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你說,我以前喜歡你,是不是就是因爲我看上你這一張臉
她一直都知道,薄寒生是一個兇狠的人。
即使他並不多言,即使他透着一股冰冷如玉的氣質,所以,她似乎快忘記了,忘記了他鐵血的手段。
然他,他年紀輕輕就能坐上薄家當家的位置,腳下踩着幾百條人命,怎麼會是溫良之輩。
是她,想的太好鈐。
那是三天後的一個午後。
陽光明媚,落在她的眼皮上。
將傅明煙的膚色襯得透明。
她躺在花園的搖椅上,雙手拿着一本書放在腹部,閉目小憩。
呼吸裡,有甘甜的花香。
傭人匆匆的腳步聲擾了這一方寧靜,“傅小姐,先生出事了。”
傅明煙睜開眼睛,坐起身,因爲她的動作,放在腹部的書落下來,她無心去撿,看着有些慌張的面色。
她冷靜的問道,“他怎麼了。”
“季先生在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
在傭人驚慌的嗓音中,傅明煙拿起放在案几的手機,腳下步伐匆匆,走出別墅,下午的時候漫長靜謐,清河謝位置偏北,屬於一處優雅的風景別墅。
所以,傅明煙走過一條長長的巷子,纔看見有計程車經過。
路上,堵車。
傅明煙不由得焦急,但是也沒法催促,就在這時,她緊緊握在手裡的手機響起來,上面顯示的是季涼崢的手機號。
沒有猶豫,她立刻接聽。
那端是季涼崢的助理陳,“傅小姐,先生沒事,剛剛出了手術室……”
“傅小姐不必擔心,先生昏迷之前說,讓傅小姐不要來醫院。”
不要去醫院嗎?
傅明煙抿脣,眼眸慢慢垂下,目光淡淡的看着一處。
車子開始慢慢的行駛起來,窗外的景物在陽光下迷離變化,傅明煙握着手機的手輕輕的顫抖,直到掛了電話,不久,司機將車停在醫院門口。
傅明煙沒有動。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着,“這位小姐,醫院到了。”
季涼崢說讓她不要去,但是,傅明煙還是去了。
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陳助理看見她,幾步走過來,有些急,“傅小姐,你怎麼來了,季總囑咐過,不能讓你來的。”
“是薄寒生做的對嗎?”傅明煙擡眸看着陳助理,冷聲卻堅定的問道。
她早就應該猜出來,他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
陳助理面色爲難,“這……”他說道,“傅小姐快些回去吧,季總沒事,只是現在剛剛出了手術室還在昏迷,醫生說這幾天就能醒來。”
傅明煙搖搖頭,“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她笑容淡漠,“陳助理,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薄寒做的。”
陳助理面色一凝,“這個,還未查清楚,等查到了我在告訴傅小姐。”
病房的門被推開,醫生走出來,身後跟了兩個護士。
傅明煙在陳助理之前走過去,“醫生,裡面的病人情況怎麼樣。”
“季先生肩膀受了槍傷,頭部遭到撞擊,現在還在昏迷,不過已經脫離了危險,大約近日就能醒來。”
她感覺像是置身在山谷中,醫生的話就像撲面而來的冽風,夾雜着淡漠的沙粒落在自己的臉上,他受了槍傷………
傅明煙慢慢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着陳助理,“你不是告訴我,他出了車禍嗎?怎麼會受了槍傷。”她開始笑起來,身形不穩的往後退了一步,低下頭呢喃着,“一定是他,就是他。”
……
這幾天。
他沒有找她,但是她卻無法平靜下來。
在商業支離玻碎的傳聞中,她聽到,華城第一財團季氏出現資金漏洞,然後在瀾城的項目也都被迫停止。
淡秋的季節,傅明煙的手心開始慢慢的涌上一股涼氣。
