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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果然如段辰軒所說,第二日晌午時分便到了鄴城。他興許是早先得到了消息,直接便過來了穆王府。不過爲了防止被穆王府的一些人認出來,便沒有露面,直接去了西院段辰軒的住處。
午後,寶兒與崽崽午憩了之後,李啓便去了西院。段辰軒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看書曬太陽,李炎照例一身的黑色錦衣,沉默的陪在他身旁。
李啓進了院子,就看到段辰軒旁邊的李炎,有片刻的尷尬。上次不知他身份,還能乾脆大方的隨了寶兒喚他阿爸。現在知道了他真實身份,倒是不知道應該喚他伯父,還是跟上次一樣隨着寶兒喚阿爸了。
李炎見他在院門,對着他點了下頭,示意他進來,但是並沒有出聲,似乎是擔心吵着了段辰軒。
李啓看過去,才發現段辰軒大概是曬太陽過於舒適,不知不覺手裡拿着書就睡着了。現在身上蓋着條薄毯子,歪斜在搖椅上睡得正熟。李炎在旁邊看着他,平時生硬冷漠的臉居然讓人覺得柔和起來。
李啓過去坐到旁邊,悄聲道,“仲宣見過皇伯父。”
李炎眼睛看着段辰軒,給他拉了下滑下去的毯子,淡然道,“穆王李炎已死,現在留下來的是段炎,你還是隨寶兒叫我阿爸吧。”
李啓也不與他再分辨,對於世人來說,穆王李炎的確已經死了。只在旁邊靜靜等着,看穆王這樣子,是不打算叫醒段辰軒談事的。兩人也不便交談,便都靜靜的坐着。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段辰軒總算是醒了,看到坐在一邊的李啓,很是詫異了一番,纔想起來是自己把人叫過來談事的。
等到段辰軒徹底清醒了之後,青籬上來給幾人重新上了熱茶,待得青籬又下去了,院子裡只剩下李啓三人,纔開始正式談事情。
“我已給軒轅說好,寶兒與崽崽過去之後,就住我們先前的屋子,蠱族雖然不輕易接納外人,但是考慮到寶兒情況,再加上芸娘幾人都是女眷,便同意讓她們跟隨寶兒一起過去。”李炎道。
李啓點頭,問道,“那寶兒他們過去之後,生活所需怎麼辦?”
李炎道,“蠱族向來與世隔絕,大多自給自足,但是族裡還是有專門的人與外界溝通,採購生活所需用品,到時候會有人給他們送生活所需的用品。”
李啓道,“既然蠱族也需到外面採購,我便讓人多準備點銀兩讓寶兒帶過去,也不能一味的就白拿他們的東西。”
段辰軒吹着手上的熱茶,道,“那是當然,你以爲不讓你拿錢的不成。”
李啓苦笑,他以前怎麼不知道他舅舅說話如此犀利,但是口中依然只能道,“舅舅說的是,拿錢過去也是應當的。”
段辰軒放下手上茶杯,道,“不過,你派的護送的人是誰,確保可靠嗎?”
李啓點頭,道,“我手下有個可靠的暗衛,然後打算拜託子言一趟,他是個大夫,到時候路上有個萬一,也好照看。”
段辰軒道,“莫家那小子倒是可行,算得上是個可信賴的,你那暗衛跟了你多長時間?”
李啓道,“舅舅大可放心,飛桑是阿孃派到我身邊的人,自打我出宮入穆王府起,便一直跟隨在我身邊,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
段辰軒道,“能夠信任就好,只是莫家小子與你那暗衛只怕不能入得蠱族,蠱族向來不輕易接納外人,特別是外族男子。”
李炎道,“不錯,當時軒轅也只同意讓幾個女眷跟隨進去。”
李啓蹙眉,道,“可是芸娘幾人手無縛雞之力,到時候寶兒與崽崽若是遇到什麼危險的話怎麼辦?”
