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別的事情,我只是一時糊塗,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再過幾天你就正式嫁入皇宮了,咱們同是從明昭國來的人,理應互幫互助纔對,是不是?”郭婷忍着疼痛,失笑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走了嗎?”楚若淡然淺笑,快速轉身走向另外一條路。
“等等!純兒,我臉上和身上的癢痛怎麼辦?辣辣的感覺,已經快要把我的臉都燒壞了!”郭婷緊張地把她叫住,懇求地問。
楚若回過頭去掃了她一眼,便又繼續走自己的路,“回去以後用花椒水清洗,不能擱皁角,溫熱水就可以。”
郭婷微微一愣,就這麼簡單?可惡!他雙手攥成拳頭,心裡把楚若罵了千百遍轢。
等楚若離開以後,一衆宮人終於敢上前,魯革也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扶着郭婷的右胳膊。
“廢物!”郭婷聞到身邊人的氣味,揚起手就衝着魯革的臉掌摑下去。
可惡,他真是不中用!不單單是在情事上,更是在自己臨危的時候,只知道下跪求饒酰!
魯革緊咬着下脣,低垂着頭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請娘娘恕罪,奴才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本宮已經傷成這樣子了,你才知道錯!滾回去以後,給本宮跪在院子裡三個時辰,誰也不允許求情!”郭婷心中煩躁及了,她冷聲呵斥一聲,由其他宮人扶着離開。
那些宮女們都心有餘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唯恐郭婷會忽然發飆。
但是,剛纔那一幕,她們已經記憶深刻,對這個即將成爲後宮裡純皇貴妃的女人感到敬畏和惶恐,生怕純月公主會記恨上侍奉郭妃娘娘的她們
回到來儀宮以後,楚若便沒有再說什麼。
她只是安心地睡覺,晚上又去看望了田貴嬪一次。
再度回來以後,坐在桌前凝眉沉思,心緒莫名地不安寧。
同行來的五個人裡,已經中途死了一個郭湘,然後又被人打入冷宮一個項染,加上現在身受重傷的田貴嬪和漸漸無寵的郭婷,似乎只剩下自己還是正常的了。
若是三月十五大婚之日前把郭婷所犯下的過錯揪出來,只怕天下的百姓會把所有的過錯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畢竟這裡不是明昭國,人們就算對自己有所敬畏,信任的理由相對來說也還是有些薄弱。
募地,想到明天的日子,楚若心中一痛。
馬上就要三月十二了啊。
三年前的明天晚上,自己一家人都受到了最大程度的襲擊,導致骨肉生離死別,再也沒辦法相見。
雖然已經在連城堡前遠遠地見到了楚夢瑤,可那對楚若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
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她無助地趴在桌前,心底最軟弱的那一部分倏然涌現出來,瀰漫在身體四周圍,久久不曾散去。
忽然好想念邱然,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會讓楚若感覺像是楚家還在似的。而且,項家的其他兄長和姐姐都對自己不薄,她也比較期待能夠早日與他們重逢。
長嘆一聲,楚若拿起桌邊的錦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起身走向牀頭,取出一個極小的白色罐子。
打開以後,她把裡面的一塊骨頭倒了出來,輕輕碰在手上。
那是前世的楚若後脊樑上的一塊骨骼,也是楚若唯一留在自己身邊的東西。
時隔這麼久,觸及那塊骨骼時,還是會感覺到前世的自己就在身邊一樣。楚若的雙脣微微顫抖,卻遲遲沒有發出那個聲音:楚若……
此時此刻,除了洛鬆知道楚若的真實名字卻不曉得她的真實身份以外,她只告訴了軒轅澈,便再沒任何人知曉這件事。
對項家的隱瞞,也是出於對他們的一種保護。項銘嘯當初尊重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逼問她的真實身份,楚若一直心存感激。
從去年到了明昭國都城以後,便再沒有聽到別人喊自己一句,她無奈地輕嘆,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一直在譏笑貞太后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恐怕終其一生都不能再改回原先的名字了。
或許,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只是不知道,瞭解了與貞太后等人的恩恩怨怨之後,自己是否真的會繼續在大亞王朝的皇宮裡停留?
“叩叩叩。”
“誰?”楚若連忙擦了擦再度流出來的淚水,擡眸看向門口處,揚聲問道。
“啓稟純月公主,奴婢是明心。明靜姑娘剛剛來了,說公主若是還沒有休息的話,請移駕鳳儀宮,皇后娘娘有請。”
楚若眼裡閃過一抹厭惡的神色,隨即心中冷笑,狀似睏乏地說:“派人去傳話,就說本公主已經乏了,有事明天再說。”
“是,奴婢遵命。”明心悄悄嚮明靜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請純月公主過去。
明靜微微蹙眉,有心想要親自上前詢問。但是轉念又一想,還是算了,便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鳳儀宮中,阿蓮娜神傷不已。她的淚水一直都沒有乾涸過,哭得嗓子都啞了。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報應,害死了父母和孩子以後,便再也不能養大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莫名地感到這一切都是明昭國來的人造成的,最大嫌疑便是那個項純!