她坐在別墅後面的花園裡,傭人給她沏了一杯茶,她捧在手心裡,怔怔的看着漫着灰藍色的天空。
她保持着這一個姿勢很久了,後頸都有些發酸,傅明煙將手裡的茶盞放下,低下頭。
一滴溫熱突然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然後,更多的落下來。
她並沒有什麼反應,似乎是看着手背上的殷紅不知所措了。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傭人匆匆的走來,拿起紙巾替她擦拭着,驚道,“小姐,你沒事吧。”
傅明煙接過傭人遞來的紙巾,捂住鼻子,她搖搖頭,制止了傭人要撥打電話的動作,季涼崢昨天剛剛醒過來,她不想在麻煩他。
她低頭一邊走着一邊看着手背上未擦拭乾淨的顏色,淡淡的想着,何況,只是小事,不需要麻煩他。
來到臥室,她打開抽屜,想找出秦白鷺給她開的藥。
因爲有小七的緣故,她這幾個月都沒有再服用。
但是,最近,她感覺,好像每天都睡不醒。
在抽屜裡找了一會,沒有找到藥,傅明煙纔想起來,這不是盛苑,也不是蘇江,她沒有藥了。
捂住鼻端的紙巾被血浸透了,她扔了,然後又抽了幾張捂住,如此反覆好幾次,才慢慢的凝止。
傅明煙站起身,來到洗手間清洗着。
鏡中女子嬌豔明媚的一張臉,依然的嬌豔,只是消瘦了,說話的時候,能看見脖頸間隱隱梗起的筋脈。
此刻,水珠沾着髮絲貼在額頭,狼狽凌亂。
……
睡了一覺,她感覺好了很多,吃過傭人端來的早飯,她給自己化了個濃豔一點的妝,臉頰的腮紅讓自己不在那麼蒼白。
衣服是精心搭配的,雖然是看起來簡單的牛仔褲,但是是今年秋季最新款,奢侈的牌子。
傅明煙自從離開瀾城之後,在小鎮,她每一天都在想着薄繁希,他是不是在吃飯,在寫作業,在和美人一起散步。
溫淼是不是給他開家長會,美人有沒有不乖,她只要一閉上眼睛都在想。
小傢伙會不會生氣了,她走了,沒有跟他說,她在一次食言了。
每天晚上,傅明煙都握着手機,心裡念着薄繁希的手機號,每次她都對自己說,就打一次,就一次。
她不敢,她怕薄寒生會查到,她也怕,她聽見薄繁希哭,她會忍不住想回去。
她沒有陪他度過一個美好的童年,現在還自私的離開他,她真的是一個很不稱職的媽媽。
傅明煙走出來別墅,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逛着。
直到太陽慢慢的散落下餘暉,她纔打車來到薄繁希的學校。
正是放學的時候,她並沒有靠近,而是遠遠的站在學校對面街道的樹蔭下面,看着從裡面走出來的人。
一直到最後,人流走走盡了。
她也沒有看到那倒熟悉的小身影,手指緊緊的攥着,她抿脣張望着學校裡面。
今天是週三,小傢伙沒有來上學嗎?
她實在忍不住了,想去他的班級看看,走出樹蔭的遮蔽,她走了幾步,停下,因爲她看見在學校門口的西北方向,停着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
倚在車身的男子,是溫淼。
溫淼看見了她,直起身,對她客氣的點了點頭,便收回視線,看着學校裡面的方向。
“是林子皓先動手的,我沒打他,我就是推了他一下,他自己倒得,我不知道地上有玻璃碎了……”
稚嫩反抗的嗓音。
接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走出校園。
薄寒生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伸手,冰涼的手指捏着薄繁希的後衣領,拎着他走出學校。
溫淼打開車門。
薄寒生走到車前,眉心一凝,他慢慢的回身,浸着冰涼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站在路中央的短髮女子。
她被他露水一般冰涼的目光看着心裡有些不舒服。
她想要轉身就走,薄繁希激動的嗓音傳來,“媽媽——”