段辰軒道,“這個你大可放心,蠱族不輕易讓外人進去,且族內高人甚多,再加上到處都有設的陣型毒瘴,寶兒與崽崽在蠱族不可能會遇到什麼危險。”
李啓猶豫,欲言又止,他擔心的不是外人進去危害寶兒,而是蠱族內的人萬一對寶兒和崽崽不利的話,到時候只有芸娘青籬幾人,恐怕根本不能應付。
段辰軒見他神色頗多猶豫,便道,“你有什麼直說便是,寶兒是我兒子,崽崽也是我孫子,難道我還能害了他們不成。”
李啓趕緊道,“仲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舅舅是蠱族人,仲宣知道應該信任你的族人,但是人心之事,實在難測。”
段辰軒這下總算是明白他在顧慮什麼,便道,“蠱族人向來護內,一旦認定了你,便絕對不會背叛。”說完看向李啓,道,“我知你非蠱族,可能不會明白,但是阿炎拜託了軒轅,你大可放心。”
李啓先前也聽到李炎提到軒轅,大概也知道這人在蠱族似乎很有影響力,便猜測應該便是段辰軒先前所提到的族長。
段辰軒繼續道,“軒轅是看着寶兒長大的,寶兒自小跟在軒轅身邊的時間比與我和阿炎在一起的時間都要多,可以說寶兒算是軒轅帶大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即使是有人要對寶兒不利,軒轅也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段辰軒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啓也沒有立場再硬要讓飛桑與莫南同去蠱族,也覺得自己確實是過於步步皆兵了,便道,“如此,那便就如舅舅所說,讓芸娘青籬陪伴寶兒便是。”
段辰軒道,“既然要讓芸娘幾人陪着過去,那便把人招來說清楚吧,芸娘是確實可以信任的。”
李啓應了,便出去讓人先宣了芸娘過來,等到與芸娘談好之後,再讓她去與其他幾個丫頭說。
芸娘大概也是能猜到一點的,所以被宣了上來也並不緊張,只是看到段辰軒旁邊坐着的李炎時,身形有片刻的停頓,想來是已經認出了李炎來。
李啓也不與她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道,“芸娘,我想你陪着寶兒去郢洲,大概需要在那裡住兩到三月。”
芸娘低着頭,道,“芸娘是王府的奴才,即是王爺的吩咐,芸娘自當照做。”
段辰軒道,“芸娘你不必如此,我早說過你是寶兒的長輩,現在,我也是想託你這個長輩幫我照看一下寶兒這個晚輩。”
芸娘一頓,看眼旁邊的李啓,發現他並無什麼反應,一思索便知,他大概已經知道了段辰軒先前和穆王府的關係。
李啓聽了段辰軒的話,便道,“既然芸娘是寶兒的長輩,便也是仲宣的長輩,寶兒心性單純不知世事,崽崽也還小,仲宣就把寶兒與崽崽託付給你了,幸苦你了。”
芸娘一愣,趕緊道,“王爺千萬別這麼說,照顧寶主子和小主子本來就是芸孃的職責,哪有什麼幸苦的說法。”
李啓抱拳對芸娘道,“無論如何,仲宣就把妻與子交給你了。”他言辭懇切,甚至帶了那麼點請求的意味,實在不像是一個王府的主子對府裡下人說話的口氣。
芸娘本他如此禮遇,心裡自然也受撼頗大,不敢受他的禮趕緊退了一步,承諾道,“王爺只要相信芸娘,便只管把寶主子與小主子交給芸娘,芸娘保證,無論任何人,只要想危害兩位主子,便只能從芸孃的屍體上榻過去吧。”
段辰軒笑道,“看你們說的,倒像是蠱族是什麼龍潭虎穴了。”他對着芸娘道,“芸娘你只管放心,此次你們去的地方,是我族人居住之地,子母蠱認你爲主,算來你也算是半個蠱族人,到時候他們必不會刁難於你。”
芸娘點頭,道,“主子也請放心,既然你說芸娘是寶主子的長輩,芸娘也必定不會讓晚輩有危險。”
段辰軒一愣,沒想到芸娘當真把這件事看得比她自己都重要得多。不過,芸娘向來是個較真的性子,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提議讓芸娘過去照顧寶兒了。便也不再勸說她,只是對芸娘道,“那幾個小丫頭,能夠信的吧?”
芸娘道,“主子放心,那幾個丫頭很是感激主子的恩德,平時對我也很是信服,絕對可以信賴。”
段辰軒聽她這麼說,便放下心來,畢竟那幾個丫頭小時候雖都是他撿來的,但是現在如何他也不甚瞭解,道,“如此便好,那幾個丫頭到時也與你們一同去,既然她們信服你,那便由你去給她們說吧。”
芸娘應道,“我下去後便去找她們過去。”
段辰軒道,“後日一早你們便要啓程,你與她們說好之後,你們便要開始準備行李了,時間不多,若不早點收拾,只怕會來不及。”
芸娘道,“路上所需的乾糧與物品芸娘會抓緊時間準備,倒是主子與小主子的東西?”她說着,看向旁邊的李啓。
李啓道,“你們此行路途遙遠,寶兒與崽崽在府內的衣物過於顯眼,容易引人覬覦,我會差人另行準備。”
芸娘點頭,道,“那寶主子與小主子的衣物芸娘便不再準備了。”
李啓繼續道,“另外我會吩咐賬房那邊,到時候芸娘你直接去賬房支取銀票與碎銀,以備路途和你們在蠱族生活所需。”說完又特意加了一句,“寶兒不適合管那些東西,貴重物品便都放到你那裡由你保管,到時候寶兒若有需要用到銀錢的地方,你再給他點碎銀便是。”
芸娘也瞭解寶兒,便也不推辭李啓讓她保管財物之事。幾人又商談了一些其他的瑣事,總算是把所有事情都交待了清楚。
李啓從西院出來回與寶兒住的主院,路上經過的院子一些這時節開的花都開了,燦爛得奪目。可是,他與他的寶兒,卻就要不得不分開了。現在面對這奪目絢麗的花,內心便更覺傷感。
作者有話要說:樓下一直放哭喪歌,根本碼不出,折磨一晚上,總算是捯飭出來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