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迷漫,落雨無聲。
牛毛般的細雨悄無聲息的從天際滑落,落在泥水裡蕩起細小的波紋。
宮晟天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一步一步的朝城主府走去。連續兩天的抗洪修堤,讓他冷硬的面容此時佈滿了憔悴,青色的鬍渣更是爬滿了下巴。再邁過門檻兒的時候,更是險些一頭載下去。
“爺,屬下去給您準備洗澡水和吃的,您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大堤那裡有墨一他們盯着,不會出事的。”墨白雖然同樣疲憊不堪,但還是上前一步饞住了自家搖搖欲墜的爺。見他面白如紙,脣色淡的幾乎看不出血色,墨白又心疼又急迫。雖說是隻受了輕傷,但也需要好好休息,這麼每天泡在雨水裡,萬一受了風寒,那就糟糕了!
“好。你去吧。”宮晟天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身體已經抵達了極限,點了點頭之後就揮開他的胳膊自己朝房間走去。屋門推開的瞬間腳下的步子又是一踉蹌,好不容易站穩臉色卻突然猛地一沉!
“誰!”
宮晟天目光犀利的朝前方看去,可是黑暗的環境外加過度的疲累,讓他模糊中只能看到一抹黑影坐在上方。雖然辨不清來人,但是空氣裡瀰漫的清冷之氣卻讓他繃緊了心絃,背在身後的右手剛運內力於掌心,屋裡的燭光卻突然亮起。 wWW▪ ttκā n▪ ¢O
黛青色窄袖長衫,腰束白玉腰帶,下着月白色長褲,腳蹬黑色筒靴。如墨長髮用銀冠璞頭高高束起一縷,其餘的如雲霧一般披散在腦後。右腿支起,身子後靠,下巴微擡。狹長的鳳眸瀲灩灼灼如月照清潭,顧盼間似有熒光閃閃,灼灼其華。右手拿着銀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着左手手心,脣角微勾,玩世不恭間流露出絲絲傲視天下的魅惑和清冷刺骨的冰寒。身側的燭光影影綽綽,搖曳曼妙,也勾勒着那人的身形隱隱綽綽,看不真切。
“你···你怎麼來了?”待眼睛適應了屋裡的光亮,宮晟天一睜開半眯的眼眸就看見了那歪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眸光間的清冷猶如那日山坡上明明晃晃的明月,銀輝傾灑間帶來冷峻的冰寒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脣角的笑意更是清冷中透着疏離,明明是溫柔的弧度,卻讓他感受到冷風割面般的疼痛,身上無意間散發出的冰寒之氣,更讓他頓時有些無措的愣在那裡。
“怎麼?你不想看見爺?”公子言笑眯眯的歪了歪腦袋,狹長的眼眸淡定的滑過他髒兮兮的臉龐,乾涸毫無血色的薄脣,沾滿泥巴的衣袍,最後落在那雙完全看不出顏色的筒靴上。
“你···你先出去!”在那人平淡目光的審視下,宮晟天心裡突地升起絲絲尷尬和窘迫。特別是在那人衣冠整齊而自己卻狼狽不堪的比對下,宮晟天更是囧的要死“我收拾完,你再進來。”
“怎麼?害怕爺嫌棄你?”公子言慢條斯理的放下撐起的右腿,目光平淡的看着那人搖搖欲墜的身形和倔強的表情,脣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脫了。”
“什麼?”
“脫了。”公子言對上那人怔愣的眼神,厲聲道“全部!”
“本王沒空和你鬧——!”宮晟天捂着胸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身子一歪癱倒在一側的椅子上,閉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氣。等到身上漸漸緩過來勁兒,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你瞧你的樣子···”不知何時,青衣少年已經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眸光如水,水脣如櫻。伸過來的素手在淡淡的燭光中晶瑩如玉,根根如蔥,輕輕的劃過臉頰扶開貼在臉上的長髮時,還帶來陣陣香氣。宮晟天有些不自然側了側頭,誰知卻被他冷眼一瞪“別動!”
“你別碰我!”宮晟天斜眼瞪他,誰知卻得來眼前人勾脣一笑“放心,你現在這個樣子,爺沒有胃口···”
宮晟天呼吸一頓,然後:“······滾!”這個混蛋純粹是來氣他的吧!
