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啥時候能改改你這脾氣?我們現在是在敵營,不要一不小心露餡了,我在城頭上,那麼多人看着,你哥哥的攻城部隊又那麼密集,我次次射不中,旁邊的人不懷疑啊?”
“哦,這樣。馬雲祿應了一聲,腦筋大線條沒有懷疑。
關銀屏突然對自己的說話都心虛,不懷疑?那也沒必要次次射中吧?可是當時爲什麼自己就射中了呢?
關銀屏不知道,自己心底就不喜歡西涼兵,西涼兵雖然厲害,但是毫無軍紀可言,其實雍州西部一帶還是有許多地方適合種植的,可是爲什麼沒多少人種?
如果你種了,西涼兵一來,蝗蟲過境,你顆粒無收,現在西涼軍閥割據,各路軍隊幾乎都不約束部隊,別說種在地裡不能動的莊稼,就是放牧的牛羊,都是照搶不誤。
關銀屏在雍涼一帶生活一年多了,非常討厭,要不是馬騰和劉備關係好,自己真不想與西涼兵爲伍。
這種骨子裡的感覺,再加上川軍民望所在,讓關銀屏不知不覺間瞄準了西涼軍的身體。
“嘿。”馬雲祿突然眼睛一亮,關銀屏心一咯噔,心虛地以爲馬雲祿發現了什麼,只見馬雲祿睜大眼睛道:“妹妹,劉璋封你將軍呢,這麼說我也可以當將軍了啊?”
“是什長,不是將軍。”關銀屏解釋道,拍了拍胸脯,輕舒一口氣,果然和笨女人做閨蜜省心。
“他不是說等你有了戰功,就可以當百夫長嗎?經過幾天觀察,我看川軍將領的武藝也不咋的,以我們姐妹的實力,立軍功還不是遲早的事?嗯,我看將軍沒得跑,早知道川軍這麼容易當將軍,我早來了。”馬雲祿說完拍了一下巴掌,滿臉興奮。
“立軍功?”關銀屏看了馬雲祿一眼:“你忘記城池外面是你哥嗎?你要打你哥?”
“哦。”馬雲祿沮喪地嘟起嘴,埋怨道:“我哥真是的,打誰不好,偏打劉璋。”
…………劉璋回到關中,對迎上來的楊任道:“叫你找的細作找到了嗎?”
“找到了,找到三個,末將故意散播假情報,果然有人想從陽平關附近的險山下山,被我們當場拿獲。”楊任朗聲道。
“幹得漂亮,人呢?”
“兩個當場自殺,一個在我們審訊時,騙我們解開束縛,也自殺了。”
劉璋憤怒地盯着楊任,楊任心虛地低下頭,擡起眼皮看着劉璋,劉璋輕出一口氣,無奈揮揮手:“好了,下去吧,下去吧。”
楊任告退,法正對劉璋道:“主公,沒有細作,那兩名女子的身份又不能確定,恐怕還得想別的辦法。”
劉璋嘆了口氣,罵道:“孝直,你說我是不是衝了年歲?真是流年不利,這場仗就打得莫名其妙,馬騰不好好在西涼征戰,偏來和我們打。
現在眼看青衣羌有可能拉攏,又找不到穿針引線之人,眼看那兩女子有可能是西涼軍的人,又找不到試探的人……不行。”劉璋神情一肅道:“既然西涼軍的細作不怕死,那就不用他們了,我就不信問不出東西來。”
“主公。”法正突然皺眉道:“那受傷的女子不是漢人,這一代除了漢人,可就是羌氐,這女子會不會是羌氐人?觀其言行舉止,也不是一般人家,在羌人中落落大方的女子可稀少,如果真是羌氐人,必是羌氐貴族無疑,或可用在說服青衣羌上面。”
“對呀。”劉璋一想,確實大有可能,那女子從容顏上看,確實與一般漢族女子有異,不但會說異族話,還會說漢話,只是在裝不會說,這些都足以說明其身份不簡單。
會漢話,言行舉止還算得體,極有可能是羌氐貴族女子,這樣的話,說服青衣羌或有着落。
後面的兩日,西涼軍再次向陽平關發動猛攻,依然騎射壓制,箭雨如簧,川軍有了昨天抵擋拋射箭雨的經驗,盾牌皆斜着高舉,箭雨殺傷力有限。
並且在西涼軍奔馳騎射時,不再全方位射擊,而是集中射西涼軍循環騎射路線的幾個節點,凡西涼騎過節點,必人仰馬翻,循環騎射陣被攪亂,威力大減。
之後的攻城,由於川軍增加許多的弓箭手,守城的梯隊士兵幾乎人人握弓,箭雨比西涼軍還密集許多,加上多了強弩和原地射擊,比西涼軍準確不少,西涼軍傷亡慘重,連攻三日不下。
第九日,馬超引大軍撤回大營,眼見攻城受阻,煩躁不已,銀槍丟給親兵,將佩劍往几上一拍,向着衆將怒聲道:“豈有此理,我西涼八萬大軍,個個驍勇,小小陽平關竟然連日不下,就是因爲你們中間有人,退縮畏戰,懷揣私意,可恨。”
馬超怒視衆將,衆將面面相覷,龐德出列道:“少將軍,我等皆拼死力戰,未敢有半點懈怠。”
“就是啊,大哥,馬鐵他都中箭三次了,還親自率軍衝殺,實在是川軍調配有度,劉璋親自上城督戰,抵抗頑強啊。”
“是啊,是啊。”先零羌一衆羌人首領也紛紛附和。
“我說的不是你們,龐將軍,馬岱,諸羌首領,皆是英雄,可是……”
馬超踏步走下臺階,走到將領隊列中間,看着一個圓臉沒鬍子的羌人將軍,冷聲道:“那可多,你難道就沒什麼對本將軍說的嗎?”