第一次,她聽見他喊她媽媽。
然後,小身影邁着短腿朝她跑過來。
她怔了怔,然後忍不住往他的方向走,風把她的髮絲吹亂在臉頰,她腳步凌亂又匆匆。
薄繁希跑了幾步,就沒法動了,然後他身子一輕,薄寒生一言不發的提溜起他,將他扔進車裡,然後關上門。
薄繁希奮力的拍打着門,“爸爸你放我出去,我看見媽媽了。”
小傢伙的聲音裡帶着哭腔,聽見薄寒生的耳朵裡,他臉色更加的陰沉,滴的出水來。
他淡淡的掀脣,“她不是你媽媽。”
薄繁希吸着鼻子,小眼眶紅紅的,“爸爸你讓我出去吧。”他這次放乖了,順着薄寒生的話,“煙姨在外面。”
他同桌赫敏敏的爸爸又娶了一個人,那個女人對赫敏敏很好,赫敏敏也很喜歡她,但是赫敏敏沒叫過她媽媽,後來,她爸爸和那個女人吵架了,那個女人就走了,沒回來。
赫敏敏一直哭。
奶奶說,他不能喊傅明煙煙姨,奶奶說,他應該喊她媽媽。
雖然他知道傅明煙不是因爲他不叫她媽媽才走的,但是,奶奶和太爺爺都說,讓他喊她媽媽。
他好久沒有見煙姨了,他有時候忍不住了問爸爸煙姨去哪了。
煙姨是不是不要他了。
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薄寒生會面無表情的回他,‘嗯,她不要你了。’
薄繁希知道一定不是他的原因,一定是爸爸,雖然聽見爸爸這麼說挺傷心的,他癟着小嘴,然後咬着薄寒生的手臂。
所以,薄寒生將車門關上,他將小腦袋探出車窗外。
狠狠的咬在薄寒生放在車門扶手的手。
溫淼走過來,“小少爺,快鬆口。”
薄寒生反手,將他的腦袋按回車窗裡,然後淡淡的看了一眼溫淼,溫淼會意的做進車內,搖上車窗。
薄繁希撲過來,憋紅了臉,拍打着車窗,然後他尖銳的小牙齒開始咬着溫淼,像一頭髮怒的小獸一般,不過只是咬着他的衣服。
薄寒生垂下冷冽的眸,看着手腕上,泛青的齒痕。
小孩子的力氣到底是小,並未咬破。
這點疼痛在男人身上,根本不算是疼。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擡起眸,漆黑湛人的眼,落在女子身上。
傅明煙只是走了幾步就不在動了,因爲她看見薄寒生將小傢伙扔進車裡,關上門,她不知道她該怎麼辦,她只是想來看看繁希,然後,她就回蘇江。
小七還在阿縈哪裡,小七還小,小七沒法離開她。
她確實是一個非常不稱職的媽媽。
微風停下,傅明煙伸手,將風吹散在臉上的髮絲拂下,視線落入男人深潭一般的眸裡,她聽見從轎車內傳來薄繁希拍打哭喊的嗓音。
心裡,風刀刮過一般的尖銳疼痛。
男人邁着長腿,眉宇清然,開始往她的方向走來。
傅明煙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猛地轉過身,開始往前跑着。
她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她很不想見他,所以,她往前跑的不顧一切,幾乎沒有看見,那輛呼嘯疾馳而過的車輛。
身後一道力量將她撈進懷裡。
車子擦着她的腿,疾馳而過,膝蓋處處帶着火辣的灼熱感,夾雜着鈍痛。
薄寒生緊抿着脣,將她抱起來,在街道邊的長椅放下。
傅明煙顧不得從膝蓋處傳來的疼痛,想站起身,又被他的力量給壓下。
她伸手推開他,薄寒生直接握住她的兩隻手,用了巧勁,緊鎖在自己的手心裡,目光落在她包裹着牛仔褲的膝蓋上。
他的身體是微微蹲下的,視線與她受傷的膝蓋平齊,他只是伸手碰了一下,傅明煙就疼的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盡然背後是冰冷的長椅。從這個角度,她清楚的看見男人的鬢角白的痕跡越發的多了,但是上天對他格外的優待,三十歲的年紀,依然俊美無雙,一張臉,刀削斧鑿一般深邃完美,歲月對他,只是平添了一股滄桑深沉。
更加的讓人着迷。
此時,她笑了笑,有些膚淺的問,“你說,我以前喜歡你,是不是就是因爲我看上你這一張臉了?”