“怎麼?爺這麼說你生氣了?”公子言雙手環胸,笑意盈盈的看着“難道爺說不管你什麼樣子爺都喜歡,你就開心了?”
“公子言···”碧綠的眼眸射出絲絲冷光,要不是身體不允許,他非要一巴掌把這個混蛋給拍飛!
“怎麼···生氣了?”公子言挑了挑眉頭,見他扭過頭丟給他一個略顯憔悴的側臉,眸光一冷“這樣就生氣了···你難道就沒想過爺也會生氣麼?”
宮晟天身子一僵,然後慢慢轉過頭來仔細打量眼前的少年。面白如玉,脣紅齒白。鳳眼不怒而威,卻自帶三分媚意。只是···眼球上佈滿了紅血絲,再仔細看他身上的長衫,卻發現袍腳處星星點點的沾了些泥癍,剛纔離得遠沒有發現,如今走進了才嗅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雨水味。
“你···連夜騎馬來的?”宮晟天遲緩了一下,擡頭問道。
“嗯,一天一夜,連着換了兩匹良駒。”
“爲什麼···”
“你說呢?”公子言揚眉看他,眼中流露出絲絲怒氣“你以爲,在得知你受傷的消息後,爺能坐得住?”
宮晟天抿了抿嘴脣,然後垂下了眸子。
“你知道麼?你受傷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好待在老皇帝的御書房裡。”公子言見他不說話,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報信的說你修築大堤的時候遭遇洪水,受了輕傷,沒有什麼大礙。但是爺就是坐不住,總覺得別人說是別人說,自己親眼看
是別人說,自己親眼看到,纔會相信。結果呢,的確沒什麼大礙,還能喘氣兒還能生氣,就是累的給狗樣。”
宮晟天嘴角一抽,然後慢慢地擡起頭,這個混蛋會說話麼?
“怎麼?爺說的不對?”對上他憤怒的小眼神,公子言笑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哪還有平時尊貴威儀的架勢?”
“本王是去抗洪!”又不是去逛街!打扮的光鮮亮麗纔不正常好麼?宮晟天爲自己辯解道。
“嗯,抗洪。”公子言點點頭,嘴角的弧度愈發的上揚“然後不小心···差點把命給丟了。”
“······”
“宮晟天,爺知道你這次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你有你的想法,爺尊重。但是···下次,如果還有下次,麻煩你提前給爺通個氣兒行麼?爺的心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雄健。”
“你究竟什麼意思?你以爲···本王在做戲?”宮晟天冷眼看過去,放在扶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你以爲本王是在拿黔城百姓的姓名在開玩笑?”
“你沒有在做戲。你也沒有拿黔城百姓的性命開玩笑。你只不過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公子言無視他的憤怒,臉色平靜的可怕“黔城所有涉事的官員幾乎都喪命於洪水中,而百姓卻傷亡寥寥···這件事情看似是你因爲懲罰那些官員無意間使其喪命,是那些官員們咎由自取。可是仔細推敲起來···未免也太巧了。巧的就像是,你故意去讓他們送死一樣。”
“······”
“黔城管事的官員是五皇子一派,兩年前接管黔城,而三年前負責重修大堤鞏固堤岸的卻是大皇子的人,一年前也被調入黔城。兩派在黔城裡鬥得你死我活,遇到事情互相推讓,很容易給人見縫插針的機會。我來的路上聽下人彙報,說黔城的百姓似乎早有預料一般有序的撤離···這其中···一定有你的功勞吧”
宮晟天雙目沉沉:“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公子言輕聲一笑,如玉的面容上猛然升起一絲狠厲,撐在扶手上的雙手也突然毫無徵兆的抓住宮晟天的肩頭“我想說什麼···我特麼的想說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宮晟天,你是人!不是神!連洪水這種事你也敢算計,你特麼的就沒想過萬一你真的出了事會怎麼辦!報仇是要破釜沉舟,可特麼的你要是把自己也給折了進去···這算是哪門子的報仇!”
宮晟天微微一怔,顯然是被公子言突如其來的憤怒給嚇住了,只是“本王這不是沒事麼?”
“你說沒事就沒事了?”公子言瞪大眼睛,見他依舊不知悔改的模樣氣得肺快要炸了“脫了!爺要親自看!”
