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結局篇(二十一)你是不是,可以看見了?
老爺子的壽宴在華城最大的酒店舉辦,包下了華都酒店整整三層樓。
傅明煙隨着薄寒生走進酒店。
廳內,觥籌交錯,來的不僅僅是各路親戚朋友,還有政界權貴,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傅明煙遠遠的就看見了,在一羣西裝禮服之間,眉眼溫雅的秦白鷺,老爺子的壽宴,他當然回來鈐。
秦白鷺似乎也是看見了她,人羣之間對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傅明煙側過臉,看着薄寒生,“你還記的,前年,我來參加爺爺的壽宴,當時啊,你可是站在門口,非得讓我挽着你。”
薄寒生低頭看着她的臉,她今天穿着一身湖藍色的露肩長裙,髮絲微微的挽着一個優雅的髻,襯得她嬌豔嫵媚的五官多了一絲江南水鄉的柔和,低頭的時候露着白皙的頸,神態嬌憨。
“我記得,那時候你也是穿了這麼一件湖藍色的裙子,走起路來的時候,裙襬像極了一層層的波浪。”
傅明煙輕輕的笑着,“我清楚的記得,我當時穿了一件薄荷綠的裙子,但是被你給撕碎了。”
“唉,不對,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穿了藍色的。”傅明煙看着他,本來她的禮服穿的是他給她準備的一件淡粉色的長裙,只是昨晚小七吃巧克力的時候給弄髒了一小塊,所以今早她便在衣櫥裡面挑了這麼一件。
她看着男人漆黑的瞳仁,像是一陣漩渦一樣將她包裹,她心底的缺口慢慢的擴大成爲欣喜,瞥見他帶着的耳機時一下子恍然了,有些失落的嘆了一聲。
她以爲,他可以看見了。
應該是唐毅或者溫淼他們告訴他的。
“走吧。”傅明煙挽着他的手臂,微微的低下頭,往前走,“我們去看看老爺子。”
………
薄老爺子八十八歲壽辰,壽禮可謂是別處花樣,傅明煙看着那位據說是華城知名酒業的老總微微的彎着腰,恭敬的送上一對明朝的瓷器,聽說這個東西,僅僅是一件精仿的贗品,也拍上了六位數,何況,這還是一對真的。
傅明煙將自己準備的白鳥賀壽圖獻上,“爺爺…祝您萬事安康,身福長鬆。……”
“好。”老爺子很高興,讓管家將百鳥圖掛在自己的書房,“明煙有心了。”
傅明煙以爲男人沒有準備禮物,但是想想應該不會吧,老爺子八十八歲大壽,他怎麼會沒有準備壽禮吶,但是,她一直跟在他身邊,好像也沒有見他準備。
剛想提醒他一下。
小七穿着一身火紅的毛呢裙,手裡捧着一個蘋果撲倒老爺子懷裡,“太爺爺,吃蘋果。”
薄老爺子接過小七捧在手裡的蘋果,摸着小七的頭髮,宴廳內都是歡聲笑語。
人羣如潮水一般慢慢的散開,分撥兩邊,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走過來,眉眼帶笑,身邊挽着一位面容溫嫺氣質清冷的女子走過來。
秦白鷺微微的彎腰,明亮的水晶燈映着他眼底波瀾的笑意,“爺爺,這是青妤。”
老爺子面色微凝,看着秦白鷺身邊的女子微微的點了頭,“嗯。”
但是,顯然,並不是很高興。
傅明煙看着秦白鷺身邊的女子,喬笙還是和以前一樣,絲毫沒有變化,而且,精緻清冷的五官,只是瞳仁裡隱約透着孱弱。
喬笙見傅明煙在看着她,有些害怕的往秦白鷺的身後縮了縮,秦白鷺安慰性的拍了拍喬笙的肩膀,喬笙纔敢看着傅明煙,然後輕輕的,小心翼翼的笑了一下。
傅明煙便知道,喬笙的症狀,似乎更加的嚴重了。
再怎麼說,秦白鷺名義上是老爺子的外孫,但是實質上是親孫兒,而且秦白鷺兩年前去了美國便一直沒回來,這次回來,老爺子還是很高興的。
