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他溫潤的手指輕柔了一下她的耳朵,讓顏蝶陌頓感一陣痠麻,想笑又想哭。他就是在明知故問,語氣中還要帶上那麼一絲欠抽的笑意。
因爲高興得太早,所以現在顏蝶陌不得不承受着這份落差。
瘟疫如期發生了,她猶疑再三決定,還會決定好好問一問:“祁陽,你確定莫恆和千穆真的已經被殺死了?不,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疑惑他們兩個人在從中使詐。”
使詐?萬祁陽眉頭一皺,當初儈子手把兩個人頭送到他面前的時候,已經檢查過一遍,確認無誤之後,這件事情纔是真的結束。他嘆了一口氣,她以後當孃親的話,肯定是賢妻良母,一天到晚都有操不完的心。
“本王認爲,顏小姐如果好奇心過剩,可以把精力放在研究本王上。”他知道,她對他有很多疑惑,可是她從草原回來後,就再也沒有提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會暗暗地查他。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一臉嗔怪,還附帶兩個白眼送上,一時嘴快道:“研究你?你有什麼好研究的。不一樣是兩隻眼睛四條腿。”
“四條腿……”
“……兩條腿。”顏蝶陌扶額,說好的智商呢。
她恨不得把臉貼到牆上去,好讓萬祁陽不用這麼看着她,現在他眸中閃過的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她正要撓撓頭想着怎麼應付着尷尬,一想到小夜的提醒,她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打住,打住。
她的手又僵了一會兒才放下來,萬祁陽暗笑,看來小夜的指導有些成果。
他一把將她僵住的手捂在手心裡,暖和無比,笑道:“其實你說對了,本王不僅僅有四條腿,還有四隻眼睛,兩個嘴巴。嗯,本王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聰慧的女子。”
全當他開玩笑的顏蝶陌,厚顏無恥地微微一笑:“既然王爺賞識我,不如娶了我好, 以我這麼高智商的腦袋,一定可以爲你解決難題。顏小姐這樣的人,讓你娶了一次,還想再娶一次,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客官!”
她不斷地宣揚自己的優點,眼睛不停地閃着:看我眼睛多真誠。
萬祁陽哭笑不得,無可奈何。他食指壓在她的紅脣上:“以後不要再跟本王求婚,本王不娶。”
“爲何?”她失落地道,他只剩七個月了,難道兩個人要一直這麼下去?
“因爲……”
“別說,我不想知道原因。反正你總有一天會答應我的。好了,剛纔有人來找你一定是有急事,我不妨礙王爺了。”她的話語冷冷冰冰,小性子顯露得淋漓盡致,還要轉過身去不搭理萬祁陽。
“這……”萬祁陽望着她的背,笑了笑:“那本王現在恐怕就要違背誓言,得去忙一會兒了,還請顏小姐不要生氣。若是生氣,等我忙完了,你再來罰我。”
說罷,他吻了一下她的頭髮,蜻蜓點水一般。顏蝶陌感受這他脣的一點點力度, 心裡不禁酥麻,可是心裡依然各種不樂意,她冷不防地說了一句:“我很多天沒洗頭了。”
她扭過頭,報復性地擠了擠眼睛一笑,萬祁陽是一個有點小潔癖的人,剛纔那句話足夠讓他內心翻滾並且抓狂不已。不料,他面不改色地道:“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麼?”
“相信戀愛中的女人,一定每時每刻都保持最好的狀態給最愛的人看,特別是你。顏小姐,本王告退。”
“吱呀”一聲,門一開,萬祁陽逆光的身影一步步走遠,剩下臉紅耳赤的顏蝶陌,捉弄不成,反被調戲,看來這方面和萬祁陽相比,她的功力還弱得很。調戲?哼,誰不會:“小夜,進來!”
“來啦,”小夜聽到呼喚,急急地趕了進來,還順手端着一個裝了幾個橘子的瓷碟進來:“小姐,這是浮生自家種的,說甜得很,您快嚐嚐。”
“浮生又回家啦?”顏蝶陌疑惑地道,估計最近萬泓淵沒有時間搭理他,所以他趁機偷溜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小夜一邊說,一邊剝開橘子:“可不是,最近陵水起了瘟疫,在浮生的央求下, 王爺還打算把他的奶奶接近宮殿裡來呢。小姐,你嚐嚐看。”
橘子很新鮮,散發着特有的清香,顏蝶陌扳開一瓣放進嘴裡,竟比後山的橘子還要清甜幾分,她忍不住多吃了一塊,道:“話說他們查到瘟疫的源頭在哪裡了嗎?”
