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莉莉絲的抉擇

由匕首尖端形成的炫目的紫色殘光在五名聖鬥士之間來回折射着,莉莉絲的速度已經完全超出了林辰視線的捕捉範圍,金屬相擊的殘響連續不斷地響起,就算是同樣身爲神族的聖鬥士們,也只能堪堪擋住她的進攻。

如果讓他們無所顧忌地和莉莉絲放手一搏,其實莉莉絲是完全沒有任何機會的,五名聖鬥士相互合作的戰鬥力已經足以媲美實力一般的主神,何況莉莉絲尚未恢復原本的實力。

然而,由於完全沒有作戰能力的雅典娜就在他們身旁,導致了他們必須分出心來保護自己的主人而無法發揮全力,莉莉絲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她的攻擊有半數都是朝着雅典娜的方向襲擊過去的,每一次都讓對方疲於應付。

要不是因爲對方每個人都被堅硬的鎧甲防護着,莉莉絲早就用夜薔薇在他們身上留下無法恢復的傷痕了,只可惜匕首的重擊會造成身體不由自主的停頓,所以戰鬥進行到現在爲止,雙方都沒有互相造成什麼傷害,只是茫然的體力消耗罷了。

火神手持巨劍在一旁等待着機會,林辰的目光不時與他對上。由於戰鬥方式的不同,他在混戰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傷到自己人,所以無法給聖鬥士們提供足夠的幫助。只能像現在的林辰一樣,做一個等待機會的旁觀者。

林辰還沒有等到足夠好的時機。

儘管說莉莉絲已經在不斷地牽制着五名聖鬥士的行動,但是林辰能明顯感覺到每時每刻,起碼都有兩名聖鬥士的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如果他輕舉妄動,就會吸引來對方的襲擊,而莉莉絲爲了掩護他恐怕也要暴露出缺陷,那樣的話就只會全盤皆輸。

他還要等,等到莉莉絲完全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之後,才能趁機逃脫。

莉莉絲此刻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的攻擊頻率漸漸變高,匕首和劍刃的鋼鐵不斷激烈地碰撞着,戰局開始進入到了白熱化。

“叮叮叮叮!!!”

在快速閃過一名聖鬥士的豎向斬擊之後,莉莉絲迴旋身體,閃身到他的身側,然後在一瞬間對着他體側的鎧甲揮出了連續的四次鑿擊!

“唔呃!”

四次連續攻擊全都擊打在了同一個地方,即使用來攻擊的武器是匕首,同樣也給對方造成了大量的傷害。匕首的尖端成功刺穿了鎧甲的防護,儘管只是一點小小的皮肉傷,但是夜薔薇的魔力已經成功發動,那名聖鬥士立刻悶哼一聲倒在地上,臉上因爲痛苦而擰成一團。

莉莉絲的攻擊第一次成功讓對方減員,然而由於停下來發動攻擊,她的動作也立刻出現了疏漏,剩下的四名聖鬥士不顧忌倒下的同伴,立刻一齊對着莉莉絲揮劍!

“叮!鐺!”

莉莉絲左右擺動匕首來格擋兩側的長劍,同時身體快速向前移動試圖閃開身後的兩把劍刃,只可惜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未能被完全躲閃的兩把長劍立刻在她的背上劃開了長長的血口!

“唔……”

疼痛使得莉莉絲的動作慢了一拍,但她依舊倔強地咬住牙齒,迅速伏下身體,單手撐地的同時向後躍起,落地後反而來到了剛剛襲擊她的兩名聖鬥士的身後。

迅速地發動攻擊,匕首精確地從後面擊打在兩人的頭盔上,因爲原本就沒指望能刺穿頭盔的鋼甲,所以莉莉絲是用刀柄敲擊在上面的。

兩名聖鬥士踉蹌地向着前方倒去,莉莉絲抽身後退,然而另外兩人已經調整好了姿勢,一齊衝着她襲擊過來。

莉莉絲勉強閃開其中一人的攻擊,然後左邊肩膀的位置隨即正面被另一人砍中!