在壽宴上,傅明煙還遇見了傅長風,他身邊挽着一個陌生的女子,而且他似乎很匆忙,將壽禮放下之後,就步伐匆匆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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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城的傅家也來了人,是力挽狂瀾的商業才子傅子硯,他見到傅明煙的時候端起紅酒,在空氣裡碰了一下,然後就淡淡的收回視線,算是打了招呼。
傅明煙也只是輕笑着點了點頭。
下午的時候,老爺子有些乏了,讓秦白鷺陪他上去休息。
秦白鷺點點頭,目光在宴廳內逡巡,邁着步伐走到宴廳的一個幽靜的角落裡,脣角掛着優雅的笑,“麻煩幫我照看一下喬笙,別人我不放心。”
然後,他才淡淡的看着傅明煙身邊的男人,“抱歉,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
說着抱歉,但是眼底的笑意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
男人的手還搭在傅明煙的腰際,傅明煙有些臉紅的站起身,脣齒間似乎還蔓延着男人的氣息,涼涼的瞥了秦白鷺一眼,“知道了。”
秦白鷺走開後,傅明煙看着薄寒生,“我去找喬笙了。”
看着男人沉下來的臉,傅明煙說道,“我得去找喬笙了,你別不高興嘛。”她轉身想走,又轉過去彎下腰,在男人的臉頰落下一吻。
“我真的得去找喬笙了。”她話剛剛說完,就聽見耳邊響起一道調侃的嗓音,“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你們繼續。”
她轉過身就看見顧涼之手裡擎着兩杯紅酒,站在綠色的盆栽旁邊,妖冶的桃花眼裡含着澄澄的笑意。
傅明煙從一進宴廳的時候就沒有看見寧臻,她問道,“寧臻沒來嗎?”
她昨天給寧臻通話的時候,寧臻還說要來的。
顧涼之笑了笑,“沒有,她今天有些發燒,所以沒來。”
傅明煙分明覺得,顧涼之再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有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但是他這種感覺是哪來的?
寧臻發燒了,她怎麼不知道。
還有,寧臻發燒了,顧涼之‘春風得意’個什麼勁。
但是她現在要去找喬笙,喬笙的精神不是很好,一個人難免出問題,拿起包包,“正好你來了,我去找個朋友,你們好好聊。”
顧涼之將酒杯放進男人的手裡,碰了一下,紅色的液體搖曳着光澤,他說道,“我剛剛得到消息,在瀾城北邊的一個縣城,那裡有個漁村,聽說不久前有個阿妹救了一位受重傷的男人。”
他喝了一口紅酒,“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應該明天就有消息了。”
薄寒生點點頭,將耳朵裡的耳機拿下了,疲倦的捏了捏眉心,然後淡淡的喝了一口紅酒,“但願吧。”
………
傅明煙找遍了宴廳也沒有找到喬笙的身影。
喬笙今天穿的禮服很好辨認,銀色的露肩禮服,肩膀上微微的綴着流蘇,這個顏色雖然不是很搶眼,但是整個宴廳,只有她穿了銀色的衣服。
她詢問了侍應生。
侍應生說道,“好像是有一位穿着銀色禮服的小姐,去了花園的方向。”
宴廳裡面有一扇小門,就是通往花園的,這比直接從門外穿過去要省很多路,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
陽光帶着暖意,但是畢竟已經快要入冬了,她披了一件外套還是有些冷意。
走進花園,鼻端縈繞着濃烈的花香,傅明煙看着眼前錦簇的顏色,好幾種花香混合的味道她並不喜歡,微微的蹙起眉。
遠遠的就看着坐在涼亭裡的一道身影。
傅明煙快步走過去。
“喬笙。”
她喚着她。
但是喬笙擡起頭,很陌生的看着她。
傅明煙看着喬笙眼底單純的目光,想起秦白鷺在老爺子面前的稱呼,笑了笑,“青妤。”
喬笙開口,“我們認識嗎?”