“不用,墨白已經——”
“刺啦——!”
“公子言!”第二次被毫無徵兆扯爛衣服的宮晟天再一次瀕臨暴走,可是身子卻被那人給牢牢的摁在位置上。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看着從左肩一直劃到胸口處的傷痕,公子言一張臉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怪不得你給人發的消息都說是受了輕傷,卻從沒說究竟傷到了什麼地方···”看着驟然沉默下來的男子,公子言摁住他肩膀的雙手微微用力“宮晟天,你特麼的究竟都對我隱瞞了什麼?難道你以爲我看不出來這是刀傷而不是什麼石子滑落或者是洪水衝擊形成的傷痕嗎!”
“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你準備讓誰管!”公子言雙目噴火的怒吼回去“爲了你,老子第一次被人給軟禁,你呢···你的計劃就算了,爺尊重你的秘密,可你的刀傷呢!難道你非要等到得了破傷風下一秒就嗝兒屁瞭然後才讓墨白來找老子嗎?”
宮晟天被問的啞口無言,只好心虛的看向一側,結果一扭頭就看見墨白端着托盤立在門口。
“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宮晟天黑着一張臉問道。
“屬下···屬下是剛到。”墨白看了眼一臉兇狠惡煞的公子言,又看了眼被壓在身下動彈不得的宮晟天,狠狠吞了口吐沫“王爺如果有事和公子相談,那麼屬下——”
“不用!”墨白的話還沒說話,就被公子言給冷冷的打斷。鬆開鉗制住宮晟天的雙手,公子言整了整袖口才朝墨白看去“準備洗澡水和吃食,還有一身乾淨的衣服。你家王爺要是再不處理一下傷口,估計就要發炎了。”
“什麼!”墨白虎軀一震,然後唰的立正站好“屬下這就去準備衣物!”說完,一個轉身就消失不見了。
“他動作倒是快。”公子言冷冷一哼,隨後看向宮晟天“你要好好對打這個屬下,我看着要不是他,估計你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任性妄爲,不聽勸阻,驕傲自大···
“爺當初真是抽了風纔會一時衝動把你壓在身下。”公子言越想越覺得自己當時的行爲實在是匪夷所思,不由得單手扶額,仰頭長嘆。那語氣中流露出的感慨,讓正在整理衣物的宮晟天動作一頓“你什麼意思?”碧綠的眼眸突然凌厲的看了過來。
什麼意思,公子言勾了勾脣角:“你知道麼,爺出門前,魅兒對爺說了句話。”公子言突然壓低聲音,側頭看向他“她說···我對你太在乎了。”
本王不稀罕!
宮晟天很想反駁回去,可是一看到他眼底深處的倦意還有長衫上的泥水
衫上的泥水斑點,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算了,看在這個混蛋連夜冒雨來看他的份兒上,他就不和他計較了。
宮晟天一如既往地以一種傲嬌矯情的方式思考着他和公子言之間的問題,而公子言那邊卻像是陷入了沉思。
“魅兒不明白我爲什麼對你這麼好,冒着被發現的危機也要過來看看你。”公子言目光沉沉的看着桌上的蠟燭,溫潤的面容在燭光中呈現出良玉生煙般的綽約“其實,這沒什麼難懂的。我公子言做事情,一切隨心,我想對誰好,就對誰好。不想對誰好,就不對誰好。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只要自己覺得高興就成。就像是咱倆第一次見面,爺想親你,就親了!”
“···那是因爲你無恥!”
“爺就對你無恥!怎麼了!”公子言橫眼看過去,口氣微微有些衝“難道說爺每回親你,你沒有享受到?”
“沒有!”
“那一定是因爲我們倆沒有深入,果真啊,淺嘗輒止無異於畫餅充飢,不管用啊!”
“公子言!”
“好好,說正經的!”公子言見他氣得要跳腳,連忙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眉目間多了份肅穆“宮晟天,爺對一個人好,是因爲這樣做會讓爺心底歡喜。爺一直以爲也算是瞭解你,可爺發現,爺錯了。”
宮晟天眸光一閃:“是因爲···這件事?”