小夜警惕地道:“小姐,您就別管了,王爺可說了,你呀只能呆在這裡。”
“秋息這兩和瘦鬼、沉大到處跑,累了也在軍營睡,今天也該讓她回來了。老是跟一羣粗爺們瞎跑,受傷了怎麼辦。”顏蝶陌搖搖頭,沉大也真是,秋息不過是一個六歲的丫頭,毫無內力基礎,他倒好,天天教秋息舞刀弄槍的,一點也不萌。
“小姐,秋息得過幾天才回來呢。南中殿多悶呀,她在軍營玩得高興,就讓她多高興幾天吧,浮生也在那裡陪着她,他細心,不會有什麼意外的。”小夜把秋息感染瘟疫的事情瞞了下來,不停地剝着橘子,心裡不停禱告小姐不要看出她撒謊。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剝橘子你也能出汗?”顏蝶陌看着小夜問道,桌子上已經有兩三個剝好的橘子,可小夜的手並沒有停下來。
小夜嘿嘿一笑,故作自然地把橘子放下:“我這不是怕小姐您吃不夠,所以趕緊剝多幾個嘛,小姐還嫌棄我了?”
“一個都吃不完。剩下的全給秋息送過去,這丫頭什麼都愛吃。對了,如果浮生的奶奶好,就趕緊接進玲瓏大殿,人老了,過了一天少一天,讓她和浮生呆呆也是好事。跟王爺傳達我的原話,估計很快老人家就可以進來了。”
“是,小姐。”小夜明白,小姐口中的奶奶好,是指奶奶沒有感染上瘟疫,如果染上了瘟疫……
“對了,剛纔叮囑你的事情,你交代春喜去。我還有事情要請教你。”顏蝶陌眯眯一笑, 眸裡閃得小夜也跟着緊張起來,小姐表情好壞吶……
“小夜,如何調戲一個男人?”
小夜端着盆子的手一抖,一個橘子滾在地上,滴溜滴溜地滾了幾步遠:“小姐,調戲男人是那些……”
小夜欲言又止,只使了一個眼色,這可都是煙花女子的必修課,小姐學這些做什麼?
顏蝶陌湊了上來,道:“按照你的道理,難道女人就應該等着被調戲?太不公平了!”
“小姐,男女之事哪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可言,再說了, 哪家大家閨秀學習媚術的呀?小夜可以教你尋常女子的刺繡等等事情,媚術我可不懂。王爺纔剛走,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喏,我先去忙了。”小夜放下橘子,趕緊溜之大吉。
“哼,這麼嫌棄我。”顏蝶陌低聲地嘟囔一句,她從凳子站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一絲寒光在她眸中掠過,一秒後,她立馬換了一張臉,笑眯眯地道:“小夜春喜你們這麼忙,我可以幫你啊!”
“快跑。”小夜和春喜對視一眼,趕緊轉過身分開忙去了。
東中殿,羨羨一個人獨自守着三個病人,將湯藥一點點餵給他們喝。這些藥方都是高雲鶴擬寫出來的,間隔兩個時辰就喝一種方子,現在四個時辰過去了,三個人都沒有出現好轉的症狀。喂着喂着,羨羨的眼淚就下來了。
旁邊的屏障內,萬祁陽和邢天野正坐着乾等,邢天野看到高雲鶴的臉由紅變得微紫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時間拖得越久,他們三個就越危險,我們不如出去親自找找瘟疫的源頭,興許會有什麼發現。沉大他們都是粗老爺們,打鬥還行, 查東西的話未必可靠。”
“香老大也在查,他比沉大心細。這三個病人都需要內力在旁梳理,如果我們走開,皇兄根本忙不過來。再等等,哪邊也不能落下。”萬祁陽對路香香挺有信心,身爲獵鷹人,必須長期在浩瀚的山林中尋找鷹的蛛絲馬跡,所以獵鷹人的細心程度非常之高。
“咳咳!咳咳!”此時高雲鶴突然咳嗽了起來,一口殷紅的血噴濺在紅紗帳上。
萬祁陽趕緊上前,迷迷糊糊的高雲鶴擡起手虛弱地揮了揮,示意他們離遠一點:“我想……我不行了……”
“先生……”羨羨一聽,眼淚就下來了。
“羨羨……試了多少種藥方?” 高雲鶴的胸口像被一隻手抓住一樣,難受得很。這一覺,似乎睡了幾天幾夜。
“才兩種……”羨羨低下頭道。
“噢……四個時辰……咳咳咳……王爺……”想起身的高雲鶴沒想到自己這麼虛弱,腰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我恐怕不行了……我瑤妹生性刁蠻, 該罰要罰……也請你多多擔待……她自幼流落在外,雖則受盡榮寵, 可終究是一個異鄉人……她今天成這個樣子,是我這當兄長的失責……咳咳咳!”
高雲鶴病重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容立芳的耳朵裡。她當即“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他……他真的這麼對萬祁陽說的?我不要他死!”
剛纔還不停罵着高雲鶴的容立芳“噌”地柳腰一閃,化作一陣白煙就消失了,嚇得宮女們目瞪口呆:“公主!公主!”
東中殿,容立芳踢門而進,就看見高雲鶴的頭已經歪下,她大哭着上前:“哥!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