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一揮手,下人們就很快地把昨夜辛辛苦苦運了一整夜的軍裝,全部都帶了過來,給耶律阿奇和沅野手下的這些士兵們換上!
所有人都很高興,這羣士兵們就這麼換着衣服,沅野倒是想起來一個問題:“蕭將軍,你是否注意到了一個問題?天下人都知道,天曜太子此次帶來的神機營士兵,也就只有兩千人。我們這麼多人驟然出現,這還是會令安卓格和赫提緒懷疑,這是我們的人!這消息若是傳出去了,後果一樣會很麻煩,這……”
殊不知,蕭疏狂就是等着他說這個。
他作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彷彿非常苦惱,就琢磨了好半晌,最終才道:“這的確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要不然這樣吧!我們把人數分成幾個小隊,每個小隊兩千多人。分散出擊,一邊退下來之後,另外一邊再頂上,這樣便一直都只有兩千多人在衆人的視線之內,自然也不會造成旁人的懷疑了!”
沅野一聽這話,當即一喜,並思索着點頭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蕭將軍如此大才,難怪會成爲聲名顯赫的神機營首領,本王都有些佩服了!”
蕭疏狂很謙虛地道:“王爺實在是太過獎了!蕭疏狂愧不敢當!”他當然愧不敢當,因爲這都是洛子夜的主意。
說完這句話,又跟沅野客氣了幾句之後,蕭疏狂便很快地轉身,神采飛揚地去做指揮了,科爾沁和赫提的士兵,這時候也很快地換上了天曜士兵的軍裝。整個場面成功地變成了蕭疏狂一個人在指揮,沅野和耶律阿奇在邊上看着。隊伍也是蕭疏狂在分列,兩千人一組,彷彿都沒有他們兩個什麼事了。
耶律阿奇看了一眼沅野,兩人對視,心裡都感覺有點怪異,旋即,蕭疏狂拿來一張地圖,地圖上寫了作戰的方案。
兩千士兵先攻進城,兩千從右翼街道闖入,兩千左翼,一隊士兵隱入之後,另一隊士兵出擊,以及後續還有許多其他的安排。幾個人看着,點了點頭,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作戰方案,完美得他們兩個人面面相覷甚至嘴角抽搐,這作戰方案,很顯然很早之前,洛子夜這邊就已經準備好了,他們的心裡,實在是很好奇,爲什麼自己的兵馬,被劃入了洛子夜早就準備好的作戰方案裡面?
這個困惑,令耶律阿奇實在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敢問蕭將軍,你們是之前就知道我們會帶兵前來嗎?”
“沒有啊,我們並不知道。畢竟兩位首領忽然來,怕是你們自己都沒準備,我們事前怎麼會知道?您看,這個方案,每一個規劃裡面都只有兩千名士兵,我們也正好就是兩千人,只不過從右翼到左翼,需要時間和空間安排,我們這兩千人得在很快的時間之內,驟然就出現在另一地點。這實在是難以做到,所以這個方案我們雖然已經想好,可是根本無法實施,眼下兩位來了,還帶了這許多的士兵,爲了避免攝政王殿下發現,我們還正好都分成了這麼多兩千人的小隊,所以本將軍認爲,這個作戰方案,是終於派上用場了!”蕭疏狂說得一臉認真,表情單純又十分誠懇。
耶律阿奇和沅野都有點噎。
也就在這時候,縱然天空中響起一個信號彈,蕭疏狂立即看向他們兩人:“這個作戰計劃,兩位首領沒有意見吧?”
“沒有!”這個作戰計劃簡直就是完美,可以將傷亡降到最低水平,而且還能保證勝利,他們能有什麼意見?
蕭疏狂點頭:“那就請兩位首領趕緊回去準備吧,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本將軍立即安排,準備入城!”
蕭疏狂說完這話,便轉身大步去準備了,還把作戰方案的備份,遞了一份給耶律阿奇,遞了一份給沅野。
耶律阿奇和沅野嘴角都是一抽!連備份都做好了,還敢說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是要來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看看那邊已經準備好的士兵,並瞅了瞅蕭疏狂的背影,接着又進行了今晚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對視。他們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他們是被誰算計了……
耶律阿奇盯着沅野,用眼神詢問:接下來怎麼辦?就這麼跳進陷阱?這顯然就是洛子夜想借用他們的兵馬,整出來的事兒啊,他們明知道是套,還跟着往裡頭鑽,會不會顯得他們太蠢,智商太着急?
沅野掃了一眼自己的士兵,這會兒衣服都換好了,眼下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狀態,當然他倆是可以上去說他們不出兵了,打算回去了,但要是這樣的話,他們不是白白出來了一回?而且,就這麼跟着去吧,雖然彷彿明明知道是坑還在往裡頭跳,但是好處應該還是也能撿到……
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耶律阿奇:“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他們今天也算是徹底地認識了一個人,洛子夜!以前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卑鄙無恥,這麼會算計來着?那就是說,寫了八道、十二道國書罵他們的人,也還是洛子夜了?這般想着,他們兩人的臉都黑了,並且在對視之間,已經交流了一個意見,以後對洛子夜此人,一定要敬而遠之。
最好是知道她在哪裡,他們就不要靠近哪裡!