“不然呢?”公子言挑了挑眉頭“爲什麼爺以前沒有發現你賭徒的這一面呢?你只顧得自己歡心,就沒想過爺聽到你受傷的消息之後是什麼滋味兒。爺寵一個人是爲了讓自己高興,而不是爲了鬧心!你知不知道當爺在御書房裡聽說你受傷之後爺差點兒沒一巴掌拍死那個送信兒的?”
“···我···”
“你什麼?”公子言語氣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宮晟天,如果爺知道你是這樣一個不顧他人感覺的賭徒,爺就算是慾火焚身當時也不會碰你!”
“你···本王巴不得你那樣做!”宮晟天梗着脖子偏過頭去。
公子言看着他的側臉冷冷一笑:“你信不信你在矯情一下子爺我現在立馬走人?”
“公子言!”宮晟天羞怒的扭過頭來,抿着嘴脣瞪他。結果他這一神色,把公子言給氣笑了“怎麼?難道爺大老遠跑過來,聽你一句真心話都不成?咱倆親都親了,你特麼的還給老子假裝什麼矜持?”
“公子言!”宮晟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盞猛地一晃,也把剛走到門口的墨白給嚇了一跳。
“爺?”
“把東西都端進來。”公子言瞥了眼陰沉着臉的某人,對墨白說道。
“額···是。”墨白瞅了眼自家王爺,見他一聲不吭便轉身指揮下人朝屋裡搬東西,等到浴桶在屏風後擺好了,才又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你先去收拾收拾,有什麼話等你收拾完我們再說。”公子言見他臉色發白,身上還耷拉着被自己撕爛的破布條子,手一揮說道。
“不用!”公子言話音一落,宮晟天執拗的聲音就傳來“我們倆沒什麼好說的。”
“你確定?”公子言歪着頭看他。
宮晟天咬牙:“本王確——你幹什麼去!”
見公子言拿起桌上的扇子唰的轉身,宮晟天一個猛躥從位置上站起來,面色着急的看着他。
“你都沒話說了,爺還待在這裡幹什麼?犯賤嗎?”
“我——”
“走了!”
“等一下!”宮晟天顧不得身上衣冠不整,拖拉着身上的破布條就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不等大腦有所迴應,手就搶先一步扯住那人後背的手腕。
“放手!”公子言冷眼瞪他。
“我不!”宮晟天冷着臉瞪回去。
“那你憑什麼不?”
“本王說不行,就是不行!”
“呵?”公子言笑了“你特麼的還講理不?老子大老遠的來看你,你不知情就算了,老子現在要走你又不讓,你說說···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我···”宮晟天喉嚨一噎,對上那人秋水眼眸深處的紅絲和憤怒,慢慢垂下眸子“這次是我不對。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讓你···擔心了。”宮晟天突然壓低聲音道。
“哼!”公子言眼底劃過一抹得意“還有呢?”
“還有?”宮晟天凝眉,面露疑惑,那迷茫的眼神差點讓公子言再次跳腳“你還真是不知悔改!”說着,又要擡腳離去。
“你明知道···我不得不這樣做。”宮晟天手上一用勁兒,把公子言又給拖了回來“這次的確是我大意了,可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那以後呢?宮晟天,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活着才能做,死了就做不成了!”見他眼眸突然一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公子言嘆了口氣,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份無奈“宮晟天,我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自我任性慣了。但那是以前,就算你不爲那些跟着你的手下着想,你爲我想想行不?咱倆合作講究的可是互惠互利,你特麼的要是掛了,我上哪裡要報酬去?”
宮晟天呼吸一滯:“你難道來看本王就是爲了報酬?”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一分。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公子言疼得眉頭一皺,然後見連忙補充道“主要是因爲爺擔心你。”
“哼!”這還
哼!”這還差不多!宮晟天滿意的勾了勾脣角,然後鬆開抓住他手腕兒的大手“本王去洗澡,你在外面待着,不許進來!”
看着他走向屏風的背影,公子言微微有些傻眼。
我靠!究竟發生了什麼?剛纔明明是她站在上風啊,怎麼一轉眼那貨又傲嬌了?
“宮晟天。”聽着屏風後傳來的脫衣聲,公子言喉嚨一滾,然後悄悄往屏風挪了兩步“你就這麼去洗澡了?咱倆不是還在生氣麼?”而且就這麼晾着她,就一點兒不擔心她突然衝進去?
