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如墨。
傅明煙站在病房門口,手指碰觸到門把又緩緩放下,病房的門被打開,她側過身,看護阿姨走出來,看見她剛剛要出聲就被傅明煙一個冷峭的眼神制止。
傅明煙站在病房的門前,透過未合掩的縫隙,看着薄寒生走到秦端眉的病牀前,低低的訴說着什麼,距離太遠,而他的嗓音更像是輕囈,她並未挺清楚什麼洽。
她看見的只有他冷峻挺拔的背影。
傅明煙轉過身,想詢問看護阿姨關於秦端眉的病情,怎麼就加重了,但是低沉分明的一道聲音傳入她的耳廓。
“小姑。”
熟悉深沉的嗓音讓她不會以爲這是幻覺,站在她身邊的看護阿姨顯然也是聽見了,心頭斂上詫異鈐。
傅明煙扶着冰冷的牆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沒有目的,她的目光低垂,怔怔的看着腳下淡漠的陰影。
‘叮’的一聲,電梯的門打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走到了電梯門口,走進電梯,傅明煙按下頂樓的數字,去了天台。
冬日裡的風吹在臉上有些疼,她全身上下所有被麻痹的神經也在慢慢的甦醒。
薄寒生喚秦端眉小姑。
傅明煙確實知道,薄啓衡還有一個義女,但是後來薄家的大小姐嫁給了秦家,再後來,薄家大小姐消失不見,華城當時的人都議論紛紛,後來隨着時間慢慢的淡出了。
在天台上待了一下午,然後又去問了喬治關於秦端眉的病情,晚上回到盛苑的時候她整個人身上都泛着涼氣,薄寒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
“去哪了。”薄寒生看着她,“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周嬸便已經跟他說,傅明煙上午的時候醒來沒有看他,得知他去了醫院,也跟着去了。
但是他在醫院裡,沒有看見她。
傅明煙一邊走上樓梯一邊回道,“我去了趟醫院,想去看看秦姨。”知道周嬸一定會告訴他,所以,她並沒有隱瞞。
而且,看護阿姨肯定也會告訴他。
看護阿姨確實在薄寒生離開的時候跟他說了,“太太不久前來過,又走了。”
看護阿姨沒敢說的是,太太聽了你和夫人的對話,然後才走的。
薄寒生站起身,走上樓梯,隨着傅明煙走進臥室,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看着她將大衣脫下,看着她拿出醫藥箱,從裡面拿出一盒感冒藥,拿出兩粒。
他走過去,在她吃掉之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感受到來自她皮膚上冰涼的溫度,他眉心一沉,下一秒,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
她身上冰涼的氣息慢慢的滲透到他的身上,薄寒生將她攬的更加的緊了,眸光緊緊的鎖着她手心裡的膠囊,“出去就不知道多穿一點衣服。”
她掙脫了他的手,將藥片放進嘴裡,喝了一口水嚥下,嗓音微微的沙啞,“我知道了,下次多穿點。”
聽到她溫順的迴應,薄寒生似乎還是不悅,沉着眉心也沒有再說什麼,就這麼沉默的抱着她。
傅明煙有些睏倦,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哈欠,推着她的胸膛,“你先下去吃飯吧,我想睡一會。”
薄寒生看着她一副隨時都要睡下去的樣子,眼底的深沉逸出淡淡的無奈還有寵溺,攬着她的腰,傅明煙自然的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
“一起吃,吃完了,咱一起睡。”
傅明煙也有些餓了,就隨他一起來到餐廳。
大底是她真的累了,吃了晚飯簡單的沐浴後就睡下了,睡得很沉,薄寒生看着她熟睡的樣子,空氣裡還有來自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刺激着他的神經,相比起她的熟睡他一晚上都只是淺淺的休息。
她只要一翻身,他就醒過來,睜開眼睛看着她,然後將被子給她蓋好,然後,在閉上眼睛。
臥室裡,光線昏暗,只看見他的眼底,如墨,就像深不可測的深淵。
……
傅明煙是在三天後接到一個叫做餘唯的女子打來的電話。
“煙姐,我是餘唯,你還記得我嗎?我就是那次在船上的那個萌妹。”
傅明煙微笑的說道,“當然記得。”
沒想到傅明煙應得這麼自然隨意,那端餘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輕輕的咳了兩聲,“煙姐,老夏不在,不過煙姐要的資料我都給查到了。”
餘唯說道,“薄家的大小姐叫做秦媚,是薄啓衡的義女,據查證,秦媚和她名義上的哥哥薄均堯相戀,後來薄均堯拒娶沈家千金,鬧得華城風風雨雨,薄老爺子知道了,就將秦媚嫁給了華城當時的第一名門,秦家。”
說道這裡的時候,餘唯的聲音停下。
傅明煙站在窗邊,一半的光線落在她的身上,但是還是驅不散她從血液裡慢慢逸出的冰冷,餘唯似乎是在給她一個思考的時間,片刻之後,又繼續說道。
“秦媚被迫嫁給了秦家大少爺秦熠南,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也不過短短几年的時間,秦媚就和他離婚了,後來就消失在了華城。”
餘唯說完,心裡鬆了一口氣,阿南坐在沙發上瞪着她,無聲的說,“爺不是讓你告訴明煙姐爺和明煙姐的關係嗎?”
