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雖名爲荊州水軍都督,別人卻不知道,每次蔡瑁升官發財,都有一個姐姐在後面指導,教他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什麼時候做,什麼時候說,蔡瑁本身資質平庸,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數年間都穩壓蒯家馬家等荊北大族一頭,不但總領水軍,步軍大部分軍權也在蔡氏手上。
而這許多年下來,蔡瑁也漸漸養成了依賴心理,凡遇事不決,都來請教這個二姐。
蔡瑁躬身道:“弟來是有三件事告知姐姐,姐姐聽說主公要用那徐庶總領荊州步軍了嗎?”
“聽說了,主公讓他領就讓他領吧,等退了川軍,難道他還能真奪了我蔡氏的兵權不成。”
“那自然不能,我蔡氏早已完全掌控荊州軍,何況還有姐姐坐鎮,哪是徐庶一個新投之人能撼動的,只是。”蔡瑁說到這裡,臉上浮出怒色,咬牙切齒道:“只是那徐庶小兒太不知好歹,總領兵權尤不知足,不但要將我荊州水軍拉上陸地與川軍作戰,還要請主公親自坐鎮軍中,主公年近六旬,又身有隱疾,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徐庶擔待得起嗎?”
“哼。”蔡氏對着銅鏡輕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徐徐道:“弟弟,你也糊塗,如今川軍大軍壓境,荊北的兵馬又被劉琦敗光了,徐庶不用水軍,又哪來的軍隊可用?你就讓他調了去吧,要不然,荊北被那益州屠夫破了,你我又豈會有好下場?別忘了,你我都是豪門,劉璋誅殺過的豪門,哪一家比得上我蔡氏的?”
“是,是。”蔡瑁忙不迭應承,其實蔡瑁心裡想的,怨的,恨的,也正是這一點,這劉璋什麼不好乾,偏要殺世族,若是劉璋沒有這樁毛病,荊南大敗,蔡瑁指不定就率着荊州水軍全軍投降了,也能在蜀主手下奔一個好前程。
“還有那徐庶要主公親自坐鎮前軍,如果主公同意,你就讓他去嘛,瞎攙和什麼。”蔡氏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帶着蔑視和陰邪,輕出一口氣,“如今劉琦已經死了,要是主公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也就是琮兒繼位,也省的我們麻煩,而且劉表之死,正好栽倒徐庶頭上,徐庶還是有三分才華的,等他退了川軍,我們正好用這一點逼他交回軍權,又何樂而不爲。”
“哎呀。”蔡瑁一拍腦門,絲毫沒有在意蔡氏話裡的冷血,驚歎道:“姐姐,你可真是神人啊,剛纔我還爲這兩件事焦心不已,現在聽姐姐這樣一說,豁然開朗啊,姐姐若不是女子,定是我荊州軍師,強過那徐庶千百倍。”
“女子又如何,女子就不能謀劃大事了嗎?說吧,還有一件事是什麼。”蔡氏梳妝完畢,撩動下服,從席上站起來,沒有看蔡瑁,輕蓮曼步到了書架下,取出一卷竹簡《司馬法》,放在案上聚精會神看起來。
“還有一件事是件小事,大姐夫家的女兒要嫁人了,聽說是嫁給隆中的諸葛亮,我原本捉摸着如果這個外侄女嫁人,我這個舅舅應該送份重禮,可是那諸葛亮太也寒酸,着實一村夫,也不知道我那姐夫還有侄女怎麼看上的,我就來問問姐姐,是送一車彩禮,還是幾兩黃金。”
“哦?”蔡氏擡起頭來,眼睛中這纔有一絲光線,認真地道:“這卻是件大事,弟弟你記着,不管現在我們多風光,也不要忘了我們出自蔡氏,家族內的關係一定要修好,外侄女出嫁,我們禮當親自上門道賀,萬不可失了禮數,讓家族人以爲我們忘了本。”
“是。”蔡瑁忙點頭答應。
“還有那諸葛亮,雖居隆中,躬耕荒野,但卻是出自諸葛家族,別看諸葛亮窮困寒酸,諸葛家族枝葉散佈極廣,恐怕比我們蔡家還要大許多,諸葛家族長諸葛慈,非等閒人物,必有亂世生存之道,我們切不可得罪了諸葛家,侄女這門姻親,我看結得。”
“那送多少彩禮?”
“黃金一千兩,彩禮三百車。”
“那麼多?”蔡瑁張大了嘴巴,蔡家雖財大氣粗,但是一下子送出這麼多東西也跟割肉差不多。
“這只是你的禮金,我已經爲我那聰慧的外侄女準備好了禮物,到時候送給她必然合她的心意,弟弟,你以後也得長點小心,看人不要看其表面,看其貧富,得把一個人看到底,明白嗎?”
“明白,明白,弟弟一定謹記。”蔡瑁忙着點頭,其實壓根什麼也沒明白。
“下去吧。”蔡氏淡淡地說了聲,專注於竹簡,再不看蔡瑁一眼,蔡瑁拜了一禮,退出閣樓,直到那噔噔之聲慢慢消失,蔡氏擡起頭來,眼眸深邃,彷彿一潭隱藏在幽暗處的靜水。
“夫君啊,你老的太快了,失去了當年的雄心壯志,所以荊襄那麼多才智俊傑不肯歸附於你,我也只能每天在這孤寂的閣樓深居簡出,如果你再年輕二十歲,這天下恐怕都不一樣了。”
蔡氏輕輕嘆息一聲:“也罷,你外不能御臣,內不能安妻,只希望我能跟你躲過益州屠夫這一劫,然後把劉琮扶上你的位置,你也就沒有活着的意義了。”
蔡氏淡然的神情中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狠厲。
…………
旌旗獵獵,七萬川軍綿延十數裡,陸續向襄陽開進,沿途縣鄉城寨,守城官逃的逃,降的降,川軍一路暢通無阻,劉璋與法正在車駕中分析着荊北戰局。
法正指着地圖講解,劉璋一手捏拳撐着臉頰,一手手指敲在小案上,在車駕的搖擺中混混欲睡,那些擬定好的方略基本都在腦子裡裝着,現在法正不過確認一遍而已。
“報。”一名士兵飛馬而來,在馬上拱手道:“稟報主公,荊南樊梨香率三郡投誠。”
“什麼玩意?”劉璋微微提起一點精神,掀開車簾,眯着眼睛道:“說說具體情況。”
“是。”士兵一邊催馬跟着車駕緩行,一邊道:“荊南樊梨香擁軍三萬,在長沙誅殺長沙大族韓族陳族千餘人,發佈向主公的投誠告文,萬民歡呼,現在三郡都已經換上了我川軍旗幟,樊梨香請求暫懾三郡,征剿各處荊州亂兵。”
“呵呵。”劉璋笑了一下,向士兵揮揮手,士兵打馬而去,放下車簾,劉璋對法正笑道:“這倒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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