除了項純以外,阿蓮娜找不到任何人前來供認自己是殺害皇子與帝姬的主謀,而自己原本已經穩坐皇后之位,現在卻因爲兒女都莫名被害,導致皇后位分岌岌可危。
可沒有任何證據,她無從下手。
須臾,明靜便回來了。
阿蓮娜迅速看向她身後,見沒有別人的身影,不禁沉聲問道,“項純呢?她怎麼沒有來?”
“啓稟皇后娘娘,奴婢按照您說的話嚮明心說了以後,她向裡面一稟報,純月公主便是這樣回答的。”說着,明靜把楚若所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豈有此理!本宮只是客氣地請她過來罷了,她居然倚老賣老,還真的不過來了!”阿蓮娜氣惱地冷哼,轉過頭去向屏風後面煽風點火道,“母后,您出來吧!項純根本就不敢來,白白讓您等了半天!”
貞太后緩緩走了出來,眯起眼睛看向明靜,“你先出去吧,哀家有話要跟皇后單獨說。”
“是,奴婢告退。”明靜褔身說完,躬身退了出去。
貞太后走上前,冷冷地看向阿蓮娜,揶揄地說道:“不敢過來?哀家看她分明是不屑過來,早就不把你這個皇后放在眼裡了!”
阿蓮娜緊咬着下脣,心裡也着實不服氣。她心想,剛纔的話不是您讓說的嗎?怎麼又怪起我來了……
“你別在心裡不服氣,哀家說的話也絕對是真的。那項純今天在御書房不知跟絕兒說了些什麼,哀家跟他大發雷霆時,他居然不肯因此而遷怒於明昭國!”貞太后怒不可遏地說着,心裡這口惡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白天,她把鳳弄絕傳召過去以後,讓他立即用這個機會直接對明昭國發難,就說從那幾個妃子來了以後,大亞王朝的後宮無一日平靜,勒令明昭國國主歐陽月割地賠款,並且答應大亞王朝立即處決那幾個妃子。
沒想到,鳳弄絕居然斷然拒絕,並且說,就算是明昭國的人所做,也不能牽連到衆人,而只是針對個人。
這話分明是要袒護項純,不想讓她有任何閃失,貞太后又如何不知?
所以,貞太后故意讓明靜小心翼翼地說上那些話,想要聽聽項純的回答。
阿蓮娜剛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極爲驚悚的攔阻聲:“純月公主,請您稍等,奴婢先進去稟報。啊——天吶,純月公主!”
“咣噹”一聲,就在阿蓮娜和貞太后沒有反應過來時,忽然見到楚若直接走了進來。
只見楚若身上披着紅色的加絨斗篷,頭髮已經散落下來,似乎是疾步奔過來的樣子。
貞太后垂眸剛想閃躲,隨即看到自己身上的宮人服侍,便淡定地褔身,裝作是阿蓮娜的宮人。
阿蓮娜蹙眉,冷冷地說道:“純兒,你爲何要擅闖本宮殿內?不是說你已經乏了,想要睡下嗎?”
楚若嫣然淺笑,意味深長地掃了貞太后一眼,走上前雲淡風輕地說道:“皇后娘娘,本公主本來確實是睡下了,只是一想到皇后娘娘有事找我,便又不顧一切地起身,快速趕了過來。”
“您看,我連發髻都來不及梳理呢,一路上都用斗篷的帽子遮掩着,並未露出來。”
“那你也應該等宮女稟報以後再進來,否則也太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了!”阿蓮娜語塞,氣結地垂下眼簾,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現在她已經放棄要跟面前的女人結盟的想法了,只要不去觸犯項純,相信項純會在另一邊幫自己掃清不少障礙。
要不是今天發生一衆皇子忽然暴斃之事,只怕她早就開始派人私下暗殺項純了,屆時就按照前幾天宮妃忽然死亡的事情來處理,絕對萬無一失……
但是現在,阿蓮娜也不得不佩服項純的速度。如果項純沒有及時向皇上請命的話,現在已經被作爲從犯軟禁起來了。
楚若並未覺得歉意,只是淡淡地說:“本公主擔憂皇后有急事,所以衣不蔽體地跑了過來,反倒是我的錯了?既然如此,那本公主再回去便是。只是皇后娘娘以後若是再想忽然召見我,就不要怪我無法前來了。”
“你……”阿蓮娜眯起眼睛,拂袖負在身後,淡漠地撇嘴,“既然你願意留下來,那本宮也沒有什麼好阻攔着的。”
“本宮只是想問你,爲何你要去救田貴嬪?”