傅明煙並不想欺騙她,她和喬笙認識也不過是在喬笙破碎的記憶裡,說是認識其實也是不認識。
因爲她之前認識的喬笙,也不過有着殘缺的記憶而已。
但是,她有些心疼喬笙。
“我們是朋友。”傅明煙笑着,坐在喬笙身邊,“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是朋友。”
“朋友。”喬笙眸光動了動,看着傅明煙,緊緊的抿着脣,猶豫了一下,開口,“我們真的是朋友嗎?”
傅明煙點頭,“對呀,朋友。”
喬笙小心翼翼的問着她,“那你……能帶我走嗎?”
傅明煙清楚的看着喬笙眼底的期翼,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想要說道話僵硬在喉嚨裡,“你是不喜歡這裡嗎?不喜歡這麼多人的地方吧?”
她終於找了這麼一個理由,秦白鷺爲喬笙付出太多,她不希望到最後,喬笙還是想一味地離開。
這對秦白鷺和喬笙都不公平。
喬笙搖頭,有些痛苦的閉上眼,“我想離開這裡,我在大廳裡面找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一扇門,我以爲我能走了,沒想到,打開之後,還是在原地。”
睫毛輕輕的顫着,喬笙睜開眼睛看着傅明煙,“你放我走吧。”
傅明煙低下頭,“抱歉,我不能讓你走。”
自從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喬笙便沒有在出聲,只是低着頭,怔怔的看着地面。
傅明煙問從這裡經過的侍應生要了一條毛毯,蓋在喬笙身上,喬笙動也沒動,傅明煙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爲什麼一個人失憶了,瘋了,還是拼了命的想要離開。
那是一種潛意識的思想。
就像自己,在美國的五年裡,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薄寒生的身影,即使她當時恨他,但是也組織不了慣性的像他。
微微的風吹過。
傅明煙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她又開始想他了。
……
夕陽快要落下的時候,餘暉散漫一地,傅明煙看着地面上橘色的光影,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包裡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
傅明煙將手機拿出來,看到上面顯示着‘秦白鷺’三個字,她側眸看了看喬笙,手機一直在震動着,喬笙所有的神經似乎都在緊繃着。
然後下一秒,奪過了傅明煙的手機。
她驚恐的瞪大眼睛,“不要接,不要。”然後指尖顫抖的關了機。
傅明煙看着她害怕的樣子,放緩了嗓音,說道,“喬笙,好,我不接,但是我們該回去了。”
傅明煙看着淡藍色的天空下,夕陽暈染的餘暉,映在面前女子較弱蒼白的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橘色,格外的溫柔細膩,也是格外的脆弱。
傅明煙從她顫抖的手中拿過手機,然後開了機,無奈的抿着脣,撥下了秦白鷺的號碼,“喂,我和喬笙在花園。”
也就是在兩分鐘之後,秦白鷺便匆匆的趕來了,對傅明煙點了點頭,“謝謝。”
而喬笙在那一瞬間擡眸,看着由遠及近的男人,肩膀顫抖了一下,重新恢復了空靈冷淡的樣子。
悶着聲不說話,和秦白鷺一起離開。
整個人像極了,沒有靈魂的木偶。
傅明煙回到宴廳,舞會已經開始了,男人攬着她的腰際走進舞池,她想起喬笙的樣子,心裡酸澀將頭靠在男人的肩膀。
他問,“怎麼了。”
“沒什麼,還有多少天,纔是我們的婚禮。”她有些迫不及待,因爲,她害怕,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鼻息之間都是男人身上的氣息,她才安心。
“等不急了嗎?”男人的嗓音低低的笑着,一隻手攬着她的腰肢,一隻手撫在她的發頂,“老爺子訂的時間,還有二十多天,我也急啊,我也想明天就是。”
“我有些心慌。”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口,髮絲蹭着他的脖頸,嗓音淡淡的沙啞。
“怎麼了。”薄寒生淡淡的皺眉,察覺到她情緒的失落,伸手微微的將她推開,低頭看着她瞳仁裡面盈盈的水光,眉心皺的更深了,“怎麼哭了,到底怎麼了。”
他伸手,動作輕柔細緻的撫了一下她臉頰上慢慢滑下的水珠,嗓音輕緩,心疼又無奈,“爲什麼要哭,你今天下午一直和喬笙在一起,是她有什麼事情嗎?還是秦白鷺的事情。”
“薄寒生,你會一直都喜歡我嗎?”
