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溫暖宜人,有着春天的輕柔曼妙,亦有着北國的乾爽凌厲。
梨花桌上,三個錦緞方盒一字排開,點點金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空氣中似乎瀰漫着亙古的氣息,耳邊迴盪着上古的歌謠。
九天棋譜、玄一劍法、月下僧侶圖。
手中的銀扇不知何時已靜於手中,絲絲漣漪順着潭水般的眼眸拂過眼角,化成縷縷青煙撫平了眉宇間久落的寒雪。舒展若輕煙縷縷,輕柔如落花浮水,碧波盪漾中,一抹輕柔在脣角浮現。
不管前生或是今世,公子言對上古的東西都情有獨鍾,眼前的三件寶物,她聽聞過卻從未見過,而今出現在眼前,她竟似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
宮晟允低聲輕語,儘管不想打破眼前如煙美景,但是心裡的急切還是讓他忍不住出聲問個究竟。看得出來,公子言對眼前的三件寶物都很上心,只是不知哪一件纔是他真正的心之所向。
“兩百年的殘缺棋譜,上古流傳的玄一劍法,傳言繪有天地奧秘的月下僧侶圖。每一件都是傳世珍寶,本公子只曾聽聞,未曾目睹,今日一見,此生足矣。”而這般珍寶卻流傳於家族之中,其背後的勢力可見一斑。
“那不知公子究竟心屬哪一件?”宮晟軒身子微微往前探,目光落在那九天棋譜上。
“三件各有千秋,不能相提並論。”公子言眼眸微擡,見對面三人神色微變,嘴角輕勾“敢問三位殿下,是何原因讓你們選擇此物?”
這算是···試探他們嗎?
宮晟軒和宮晟允眼眸一顫,心神打量間,坐在一側的宮晟宇已經迫不及待的出聲:“本殿下聽聞公子曾在濱州城內做過一幅潑墨山水,所以特選這月下僧侶圖討公子歡心。”
討公子歡心?衆人啞然,沒想到五皇子說話竟如此直白。他身後的木恆更是擔憂的直接看向公子言,見他面無波痕,沒有露出惱怒之色,這才微鬆了口氣。
“五皇子心直口快,言語雖浮,卻也直接了當。”清潤的聲音如同雨後翠竹,滴滴疏朗,片片清透,讓宮晟宇面露喜色,其他人卻眉宇一蹙。
這是說要選擇五皇子?
宮晟軒眉宇一皺,宮晟允暗握雙拳,屏息之間,桌上的錦緞方盒卻突然被人蓋住金牌相公:獨寵腹黑妻。
“玄一劍法雖好,月下僧侶圖雖妙,但本公子更對這九天棋譜,情有獨鍾。”素手修長,根根若蔥,衆人還未反應過來,那裝有月下僧侶圖和玄一劍法的盒子已經推至主人眼前。
“大皇子,請多多關照。”公子言微微胲首,溫潤有禮,房間內片刻窒息後,纔是大皇子慌亂間打翻茶盞的聲音。
“公子客氣了,晟軒能得公子關照,是晟軒之福。晟軒已在定波湖設好宴席,還望公子莫要拒絕。”說完,又看向身側的兩個弟弟“四弟、五弟也一同前來吧,我們也好久沒有一起遊湖了。”
言至於此,衆人也不好推脫。於是一行人乘馬車前往定波湖,登上了宮晟軒事先準備的畫舫。
“公子,晟軒敬您一杯。”宴席上,宮晟軒心情極好,手持杯盞,面露笑意,眉宇間頗有得意之色“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公子言垂首,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就放下。
“不知公子,準備怎麼做?”被淘汰的宮晟允心有不滿,一路上言語甚少,如今見宮晟軒志得意滿,終於沒忍不住詢問出聲。語氣中明顯流露出絲絲不滿。
“五皇子,要想成功,要學會掩飾情緒。就算心有不滿,也應做到面露無痕。”公子言手撫杯盞若落雪無聲,但說出的話卻如雨打芭蕉,聲聲有力,震得宮晟允面色一白,酒杯輕晃。擡眸看去,那人卻眼眸輕闔,擡起間卻以看向了宮晟軒“大皇子,此般交易是助您扳倒定山王,無論成功失敗,在下都會盡力而爲。”
“謝公子。”
“不過除此事之外,本公子一概不管不問,不知亦不想知。”
宮晟軒眼眸微顫,公子言此意,是說太子之爭,他不準備參與?藉着放下酒杯的空隙,宮晟軒不留痕跡的朝宮晟宇二人看去,一個一如既往的傻愣癡笑,一個卻同樣垂眸沉思。一時間,畫舫內只聞琴聲悠悠,湖水蕩蕩。
“噗通——!”
“啊——!少爺落水了!快救少爺!”