“還有,聽說你在御書房中停留了許久,皇上治理淮南災田一事,與你又沒有關係?”
“那是朝廷政事,後宮女子是不得干政的,自然跟本公主沒有任何關係。”楚若淡淡地說。
她狀似不着痕跡地擋住了貞太后想要悄悄離開的出路,走上前訝異地挑眉,“咦?這位姑姑好生眼熟,倒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怎麼一見到本公主就想離開呢?把頭擡起來讓我瞅瞅。”
貞太后心中一凜,該死的項純,難道又想要琢磨自己?
她緩緩擡起頭來,恭敬地說道:“啓稟公主,奴婢原先在您宮裡做過事,只是後來犯了錯,被趕了出來。”
楚若吃驚地眨了眨眼,“呀!原來是那位陳嬤嬤啊?幸會,幸會,本公主記得當時已經讓人把你給趕到其他受累的地方工作了,你因何出現在皇后娘娘的宮殿裡?”
貞太后雙脣微抿,倏然想起那次自己捱打的事情了。
她冷靜下來,恭敬地說:“公主,奴婢是皇后娘娘召過來詢問的,因爲昨夜剛好有路過皇子所附近。”
“哦?是這樣啊。”楚若點了點頭,轉過頭去看向阿蓮娜,“皇后娘娘,我這次來一是要談論皇子所走水一事,二則是要跟你說一下三月十五我要與皇上行婚嫁禮的事情,來時走了半天路,不知可否坐下來喝杯茶?”
宮中其實最忌諱的便是失火,所以一向都直接說是“走水”。
她說明來意也是爲了能夠多留些時間在這裡,順便也讓貞太后也有興趣留下來聽自己訴說。
果然,貞太后沒有走,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離楚若最遠的地方,仔細地聽着她們的談話。
阿蓮娜沒有想到楚若會主動說這些,見貞太后沒有走,便曉得她一定是特別想聽聽接下來那個女人要說些什麼。
“既然如此,按你就直說吧。”阿蓮娜坐回上首位置,擡眸看向楚若,沉聲說道。
“今天宮中盛傳都是明昭國惹的禍,還有人說要把田貴嬪拖到午門斬首示衆。”
“我認爲這是有人在肆意造謠生事,皇后娘娘應該管束纔是。至於真正的罪魁禍首,皇上已經讓我私下去查詢,我打算在十日內交出兇手。”
“十日?哼,本宮若是兇手的話,只怕早就趁着這幾日逃出宮去了。”阿蓮娜揶揄地掃了她一眼,“十日未免太長,既然純兒你特意向皇上請求要插手這個案子,何不在三日內就查出來兇手?”
“三日?皇后娘娘該不會忘了,三日之後我要與皇上行和親大典吧?莫非您這是要阻攔兩國之間的和親約定嗎?”楚若掩脣輕笑,似乎是在聽一個特別逗樂的笑話。
阿蓮娜氣結,目光若有似無地掃向貞太后,見她無動於衷的垂立在哪裡,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麼說了。但是又一想,貞太后如此討厭項純,定然會支持自己的決定。
“本宮當然不會刻意阻攔和親大典,但是前提必須說清楚:現在宮中剛剛有喪失,皇上不宜嫁娶妃嬪。本宮雖然有心快些促成你與皇上的一段良緣,無奈祖制在前,也不得不遵守啊。”
楚若心中冷哼,沒有人再比自己更瞭解大亞王朝祖制的了。
因爲當初鳳無涯登基初期,楚若親眼見證他修改之前祖制裡的漏洞,特地不眠不休地整理檔案,爲的便是讓祖制更加合理化。
有一段時間,楚若的心裡有些消極,因爲鳳無涯總是會想方設法的羞辱自己霸佔皇后之位的做法,用他所謂的了冷漠來澆熄楚若所有的念頭。
但是看到暴躁易怒的鳳無涯在重新修訂了祖制以後,楚若灰心的一笑,才更清楚他內心還是爲百姓謀福祉的,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冷酷。
“祖制不是已經被皇上整改過了麼?”
“而且向來皇家都有規定,在有皇室傷亡時,百日內可以繼續成婚,寓意更加好。”
“再者說,皇上要爲他的兒女們守孝?還是說皇后娘娘本身就有什麼私心?”楚若不卑不亢,態度緩和而又冷靜。
偏偏她說出來的話又是如此得擲地有聲,讓人挑不出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