他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笑道,“會,我會一直都喜歡你。”
她擡眸,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如果,我……不喜歡你吶。”
他似乎是怔了一下,眼底迅速的陰沉下去,傅明煙感受到,他的背脊迅速的緊繃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她只是想起喬笙,秦白鷺爲喬笙付出了這麼多,喬笙還是想離開……
“我……”
“你喜不喜歡我都沒關係,我喜歡你不就夠了嗎?”
他深深的看着她,瞳仁裡慢慢的浮現出大片的迷霧遮住了原有的陰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剛剛,她說的那一句。
‘如果,我不喜歡你。’
在她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他覺得,所有無法控制的情緒迅速的傳往神經末梢,一直在他體內,翻滾着。
又被他狠狠的壓下。
他不喜歡看見她哭的樣子,他也不知道今天下午發生了什麼,她爲什麼會哭,她哭的時候,他會很心慌。
那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焦急,無奈又無力的感覺都堆聚到了一起。
他只有,緊緊的抱着她,這樣,他才能感覺到,她在他的懷裡,沒有消失。
他抱得很緊,傅明煙喘息都有些吃力,但是並沒有推開他,而是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
……
晚上的時候,壽宴慢慢的散了。
夜空中開始下着濛濛細雨。
傅明煙挽着男人的手臂,走在細雨裡,薄寒生怕淋到她,撐起一把傘遮在頭頂,傅明煙伸手撥開,“你不覺得,在雨中漫步,很有意境嗎?”
“我只知道,你明天會感冒。”他將傘遮在她的頭頂,然後讓她撐着傘,傅明煙看着男人強硬的態度,只好乖乖的撐着。
他一米八幾的身高,比她高太多,傅明煙撐着傘的時候,只好踮起腳尖,才能完全的撐在他的頭頂。
薄寒生將西裝脫下,披在她的肩膀上,然後伸手,神態溫柔,將她垂落在額前的髮絲撫在耳後,然後接過她手中的傘。
溫森把車開到他們身邊,然後下了車將車門打開。
傅明煙搖了搖頭,看着濛濛細雨,提議道,“反正雨下的不大,現在時間才晚上八點,我們步行回去吧。”
“好。”
一路上,阿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在前面。
走了還不到一半的路程,傅明煙就不想走了。
雨漸漸的不下了。
但是夜色下面的街道里,依然是淡淡的青霧濛濛。
路燈將男人的身影拉長,他停下來等着她,“是你說要走回去的。”
傅明煙心虛的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歇一會再走,唔,才八點半。”
阿嬌坐在不遠處的休息椅上,往這個方向投來鄙夷的一眼,然後,優雅的坐在自己的……腿上……
薄寒生微微的彎下腰,“上來。”
傅明煙擔心他的腿,“我自己走。”
他依然保持彎腰的姿勢,嗓音含着笑意隨風飄進她耳裡,“太太,讓你做個選擇題,我抱着你,或者,我揹着你。”
“那,如果你覺得腿不舒服,就趕緊放我下來。”她看着男人包裹着西褲的長腿,盡力的先要放輕自己,趴在男人寬闊堅實的後背上。
男人的後背溫暖寬厚,傅明煙將頭靠在男人的頸部,經過休息椅的時候,她喚了一聲“阿嬌,走了。”
阿嬌‘喵’了一聲,從椅子上靈活的跳下來,跟在他們身後。
街道上,因爲剛剛下了雨的原因,人煙稀少,偶爾幾處商店也快要關門,傅明煙看着男人精準的往前走,甚至避開了每一個淺淺的水坑。
她欣喜的瞪大眼睛,然後慢慢的蹙着眉。
“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可以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