“生氣?”宮晟天淡定的扯掉身上最後一塊布條,然後大長腿一邁,進了浴桶“本王有那麼幼稚?和你這樣的人生氣?”
特麼的老子這樣的人怎麼了?
公子言氣的想衝進去和他理論,可是剛邁出一步,裡面就傳來嘩嘩的水流聲以及某人無比蠻橫的聲音:“你只要敢進來!老子就敢再一次英勇獻身,讓你一個子兒也拿不到!”
“你妹!”公子言憤怒的盯着屏風。果真,這男人寵不得,稍微給他點兒好臉色看,他就敢去開染坊!
“我妹怎麼了?你不是見過麼?”坐在浴桶裡,泡着澡的宮晟天一臉愜意的回道。
“你···算了!”公子言回想起那人剛進屋時的樣子,鬱悶的翻了個白眼兒“看你受傷的份兒上,爺不和你一般計較。你洗吧,我出去轉轉。”
這就完了?
坐在浴桶裡,宮晟天聽着傳來的開門聲和關門聲,臉上微微有些驚愕。本以爲這個混蛋會趁機耍流氓,沒想到······
“還算有點兒良心!”宮晟天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將帕子往臉上一遮,愜意的仰躺在浴桶上,嘴角處,有一抹連他自己也未曾發現的微笑。
又累又困,要不是肚子裡傳來的飢餓感,宮晟天恐怕要在浴桶裡睡過去。
“墨白···”一邊用帕子擦着頭髮,宮晟天一邊慢騰騰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結果一擡頭,瞬間就愣住了。
“別愣了,快過來嚐嚐合不合胃口。”公子言一邊擺放碗筷兒,一邊催促道。
“這···這是你做的?”宮晟天看着桌上的飯菜,一臉的驚訝。
“墨白給你準備的東西太油膩,對你傷口不好。爺就親自下廚給你做了個清淡的小菜兒。”公子言一邊說着,一邊拿起勺子給他盛了碗三鮮湯,見他難以置信的從身邊坐下,勾脣一笑“怎麼?不相信?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墨白,他可是全程在一旁看着。”
醋溜土豆絲、涼拌羊肉片、甜味八寶飯、三鮮湯···宮晟天扭頭看向身側的公子言,那眼神像是從未認識他一般。
“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嚐嚐看,合不合胃口?”公子言把筷子遞給他“你可是第三個讓爺親手下廚的人。”
正準備下筷子的宮晟天右手微微一頓,然後果斷的夾起一塊兒羊肉片放在口中。第三個···哼!不用想也知道第一個是妖月,第二個是他那個惹人煩的未婚妻!
“味道如何?”公子言歪着腦袋看他。
宮晟天嚥下口裡的食物:“一般般。”
傲嬌貨就是嘴硬!
公子言無奈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沉默的看着他把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下一次,本王要吃糖醋鯉魚。”吃飽喝足後,宮晟天突然說道。
“可以。”公子言很好說話的點點頭“不過前提是···你要告訴我你身上的刀傷是怎麼來的。我剛纔問過墨白了,他說在洪水傾斜的那一刻突然出現一個黑衣人,砍了你一刀就跑。不過這是他看見的,具體的,我想聽聽你的說法。”
“本王的說法。”想起那日的場景,宮晟天冷冷一笑“這羣人你見過。”
她見過?公子言眉宇一擰,眼眸微垂後突然猛地擡起:“難道是那羣黑衣人?”那個曾經在宮門口想要殺她,後來又試圖半道劫走他們寶藏的黑衣人?
“沒錯。”宮晟天點了點頭“他們的刀法和我們以前遇到的一模一樣。”
“是嗎。”公子言喃喃道“我還以爲是大皇子或是五皇子的人。”
“如果是他們,本王估計就不是一刀那麼簡單了。”那羣人肯定會趁機徹底了結他!
“那羣人···究竟是誰?你查出來了麼?”