薄寒生站起身,高大英俊的身影阻擋了她面前的陽光。
逆着光,深沉優雅,“你喜歡我這張臉。”
傅明煙仰起頭,眯眸笑着,“對,我不單喜歡你的臉,我還喜歡你的錢。”
唯獨,不喜歡你的人。
他彎腰將她抱起來,往車子的方向走,嗓音像是從喉嚨最深處逸出,沉沉的落在她耳邊,“難的,在你眼中,我還有優點。”
走進黑色的商務轎車,溫淼從車上下來,打開門。
薄寒生將傅明煙放進後車座,目光落在眼睫還垂着淚珠卻掩飾不住高興的的薄繁希身上,“往裡靠靠。”
薄繁希那肯聽直接撲到傅明煙的懷裡。
傅明煙將他抱起來,半攬着他半抱着,眼眶泛着紅紅的,手下是小傢伙柔軟的髮絲。
薄繁希聞着她身上熟悉的氣息,一個勁的往她的懷裡鑽,坐在她的腿上,剛好碰到她受傷的膝蓋,她疼的臉色一白。
一隻大手拎起薄繁希的衣領。
傅明煙將小傢伙抱得更緊了,瞪着他,伸出一隻手,將薄寒生捏着小傢伙衣領的手拍開。
薄寒生看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像是一方上好的白玉,晃得他眼鏡發澀,他動了動喉嚨,沒有鬆開,然後淡淡的對溫淼說,“回盛苑。”
車子行駛起來。
車內額空間並不擁擠,但是後座上做了三個人,薄寒生坐在她身側。
她感覺,空氣裡帶着男人身上獨有的氣息還有菸草味,她之前並不討厭,但是現在,呼吸的時候她總是刻意的拒絕這股熟悉的氣息。
因爲小傢伙長時間的坐在她的腿上,雖然碰到受傷的膝蓋,但是她不想鬆開手,就想這麼抱着他,軟軟的身體。所以,下車的時候她整個人腿一軟。
要不是男人的手扶着,她就跌倒了。
“煙姨,你怎麼了。”小傢伙有些擔心的問。
傅明煙走進客廳,親了親他的臉頰,薄繁希俊臉一紅,她彎眉笑道,“你先上樓,你把今天老師佈置的作業寫了,我等會上去,查你的作業。”
薄繁希看着她笑盈盈的樣子,說話的嗓音輕輕柔柔的,軟軟的,他快速的擡起頭,飛快的在傅明煙的臉上親了一口。
“你保證不會走。”
“煙姨保證,絕對不走。”
聽到她的保證,他放心的往樓梯上爬。走了幾層臺階,又下來,煙姨上次也跟他保證的,但是還是走了。
傅明煙看着小傢伙去而復返,彎腰摸着他的腦袋,“怎麼了。”
“煙姨,你上次就走了。。”小傢伙又開始抱着她,腦袋蹭着她的衣角,“你說話不算數……”
“上去。”
冷漠的嗓音,來着身後的男人。
薄繁希這麼久沒有看見她,想在傅明煙身邊撒會嬌,但是看着男人冷的像是冰窟一般的眼,他顫了顫小肩膀,委屈的看着他,眼淚嘩嘩的往外掉,但是沒有出聲,就這麼抿着脣倔強着。
傅明煙看着心疼,將薄繁希抱起來,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剛剛站起身膝蓋疼的讓她幾乎沒有什麼力氣了。
她疼的,輕輕吸了一口氣。
“周嬸。”男人低沉的嗓音,而後,周嬸從廚房走出來,她從窗戶裡早就看見傅明煙了,心裡高興,先生一直在找太太,太太終於回來了。
所以,她一直待在廚房沒出來,沒敢打擾他們。
薄寒生將小傢伙輕而易舉的從傅明煙的懷裡拎出來,凝眉看他,“你在鬧,我就把你送回華城。”
周嬸立刻上前抱住小少爺,抱着他上了樓,薄繁希此刻也不敢哭了,安靜的趴在周嬸的懷裡。
傅明煙看着周嬸抱着薄繁希上了樓梯,最後在拐角消失不見,這才收回視線,沒有了薄繁希的重量,她扶着沙發的扶手,慢慢的坐下。
膝蓋,確實很疼。
她蹙着眉,看着男人拿出醫藥箱,然後,嗓音浸了涼水一般貼在她耳邊的皮膚上,在傅明煙耳中,如毒蛇跗骨一般嗎,“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