“······”
“這是怎麼了!”宮晟軒眉宇緊蹙,顯然是嫌畫舫外的吵鬧聲驚擾了畫舫裡的幽靜。
“回殿下。”一名護衛走了進來抱拳行禮“是···是木家的三公子和羅家的小少爺因爭奪一名舞女起了爭執,然後羅家小少爺不小心落水。”
“什麼!”宮晟允眼眸一瞪,連忙起身走到窗前,放眼看去,果真那被家丁從湖裡撈出來的男子是他的小表弟,羅家的小惡霸。
“該死!”宮晟允見兩家大庭廣衆之下就這麼在船上對打起來,臉色陰沉的可怕。在聽到羅家人屢屢報出他的名號時,更是砰的捏破了手中的酒杯。而宮晟宇也迷糊中恍然回過神。
“格老子的!還不給本殿下去拉架!”宮晟宇再怎麼愚蠢,也知道這般情景不應該被公子言給看到,於是連忙讓人去拉架,自己卻倒了杯酒,湊到公子言面前。
“公子,這只是意外,意外。”
公子言看着眼前的酒杯,伸手接過,酒香陣陣,只覺撲鼻間一片濃醇,垂眸間如見汪泉,嘴角微勾,一縷輕笑在脣角綻放:“殿下,莫讓您今日的助力,成爲您明日的阻力。”
這句話說的不明不白,沒有指名道姓,聽的宮晟宇一臉迷茫,而宮晟軒和宮晟允卻虎軀一震。腦海中均不由自主的浮現起早朝的那一幕。
莫要動力,成爲阻力麼?
回到客棧時,已是下午兩點左右,公子言沐浴更衣之後,就隨手拿了一本古籍斜靠在窗前的軟榻上打着瞌睡,直到步伐聲響起,才慢慢睜開眼睛大清俏警花。
“王爺,擾人清夢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公子言瞥了眼來人,就把手中的書往臉上一蓋,遮擋住午後耀眼的陽光。
“爲何選擇宮晟軒?”宮晟天撩袍而坐,直奔主題。
“因爲他最好把控。”悶悶的聲音從書冊下傳來,宮晟天見他一襲白袍平躺在軟榻上,溼漉漉的長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鍍金光,不由得眼眸微眯。
“何以見得?”宮晟天眉宇一挑“要想把控,宮晟宇不是更好一些?”
“王爺心知肚明,又何必讓我出言解釋。”公子言拿下書本,慢慢坐起,單薄的身影半隱在暖橘色的陽光中,模糊中似有些不真切,連帶着聲音都多了縹緲“宮晟宇雖然看上去最好掌控,但是他身後的人卻不好掌握,和他打交道就等於直接和他身後的皇后、木家打交道,這樣子無形間是在給自己找麻煩。至於宮晟允,爲人多疑,年輕氣盛,有些自以爲是不說還不善於隱藏情緒,這樣的人平時撩撥兩句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改變他的心意,同他合作,就顯得多此一舉。”
宮晟軒點頭,神情頗爲同意:“沒想到你在識人方面還有兩把刷子。”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怎麼會搭上王爺你這艘大船?”公子言輕笑一聲,然後起身走到宮晟天身側“身體覺得怎麼樣了?”
宮晟天沒說話,直接伸過手去:“那宮晟允是好掌控,只是那宮晟軒卻不簡單,看似低調,其實善於隱忍,你小心莫讓他抓到把柄。”
“這個我自然知道。”公子言一邊伸出手去給他把脈,一邊嘆了口氣“如你所說,那宮晟軒是三人當中最爲低調的,不過···也是最有思想的。你猜,今兒個在定波湖上發生了什麼?”
“那木家公子和羅家小霸王又幹起來了?”皇城裡宮晟天的眼線多如牛毛,所以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底。
“沒錯。”公子言點了點頭“當時宮晟允和宮晟宇的臉色就變了,宮晟允甚至還捏破了酒杯。而宮晟軒···除了一開始有些生氣,接下來的時間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
“什麼事都沒發生···”宮晟天喃吶自語,然後面露冷笑“這麼鎮定,一是這件事的確與他無關,二就是···他確信李家不會惹事。”
“沒錯。這三個人當中,只有宮晟軒算是真正的把他背後的母族握在了手心裡,而不是像宮晟允那樣無形間是被人掌控。這樣一來,他打交道就會容易得多。只需搞定了他,那麼他身後的母族,基本上也就搞定了。”
宮晟天扭過頭去,見那清貴的面容上隱隱浮現出掌控一切的傲然,眼底劃過絲絲深意:“現在本王可以確定,這一場仗,本王贏定了。”寥寥數面,這個混蛋就能看得這般清楚,看樣子自己之前的擔憂是多慮了。
“呵呵,能得到王爺的肯定,本公子榮幸之極。”公子言誇張的笑了笑,然後收回手“沒多大問題了,只是身子有些發虛,讓你府中的人好好給你補補,過不了多久就沒事了。”
“嗯。”宮晟天點了點頭,收回胳膊。見公子言垂眸品茶,靜若幽蘭,眉宇間一片安然,不由得挑眉出聲“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情以後,你就徹底是本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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