“沒有。”宮晟天搖了搖頭,表情有些凝重“和上次一樣,他們來得快去的也快,我只能查出他們是一個紀律嚴整的組織,背後之人究竟是誰···現在還不知道。”
“不管他們是誰,但是目標一定是你就對了。”先是寶藏,接着又是洪水“宮晟天,這背後之人不簡單,你每一次大動作,他似乎都有所預料,並且尋機會下手···你···可要小心。畢竟,你快要到緊要關頭了。”公子言臉上的表情,少有的凝重。
“我知道。”宮晟天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後看向她“我已經讓墨白去追蹤他們了。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嗯。”公子言點點頭“我建議你好好地查查你身邊的人。因爲那人肯定在你身邊安插了探子,不然不會對你的行蹤掌握的這麼徹底。”
“上一次遇險之後就查過了。”宮晟天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揪出來兩個,可是還沒來得及拷問,就自殺了。”
“那還真是
“那還真是棘手啊。”公子言摸了摸下巴,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按理來說,你的這些暗衛都是你從小培養的,他們身世你應該最明白。是什麼人···能在你剛起步的時候,就注意到你呢?”
宮晟天也搖了搖頭,一開始他以爲是老皇帝的人,可是後來發現其實並不是。因爲按照老皇帝的疑心,如果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寶藏,肯定早就對自己動手了。絕不會留他到現在。
“算了,別想了。”公子言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遲早有一天會碰上的。”現在想那麼多,都是沒用。
宮晟天不語,只是低頭看着放在自己手背上的素手。不同於一般男子手背的粗糙,他的手背細膩光滑,白若寒雪,隱隱的,似乎還能看到皮膚下纖細的血管。指頭則是骨節分明,根根修長,晶瑩如玉,搭在他的手背上,像是一件精緻的工藝品。指甲是淡淡的肉粉色,修剪得整整齊齊,像是一個個小巧的貝殼,在燭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亮。
“你的手···怎麼跟女人一樣?”宮晟天突然看着公子言說道。
“額······”公子言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滯,隨後一臉淡定的看着他“有什麼問題嗎?”
“明明是個大老爺們,手卻長得給個女人樣。”宮晟天臉上劃過一絲鄙夷“不嫌丟人麼?”
公子言嘴角狠狠一抽,然後默默的把被嫌棄的爪子給收了回來。
“除了手。你的臉也是。”不說還好,一說宮晟天就發現眼前的這個混蛋似乎有很多的地方都很娘“身爲男子,你長得瘦弱就算了。怎麼一張臉比女的還白嫩?”
“額···”公子言努力保持臉上神情的淡定和無辜“我長什麼樣,又不是我能掌控的。再者說···你不覺得爺這張臉很俊俏嗎?”說完,還眨了眨眼睛。
“哼!”宮晟天對他的賣萌一點兒也不感冒,臉上的鄙夷不減反增“一點兒男子漢的硬氣都沒有,有時候還和娘們兒一樣妖冶···果真你和那個妖月混久了,也變得和他一樣娘了麼?”
“妖月那不是娘!是妖媚!是魅惑!”公子言爲他的樓主大大辯解道。
“本王看着就是娘!”
“······”你個霸道狂!
“怎麼?生氣了?”宮晟天見公子言垂着眼眸,嘴角往下耷拉,冷哼道“本王說妖月的不是,你生氣了?”碧綠的眼眸深處劃過一絲冷光。
“廢話,別人說你的親人不好,你難道會高興?”公子言白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沉沉,臉色有些陰鬱,連忙轉移問題“不說這個了。我問你···在你的心裡,難道爺···就沒有一點兒優點?”
“優點?”宮晟天眉頭一挑,然後陷入了沉思。半響後——
“除了仗義點兒···你還有什麼優點?”
“就這?”公子言瞪大了眼睛“難道爺除了仗義,就沒別的了?”
“別的有什麼?”宮晟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嘴角勾出一抹譏諷的弧度“下流、無恥、猥瑣、不要臉······”
“爺那是臉皮厚!”
“呵!原來你還知道啊!”宮晟天被公子言的直言給逗笑了,冷峻的臉上浮現出絲絲調侃的笑容,如光照金山,夏花初綻般光亮,卻讓公子言胸口猛地憋了一股氣“你以爲你就很好嗎?”被窩囊的一無是處的公子言忍不住反駁了。
蔑視的語氣讓正在品茶的宮晟天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微垂的眼眸慢慢擡起朝他看去。
“霸道、不講理、任性妄爲、自大狂傲。”公子言一邊盯着他的眼睛,一邊報復性的說道“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特別傲嬌,而且還特別矯情!明明很高興爺來看你,卻還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可爺要離開,你的臉色變得比誰都快!”