否則就會如同今天一樣,即便是撿到便宜了,也還是覺得自己吃虧了。
……
而這會兒,樓蘭皇城裡頭,四處都是兵馬。
從昨天晚上開始,皇城裡頭就是一副很緊張的狀態,令赫提緒感到有些欣慰的,是樓蘭王的死訊傳出來了之後,不少百姓都站到了他這邊,給他這邊提供了一定的兵力。
洛子夜就在屋頂上,靠着瞧熱鬧。
一邊瞧熱鬧,還在一邊悠閒地嗑瓜子,上官御在她後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得今天這場戲太熱鬧了,赫提緒以爲樓蘭王被殺的消息,是安卓格放出來的,安卓格以爲這是赫提緒乾的好事,所以這會兒兩班人馬都對對方恨得死去活來,要不是調兵遣將需要時間,這會兒恐怕早就殺紅了眼!
耶律阿奇和沅野,這時候怕也是帶着兵馬來了,就是不親自來,至少也是派兵來了。
出兵的原因肯定是認爲安卓格罵了他們。
然而這些事兒,全是他們太子一個人搞出來的,能在戰場上玩這種把戲,除了她也是沒誰了。無恥得令人欽佩而且震驚!
月上中天,戰事一觸即發。
洛子夜嗑着瓜子,回眸看了嬴燼一眼,道:“等到他們打起來之後,你就帶着爺進來的這二十幾個人,去幫爺去把樓蘭邊城的門給打開?”
這件事情對於嬴燼來說,應當不算是難事。而她的任務就是留在這裡,穩住這些人。
“小夜兒,爲夫覺得這件事情百里瑾宸應當和爲夫一起去做!”嬴燼說着這話,邪魅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看向對面的百里瑾宸。他去做這件事情,當然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百里瑾宸卻陪在小夜兒身邊,這不是給對方製造機會麼?
百里瑾宸聞言,倒似乎沒聽到,眼神都未曾落到他的身上。靜靜地望向遠天的月色,似乎是在欣賞風景。
洛子夜看了百里瑾宸一眼,嘴角一抽,復又看向嬴燼:“他手受傷了,而且……”
而且怎麼樣,她沒有細說,但是對着嬴燼就是一陣擠眉弄眼。希望地方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且這傢伙根本就不是好說話的,所以也不大可能她說讓對方去幫忙,他就真的去。嬴燼算是好朋友,算是自己人,還能拜託一下。百里瑾宸……就算了吧。
她這一陣擠眉弄眼,嬴燼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心情卻是驟然好了許多。這說明對於洛子夜來說,他算是自己人,所以有事情她會找自己幫忙,但百里瑾宸到底不同,百里瑾宸是外人,故而,她也拜託不到他身上。
點了點頭,看了上官御一眼,示意對方跟上。
上官御對上嬴燼的視線,看見對方那張男女通殺的臉,頓時便是一陣臉紅。太子讓自己跟嬴燼一起去,這還能好好辦事兒嗎?他懷疑整個隊伍以他自己爲首,都會忍不住在半路上對嬴燼心猿意馬。
心裡雖然是很不贊同,但腳步也沒有落下,很快地跟上了對方的步伐。
接着,這屋頂上就只剩下洛子夜和百里瑾宸了,還有百里瑾宸的手下,軒轅無。洛子夜的眼神,很快地看向百里瑾宸,想起來自己一直琢磨着指望對方幫忙的事兒,開口道:“那個,我手下有個人,受傷了,他……”
話沒說完,他便閉上眼,一副不想聽的態度。
洛子夜嘴角抽了抽,實在是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高冷到這份上的人!抽搐着嘴角,放棄了繼續說這件事情,眼神卻落到了對方的胳膊上,她開口道:“你的胳膊怎麼樣了?”
那胳膊還用一塊板子固定着,看這樣子短期之內,恐怕不會好。
她這般一問,他月色般醉人的眼眸緩緩睜開,那眼神在月色下有些朦朧,似乎毫無焦距,好像是在想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對洛子夜的問題,選擇了無視,並沒吭聲。
洛子夜嘆了一口氣,心裡默默地覺得,有這麼一個悶騷的孩子,他的父母一定活得很累。問什麼都不說,問傷勢也不吭聲。無語之下,她直接便去扯他的胳膊,自己觀察。同時道:“我真的很懷疑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你爹孃問你是不是受傷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從來不理啊?”