緊繃繃地咬着牙,莉莉絲在用幾乎無法活動的左手抓住那名聖鬥士的手腕之後,將另一隻手上的匕首對着他手腕的鎖甲用力刺了下去!

“噗!”

鎖甲的防護能力顯然比起板甲要差了一大截,夜薔薇在全力刺下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防護,尖端的部分甚至從另一端露了出來。

莉莉絲用力抽出匕首,那名聖鬥士立刻同之前的那人一樣,帶着劇痛難忍的表情倒了下去。

並不做任何停頓,她緊接着向着依舊坐在一旁輪椅上的雅典娜徑直衝了過去!

火神試圖阻攔,然而巨劍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莉莉絲的動作,身後的三名聖鬥士在減員兩人的情況下,已經無暇顧及林辰的動向,只是全力阻擋莉莉絲的襲擊!

莉莉絲並不估計從身後和兩側襲來的劍刃,只是堅定地將目光鎖死在雅典娜的身上,完全是以命相搏的舉動!!

而面對着這種迅猛的襲擊,雅典娜並沒有變得驚慌,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不斷靠近的莉莉絲,眼神中含着些許的可惜意味。

照現在的狀況……如果戰鬥繼續下去,聖鬥士們的劍刃會趕在莉莉絲觸碰到雅典娜之前,貫穿她的身體。

……

“給我住手啊啊——!!”

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的,是一聲堪稱淒厲的吼叫……

——以及一個在空中劃過弧線的酒瓶。

“快閃開!”

“保護聖母!”

聖鬥士們看着如同流星一般墜落的酒瓶,立刻一齊衝上前去擡起雅典娜的輪椅,然後向着一旁躲閃。而莉莉絲更是迅速地閃到了一邊。

酒瓶一下子摔落在地上,然後毫無懸念的四分五裂,裡面的液體也隨之濺出。

然後出現的,是林辰在丟出瓶子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場面。

“轟——!!”

最先傳來的是一聲足以震碎耳膜的爆炸,強橫的衝擊波向着四面八方震盪開來,地上也瞬間多出了一個直徑十餘米的巨坑。而緊隨其後,熊熊的烈焰燃起,火焰呈現妖魔一般的深藍色,散發着驚人的灼熱感。

在短短的數秒之內,原本的地面消失,一個充盈着藍色火焰的巨坑取而代之。

林辰驚訝於這一瓶酒的威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

他剛剛是有機會逃走的——或者說莉莉絲是刻意創造出了機會,就是爲了讓他趁機逃走的。

然而他沒有這麼做,他絕望地看着以命相搏的戰場,看着就要爲他殞命的莉莉絲,他願意賭上一切來阻止慘劇的發生。

然後,他尋求幫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肩膀上,落在了自己後背的揹包上。

“這個東西應該會有用吧?”

帶着這樣的想法,林辰將一個貼着“***”標籤的瓶子對着戰場丟了出去。

——這便是接下來數秒內發生的一切。

……

莉莉絲輕易躲開了酒瓶的範圍,高高躍起之後落在林辰面前的地面上,因爲身受重傷,收不住慣性,頓時踉蹌着向前倒去。

林辰立刻伸手扶住她,卻在接住對方肩膀的同時,對上了她堪稱恐怖的眼神。

林辰後背一涼,渾身一顫。

儘管說臉上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但是看這個眼神,夜魔女已經是相當惱怒的狀況了。

“林辰先生的腦殼裡,果然沒有腦子呢。”

果然,一上來就是這樣毫不掩飾的惡意。

林辰沒有反駁,他能感受到莉莉絲此刻心裡的惱火。

“明明好不容易爲林辰先生創造出了機會,但是卻被毫不留情地拋棄了啊。”

“在這樣重要的作戰裡做一些亂七八糟的攪局行爲,林辰先生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帶着好心做出的自我犧牲舉動,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製造的時機,也被林辰先生浪費了。”

果然,莉莉絲開始接連不斷地數落起了他。

“算了,爲了無腦的林辰先生,我就再稍微吃點苦頭吧。”

嘆了口氣,莉莉絲背過身去,再次面向遠處的火神和聖鬥士們,林辰看到她背上兩道深深的傷痕。

“這次要好好抓住機會喔。”

她這樣說着,作勢就要再度上前。

“等一下……”

“嗯?那樣可不行,戰場上的時間是相當寶貴……”

“我說等一下啊!”