餘唯撇脣,聳了聳肩,同樣無聲的說,“那是爺和煙姐的事,讓爺自己說咯,我說出來,多麼沒有情調。”
“煙姨,我說的不夠詳細,我弟弟生病了,我下午要去醫院,煙姐你來醫院吧,我把資料給你。”
傅明煙閉上眼睛,慢慢消化着關於秦媚的事情,淡淡的問,“你在瀾城?”
“嗯。”
“好,我下午就去。”
…………
傅明煙上午就去了醫院,去看看秦端眉,她已經醒了,看護阿姨在喂她喝粥。
傅明煙走過去,“我來吧。”說罷接過來看護阿姨手中的碗,舀起一勺粥,輕輕的吹了吹,然後遞到她的脣邊。
秦端眉看她的眼神無力且沒有任何情緒,但是卻像記得她一般,喝下了她遞來的粥,一碗粥喂完,看護阿姨接過空碗,走進廚房。
病房裡,此刻就只有她們兩個人。
傅明煙強忍住眼底的酸澀,“媽。”
見她渾然沒有任何的情緒,傅明煙聲音哽咽,“媽,我是晚安啊,媽你還記不記得,我是晚安啊。”
秦端眉即使保養的再好也因爲生病的原因,優雅的容顏慢慢的老去,細密的皺紋開始在她的皮膚上留下時光的痕跡。
傅明煙簡直快要泣不成聲,伸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在她的印象裡,媽媽一直是美麗的,即使盛愷經常傳出各種桃色新聞,但是她的媽媽卻從來都沒有生過氣。
每次,秦端眉面對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報道,關於盛愷包養某個嫩模,她只是笑笑,那時候盛晚安還小。
到後來,爸爸媽媽吵架了,那一次,他們爭吵的十分厲害,爸爸甚至限制了秦端眉的自由,每次,阿姨接她回家的時候,她都能看見媽媽在臥室裡面哭泣。
後來,時間久了,倆人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相敬如賓。
盛晚安長大一點的時候,開始知道了媽媽其實並不是喜歡爸爸,她開始懂了他們吵架的時候所說的話。
‘秦媚,不管你愛不愛我,你已經嫁給我了,最後贏得不是薄均堯,也不是秦熠南,只是我。’
‘是啊,我已經嫁給你了,你還要從我身上在奢求什麼。’
那時候,盛晚安對除了爸爸意外,其他兩個名字都是極爲陌生的,到後來,嫁給薄寒生的時候,她也只是零星的聽見過這個叫做薄均堯的名字。
慢慢的,她才知道,薄均堯就是薄寒生的爸爸,但是卻因爲早年一場車禍,奪去了性命。
秦媚秦端眉,一字之差,一字同音。
…………
離開了秦端眉的病房,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多,她來到了醫院前面的廣場等着她,在一處涼亭裡。
餘唯來的時候穿着一身火紅的呢大衣,帶着精緻的墨鏡,她坐在傅明煙對面,從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傅明煙沒有離開打開,而是看着餘唯,“秦媚就是秦端眉對嗎?”
看到餘唯點頭,傅明煙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然後脣角的笑意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