娘代爲邀請……在下唐突,也想請老闆娘爲我邀約。”
玉葵蓮卻笑得更加放肆,“哎呀呀……原來大人您也聽說了啊,哈哈……”
塗龍微微皺眉,“難道謠傳是假的嗎?”
玉葵蓮止住笑,“呵呵……當然是真的,只是還請大人恕罪,沽月姑娘性情乖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見着的啊。”
“沽月?”塗龍心裡吃了一驚,是同一個人?!這個姓氏極其少見,恐怕……這就是上次杉兒所說的那位女子!
玉葵蓮留意到塗龍的驚訝,心裡也有些奇怪,“塗大人您認識沽月姑娘?”
“啊……不,只是這個姓氏很少見,所以有些驚訝……”塗龍頓了頓,又道,“還請老闆娘幫在下約見沽月姑娘。”
“並不是我推辭,只是約見沽月姑娘的客人有數十人之多,姑娘也只是見了三位而已,不過塗大人若執意要約,我一定會轉達給沽月姑娘的。”
“不知沽月姑娘家住何處,在下可以親自登門求見。”
玉葵蓮面露爲難神色,“大人這是爲難我了,沽月姑娘是我酒居里的貴客,我又怎能輕易將她的住處透露出去?何況姑娘素不愛被人打攪……”
塗龍一笑,“這般女子,越來越叫人想一睹芳容了,不過我也不會強人所難,老闆娘你儘管去約,至於見不見,讓沽月姑娘拿主意便是。”
“大人您放心,這話兒我一定給你帶到。”
玉葵蓮話音剛落,忽聽得外面一陣馬蹄聲傳來——
塗龍的座位正是靠着窗戶,他略微側頭向下看去,不禁驚歎:“好馬!——”
雪白毛棕,闊蹄有力,兩匹白馬齊齊穩住步子,馬車在酒居門前停了下來。
塗龍認出前面策馬者正是這玉葵蓮酒居里的夥計,再轉頭望向玉葵蓮時,只見她盈盈笑着——
“大人真是運氣,您看沽月姑娘這不就來了嗎?”玉葵蓮婀娜起身,笑着轉身走向樓梯,“待我下去迎她——”
馬車裡的就是那個“沽月”?!
塗龍心裡猛然一顫,他扭頭看向窗外,眼睛再無法離開那輛馬車——那紗幔後的人影就是“沽月”麼?!……她……會是娘娘麼?……
玉葵蓮迎出大門,小海利索的跳下馬車,俯在玉葵蓮耳畔低語了些什麼,玉葵蓮的臉色輕微一變,看了看樓上的塗龍,轉身上了馬車,步進錦簾裡——
塗龍看不真切,只能焦急的等待馬車裡的人出來。
大約過了半刻工夫,塗龍終於看見玉葵蓮從馬車裡出來,只是小海又跳上馬車駕起繮繩,馬車又起,駛離酒居——
塗龍按奈不住的站起身來,視線追着遠去的馬車十分不甘,他差一點,差一點就能見到她了!
玉葵蓮緩緩步上樓來——塗龍大步走向前去,“怎麼?!她不肯見我嗎?爲何來了又走了?!”
玉葵蓮安撫的一笑,“塗大人不要急,我方纔已經跟姑娘提過了,她說會考慮看看的……”
“……什麼時候給我消息?”塗龍置疑這其中並非這麼簡單。
“大概就這兩三天吧。”玉葵蓮莞爾一笑,“大人若沒有其他事,我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可以嗎?”
塗龍心裡更加奇怪,這玉葵蓮似乎顯得比剛纔焦躁了些,好象急着去做什麼事一般——“……老闆娘果然很重視這位客人,她每次來往都需要你的夥計親自接送嗎?”或者,這玉葵蓮與那馬車裡的女子,並非只是老闆與客人的關係……
玉葵蓮卻只是輕鬆一笑,“大人又笑話我了,我只是個生意人,只要是出得起價錢,別說是讓夥計接送,就算讓我去接送也並不爲過啊。”
塗龍附和着隨意一笑——她是真的生意人,還是裝的生意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玉葵蓮說的每句話,沒有任何破綻……
“請大人慢慢喝酒,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玉葵蓮風姿綽約的笑着,轉身又步下樓去了。
塗龍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疑思百生。
這一天給他的衝擊卻遠遠不止如此,在旭岫河的岸邊,依舊是傍晚時分,殘陽西落,餘輝褪去,旭岫河面上寒氣逼人,三具男屍被河水衝上岸邊——
塗龍的臉色鐵青,立在一旁的漁民不住的顫抖着,“……大……大人,小人……可……可以走了嗎?……”
塗龍看向眼前的漁民,“你確定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小人不敢欺瞞大人……小人只是看見這些屍體被接二連三被衝上岸來……小人嚇得魂兒都丟了……”
一旁的士兵不禁道:“你可得仔細想清楚了!欺瞞了任何事都是重罪!”
漁民嚇得猛地跪下——“小人真的沒有欺瞞大人啊!小人在這裡打魚時四周沒有任何人啊!小人真的沒有欺瞞大人……”
“罷了。”塗龍始終皺着眉頭,他看着岸邊躺着的三具屍體,冷然說道,“讓他走吧。”
“謝大人!謝大人!!!——”漁民趕緊爬起來,提腿就要離去。
“慢着——”塗龍又厲聲喚道。
“……大人……”漁民茫然的轉過身來,不知何故。
“今日之事,你若敢泄露半句……”
漁民慌張的頻頻點頭,“小人不說!小人不說!小人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他一邊說着,一邊踉蹌跑着離去。
“來人。”
“屬下在。”兩名士兵快步來到塗龍跟前行了一禮。
“你們去徹查這三人的身份,城內命案連連,爲避免人心大亂,先將此事暫時封鎖消息。”
“屬下遵命!”
“大人!!!——”
遠處忽然一聲急喚,塗龍望過去,見一名士兵慌張跑來——
“大人!河邊的樹林裡發現了嬰孩的殘屍!!!——”
“什麼?!——”塗龍瞪大了眼!
“大人!是嬰兒!嬰孩的殘屍!——”
塗龍不作言語,立即向灌木樹林奔去!!!——
他沒有聽錯嗎?是嬰兒?竟是嬰兒?!——是誰?!這麼喪心病狂?!!!
灌木樹林濃密,卻擋不住塗龍的箭步如飛,士兵被他遠遠拋在後面——
有人?!
他看見前面隱約的光亮。
塗龍抽起利劍劈斬開擋路的樹枝——“誰在那裡?!”
是兇手嗎?!
塗龍怒氣難掩,提劍迎了過去!
陡然一見,竟是屏息失神——
他見到的,只是一個纖柔雪白的背影,長髮虹瀉,身柔如仙……
塗龍又緊握了握手中的劍!他可以確定,他的確是看到了一個這樣的背影,可是,竟美好得讓他覺得不真實。
這背影身邊立着一個身形小巧的女子,紅脣皓齒,嬌容粉衫,她提着芙蓉燈籠,燈火柔和,映得這二人的身影更加幻妙。
“你……你們是什麼人?!”塗龍質問道。
那背影卻欲走向暗處——粉衫女子急忙跟上前爲她照路,“小姐,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等等!!!你們是什麼人?!——”塗龍急忙追上前去,卻忽來一陣強風!掛得枝葉戰抖、天暈地懸!塗龍被迫停下步子,風過夜寧,林中再尋不到任何女子的蹤跡——
再看地上,雜亂的枝葉泥土混合着血跡,一個幼小的嬰孩赤裸在泥血之中——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