在莉莉絲就要有所行動的那一刻,林辰從後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後,蠻不講理地用力一拽,莉莉絲被迫地轉了過來,由於慣性一下子跌進了林辰的懷裡。

莉莉絲大大的眼睛和他相對。

“雖然說強吻是一個相當有男性魅力的行爲,但是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喔。”

在視線對上三秒之後,莉莉絲輕聲說道。

“不是啊!”

林辰的臉刷地紅了,他連忙鬆開手,和莉莉絲拉開距離。

“我有重要的事要說……”

“表白的話現在也不是時候喔。”

“纔不是那種事情啊!給我認真聽着!”

林辰瞪起眼睛,然後把認真的眼神投向夜魔女的眼睛,說道:

“莉莉絲,把你之前說的那張傳送符拿出來,給我看一下。”

“……”

沒有得到回答。

莉莉絲扭過頭去。

“現在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了,林辰先生難道連這種事情都……”

她似乎是想要離開,但是卻再一次被林辰抓住了手腕。

“給,我,看。”

林辰走過去,站到了她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

“……”

莉莉絲的目光挪向了一邊,沒有回答。

“果然嗎……”

莉莉絲的反應應證了林辰的想法。

什麼傳送符,什麼計劃……

什麼“先讓林辰先生離開,然後我再用傳送逃走”……

都是騙人的,都是謊言罷了。

真是個大騙子。

“莉莉絲,你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着回去吧?”

看着不願正視他的莉莉絲,林辰嘗試着說出了自己從剛剛開始就想到的一個猜想。

一開始不緊不慢的輕鬆姿態也好,留下來爲他斷後的選擇也好,剛剛戰鬥時的以命相搏,不留餘地也好……莉莉絲的所作所爲,讓林辰不可避免地猜到了這一點。

“……”

依舊得不到回答。

這樣應該算是默認了吧。

……

“爲什麼?”

林辰問。

“我累了。”

莉莉絲將雙手背到腦後,似乎是想要顯示出自己的疲憊,她說:

“什麼所謂的‘諸神之戰’,說白了只是某個傢伙的一場遊戲罷了,我已經受夠了,對這種無理取鬧的戰鬥感到厭倦了,還是趕緊死掉回到神界好了。”

“謊話。”

林辰直接對她的說辭下了斷定。

莉莉絲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不過也不反駁,她接着說:

“啊,抱歉,我應該說實話的。其實是因爲我覺得自己現在是個廢物,而且林辰先生更是個廢物中的廢物,所以我們這樣的廢物組合是不可能贏得戰爭的,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遭受更多的痛苦,我還是趕緊死掉然後回到神界,等一百年之後的下一場戰爭好了。”

“胡說八道。”

林辰又是直接下了斷定。

莉莉絲回過頭來看着他。

……

其實林辰自己知道的……莉莉絲選擇死亡,選擇從這場戰爭中出局的理由。

……果然還是因爲他吧?

諸神的戰爭,果然作爲凡人的他是不應該踏足的嗎?

爲了提醒他這一點,莉莉絲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難道覺得,只要你死了,我就會自然而然地脫離這場戰爭嗎?”

“爲什麼不呢?你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生活,沒有理由再繼續下去。而且你是不死之身,只要我不在了,其它的神明自然不會在你的身上浪費多餘的力氣,你完全可以回去繼續過正常的生活。”

“……”

這次換成莉莉絲的回答讓他無言以對,的確她說的都是事實,雖然說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來拯救別人這一點有些瘋狂,但是唯獨林辰自己沒有資格用這個理由來反駁她。

“爲什麼要爲我做到這樣?”