說着這話,她也沒指望他會回她。她驟然想起來鳳無儔。估摸着鳳無儔那傢伙,小時候也是張狂得很,跟鳳天翰說話,也客氣不到哪裡去吧,這下嘴角也忍不住又抽了抽。有這樣的熊孩子,父母們一定活得很辛苦。
仔細地看着他的胳膊,並無血跡,也沒有再彎折的痕跡。
他月色般醉人的眸光落下,落在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淡淡的溫度,從她手心傳遞過來。這樣霸道不容置疑,不管他是不是理會她,她都直接便扯過他的胳膊探看的關心,的確是很容易讓人在這溫暖之下,卸下心防。他寡薄的脣畔微動,淡漠地道:“他們不曾問過。”
這話出來之後,他自己也是一怔。
眸中掠過幾分自嘲,很快地將自己的胳膊,從她手中抽離,收回了視線。閉上那雙醉人的眼,面上平靜無波,看起來毫無表情,心下卻是驚濤駭浪。怎麼就,這麼輕易地對她卸下心防?
怎麼就,險些貪念那一絲溫暖,讓自己沉墮下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洛子夜也沒什麼感覺,這個人素來高冷,忽然不想給她看胳膊了,那也是正常的反應。聽着他的話,她嘴角微微扯了扯:“你這麼說的話,你父母對你應當不怎麼樣吧?或者,是你一直都表現出一副無事的狀態,所以他們就真的以爲你沒事。其實這世上的確是有部分父母,對孩子是很無情的,但我相信,大部分都還是愛自己的孩子的。有時候,你不舒服,或者是受傷了,他們沒問你,你可以自己說啊,你不說,他們怎麼會知道呢?”
說着這話,她偏頭看了他一眼,他聞言,長長的羽睫顫了顫,卻沒開口。
洛子夜接着道:“你的性格悶騷又傲嬌,說話還常常口不對心。世上縱然有人瞭解你,但再瞭解,也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不能明白你的真意。所以呢,有什麼,你就說出來,哪怕說出來還是得不到你父母的關心,至少你也爲自己爭取過不是?”
她這般一說,他頓住了,倒睜開眼,回眸看了她一眼。面上並無絲毫表情,墨發被風揚起,隔在他和她的眼對視之間。這一刻很美,燦烈張揚的她,和淡漠寡言的他……似乎性格,也很合適呢……
他收回眼神,沒再開口。
在洛子夜以爲他不會說話的時候,忽然聽得他淡漠的聲線,從她身側傳來:“你說的對。”
這聲音很淡,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她說得的確不錯,這十八年來,他一直以爲母親的眼神,都落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不會在乎他,也不會關心他。可不久之前,他才知道,這麼多年自己都弄錯了,也做錯了。
也許,真的如洛子夜所說,當年他受傷了,說出來。當年他對藥物過敏,也該說出來。
就不會對自己的母親和兄長誤解了多年,就不會做出那麼多險些不能挽回的錯事!
聽他說出這麼一句話,洛子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裡很有點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能得到對方的肯定。旋即她問道:“你去血蛛山,是想找什麼藥嗎?”
這話他沒答,倒是他身後的軒轅無,忍不住答了:“主上什麼藥都會找,尤其是能解開一些特別難解開的蠱和毒,以及能治療內傷的藥,他都會找。”
“找那麼多藥做什麼?你身邊經常有人受傷中毒嗎?還是隻是爲了醫學研究?”這句話洛子夜是條件反射問出來的。
理所當然的,百里瑾宸也沒回話,軒轅無已經多嘴了一句,這些太深的東西,他自然也不敢再多嘴。
其實,並非是主上身邊經常有人受傷,只是有那麼一個人,偶爾會受傷,甚至是中蠱毒。那些傷勢和蠱蟲,都是很難解的,主上也只是想,萬一對方出什麼事情的時候,他都能幫對方解決罷了。而那個人,是君驚瀾,也是主子的兄長,那人雖然很強大,但自從愛上澹臺凰之後,便常常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一切以那個女人爲先,拿他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不操心,主上卻不能不操心。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基本上所有可能被用上的藥材,主上都會收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洛子夜瞅着他不吭聲,又摸了摸鼻子,其實這個事兒,知不知道跟她也沒什麼關係。但是百里瑾宸並非是很善良的人,樂於幫助所有人治傷、解毒、解蠱。所以她實在是好奇,於是接着道:“還是你就是想全部收集起來,等到……”她預備把自己心裡所有的疑惑,全部說出來,看看自己能不能猜對。因爲百里瑾宸這個人,其實並非是一塊無懈可擊的石頭,堅持不懈這四個字,對付他是很有用的,大部分時候,多問幾遍,他就會說。果然,爲了避免她繼續聒噪,他起了身。
卻只回了兩個字:“贖罪。”
說完這話,他轉身,走出去一段路,似只是想清靜一下,不想再聽她說話。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一愣,贖罪?他做了許多喪心病狂的事情,需要贖罪嗎?可是看他那淡薄的模樣,也不像是會作奸犯科的啊。回頭看向軒轅無,軒轅無的面色,也有些沉重,跟上了百里瑾宸的步伐。
洛子夜皺着眉頭,沒再說話,而就在此刻。
“轟!”的一聲巨響,城門的方向,彷彿有什麼東西爆炸了!洛子夜收回了看他們主僕的眸光,微微一笑,這一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