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緊,宮晟天咬牙道:“你再說一遍?”
“哼!難道我說錯了!”公子言瞪着一雙晶亮的眸子看着他“傲嬌貨?”
“公子言!”宮晟天“啪——!”的一聲,將手上的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你就是喊十遍爺的名字,爺說的也是實話!”
“你——!”宮晟天胸口一憋,狠狠的吸了口氣後才壓低聲音道“難道本王在你心裡···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好處?”公子言學着他剛纔的姿態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除了身材好點兒,臉長得帥點兒,你還有什麼好處?”
“你···你混蛋!”宮晟天臉上升起絲絲紅暈,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得。
“爺怎麼混蛋了?”公子言下巴微擡,挑釁地看着他“你都說爺長的娘們兒了,難道就不允許爺反駁一下?”
“本王說的事實!”宮晟天唰的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你看看你渾身上下,那裡長得像個爺們兒?身子瘦小,給小雞崽兒似得!”
“爺這叫俊秀!你個肌肉發達,五大三粗的老男人懂什麼?”
“老男人?”宮晟天兩眼一瞪“你竟然喊本王老男人?”
“不然呢?難道還喊你小鮮肉?”
宮晟天不語,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半響後袖子一甩:“算了,本王不和你一般見識。”和這個混蛋爭口舌,純粹是給自己找氣受!
“不和我一般見識?”公子言冷冷一哼“既然你嫌棄爺孃,那麼爺去找別
麼爺去找別的男人好了。”說罷,作勢就要起身。
“你敢!”宮晟天朝他兩眼一瞪“你準備去找誰?”除了他,誰還能受得了這個混蛋?
“爺愛找誰找誰。你管得着麼?”公子言毫不畏懼的白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扇子就要離開。
“你···你給我站住!”宮晟天見他要走,心裡又氣又急“你怎麼給個娘們兒似的小心眼兒?”
特麼的,究竟是誰小心眼?
公子言憤怒的轉過身,雙手掐腰看着他。
“幹什麼?”宮晟天見他雙目噴火,架勢像街邊準備罵架的潑婦一般,不由得嘴角一抽。
“我問你。”公子言雙手抱拳,皺着眉頭看着他“爺在你心裡既然那麼差勁兒?那你幹嘛非要抓着爺不放?”
“難道不是你對本王死皮賴臉?”
“······”
“看什麼看,難道本王說錯了?難道不是你對本王最先動手動腳的?”宮晟天見他默不吭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本王不和你一般計較就算了,沒想到你還得寸進尺···”
她得寸進尺?
公子言快被氣炸了。
你妹的,他們倆之間究竟是誰得寸進尺?
“記住,以往的事情本王就不追究了。但是以後···你少對本王動手動腳的!”宮晟天見他不說話,以爲他怕了,於是臉上的表情更加高傲,看向他的眼神也帶了分蔑視“記着,本王和你不一樣,本王不是斷袖!”
“誰對你說···爺是斷袖了?”公子言聽到這話,突然笑了。
“你敢說你不是斷袖?”宮晟天眼底劃過一絲冷厲。對他又親又啃又亂摸,還動不動語言調戲···特麼的他要不是斷袖誰還會是斷袖?
“宮晟天,爺今天正式通知你。爺!”公子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是斷袖!”
“哼!”本王信你纔怪!宮晟天不以爲然的白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朝裡屋走去。明顯不想再和這個無賴說話了。而公子言卻盯着他要轉身離開的身影,嘴裡猛地禿嚕出一句話來——
“宮晟天,如果爺是女的···怎麼辦?”
------題外話------
抱歉抱歉,今天更的有點兒晚。因爲今天一早要送老媽回山東,所以昨晚兒都在收拾東西,寫了一半兒就睡了。今天跑了一天,下午回來又重新改了一下前面的內容,到現在才滿意的提交。明天會早些更,我會爭取儘快把更新時間控制在以前一樣。
最後——
祝偶生日快樂吧!
(*^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