林辰想不明白,莉莉絲和自己的相識的時間總共也不超過一週,完全達不到熟識的地步,她應該沒有理由爲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

莉莉絲沒有回答。

也許她自己也找不到理由。

……

然而現實可不是苦情劇,男女主角之間的感情戲也不會讓時間真的停止,就在兩人話還沒有說上幾句的時候,火神和三名聖鬥士們已經再度襲擊了過來!

一馬當先的是其中的一名聖鬥士,精鋼長劍從林辰的背後揮砍過來,就在劍刃擡起的那一刻,林辰還一無所知。

下一刻劍刃就直接落下,聽到了身後聲響的林辰本能地向着一旁躲閃,然而已經錯過了時機,聖鬥士一劍將他的左臂齊根斬了下來,血液從傷口的位置噴涌出來。

相當可怕的重創,難忍的劇痛讓林辰的面部表情都擰成一團,然而他卻沒有叫出聲來。

哪裡有時間去慘叫啊……

比那更重要的事情,現在已經在排隊等着了!

林辰用力一推莉莉絲。

“剩下的理由我回去之後會好好聽你說的,所以接下來在那邊等着。”

他這麼說着,向着正不斷逼近的敵人們轉過身去。

在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背影說不定像個英雄?

雖然說本身還是個凡人沒錯了。

不過,英雄也好凡人也好,某時某刻,總會有一個理由……

讓他們變得堅強!

……

用力將揹包中的一個貼着煙霧狀標籤的酒瓶砸在地上,足以遮擋住所有人視線的霧氣瞬間以林辰所在的位置擴散開來!

林辰知道火神立刻就會像之前那樣利用上升氣流將煙霧驅散,所以他如果想要做什麼事情的話,就必須現在做了。

低下頭,他將目光放在揹包中其它的幾瓶液體上面。

這些瓶子上面貼着各種各樣的標籤,也都呈現出不同的顏色,林辰完全不清楚它們都有什麼功效,但是現在也只能賭一把了。

……

“呼——”

盤旋而上的灼熱氣流在十幾秒後便將煙霧驅散得一乾二淨,火神和聖鬥士們觀察四周,便看到正毫不退縮地站在他們面前的,林辰的身影。

而在他腳下,是十多個已經空空如也的瓶子。

“唔……唔呃呃呃呃!!”

在林辰將瓶中的酒喝下沒有多久之後,這些酒的效果便已經開始發作。

林辰覺得自己的腹內像是變成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各種難以忍受的痛苦正在裡面攪作一團,一開始先是火焰的灼熱感,隨後就變成讓人麻木的冰凍感覺;緊接着,彷彿銳器的刺痛感以及巨錘的打擊感也跟着傳來,各種痛感混在一起,簡直要痛出一片新天地來。

他的外表也發生了可怕的變化,皮膚的顏色像是失控了的變色龍一樣,不斷地在各種色彩間切換着,而皮膚表面的結構也不斷變化,一會兒是彷彿蜥蜴的粗糙皮革,一會兒又有尖刺突破皮膚生長出來,血液從他的每個毛孔向外滲出,使他的外表看上去如同淒厲的惡鬼。

“呃啊啊啊啊啊!!!”

林辰放聲慘叫着,他無比真切地感受着從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傳來的劇烈痛苦,原本人在遭受到這種程度的痛覺之後是會自動昏厥的,然而他卻沒有,各種各樣的痛感傳來,他只能用快要崩潰掉的精神力忍受着。

圍攻的聖鬥士們面面相覷,看着林辰突然的異變,不知道現在是該做什麼纔好。

然而火神卻並不顧忌這個。

雙手巨劍在空氣中劃了一個沉重的弧線,他大步向前,將燃燒着烈焰的重劍舉到林辰的正前方,然後猛烈地劈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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