那可多帶着一頂狗皮氈帽,面對馬超的質問,身體微微發抖,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馬超冷冽的眼睛,一下子低下頭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馬超一把揪住那可多的衣領,盯着他恐慌的眼睛道:“那可多,你們青衣羌八千餘人,一個獨立的攻城梯隊,還有一個以青衣羌爲主的混合攻城梯隊,如此龐大的戰力,你們都做了些什麼?”
馬超湊近了一點那可多,那可多感覺到馬超的呼吸節奏,心砰砰直跳,聽着馬超用寒冷的語氣道:“不要以爲本將看不出來,你們青衣羌射的箭都射到哪裡去了,你們攻城的時候,是顧着自己擋箭,還是真的在攻城。”
馬超放下那可多,爲他整理了一下衣領:“你給我聽着,明日攻城,你們青衣羌是先鋒,要是再像前幾天一樣……”馬超拍拍那可多肥厚的臉道:“別忘了,你的首領位置是誰給你扶上去的,可以扶上去,也一樣可以給你拽下來。”
那可多眼睛猛地一睜。
馬超說完大踏步走向主位,邊走邊朗聲道:“就是因爲有青衣羌那羣懦夫,才導致攻城不利,如果接下來的戰爭你們還是這樣,我馬超麾下可不養廢物。”
“哈哈哈。”其他幾名羌族首領大笑起來,以先零羌一個頭領笑的最大聲。
這幾名羌族首領都是依附馬騰的,其他幾個羌族首領,兩邊都依附的面無表情,而以前與青衣羌一樣依附韓遂的,都神情鬱郁,一言不發。
那可多是這裡唯一一個以全族首領參戰的,可以說比其他在場羌人首領地位都高,在衆人的笑聲中,那可多的汗水從狗皮帽邊沿滑下來,馬超強大的壓力一去,全身肌肉僵硬,彷彿身體都失去了知覺。
馬超是西涼的神威天將軍,羌人莫不害怕,那可多更是害怕不已,他是在青衣羌首領被殺,青衣羌部落被先零羌攻佔,第一勇士細封池被驅逐,才僥倖上位的,正常情況下,這個首領位置永遠不可能輪到他。
那可多的一切都是來自馬氏和先零羌。
馬超遣散了衆將,拳頭撐着額頭沉思,馬岱上前道:“大哥,不必憂慮,我們攻城器械已經打造完畢,有了攻城器械,必可攻下陽平關。”
馬超擺擺手:“我不是憂慮這個,陽平關,我必取之,只是,現在看青衣羌和其他依附韓遂方羌人的態度,加上韓遂這次沒有出兵,我憂慮西涼啊。
當初諸葛亮以拉攏羌人爲由,力勸我們幫助羌人來向劉璋報仇,時至今日,我才覺得莫名其妙,青衣羌自己都不着急,我們着急什麼?青衣羌不急,反而是先零羌戰意昂揚,以羌人首領自居。
還有韓遂,明明是他派人伏擊了吳班,現在我們來討伐川軍,他卻一個兵都沒出,這裡面定有隱情。”
馬岱道:“大哥,難道這樣不好嗎?青衣羌一向依附韓遂,多次與我們作對,先零羌卻是我們的盟友,先零羌成爲羌人十三部首領,我們馬家的勢力,可就能與韓遂持平了。”
馬岱說着道:“大哥是擔心我們大軍在外,韓遂在西涼鬧事嗎?”
“他敢。”馬超大聲道:“不要羌人,我馬超一樣不把韓遂放在眼裡。我現在只是不明白父親當初爲什麼聽了諸葛亮的話,幫青衣羌報仇,替韓遂老匹夫出頭,反而青衣羌韓遂退縮,氣死我也。”
這次馬騰派馬超南下,並非是要攻佔蜀地,馬騰也沒那麼大野心,最多就是拿下一個漢中,主要目的還是爲青衣羌報仇,拉攏青衣羌和各部羌族勢力,這樣馬騰就能成爲西涼最大軍閥了。
這時龐德道:“不管怎樣,先攻下陽平關再說吧,總不能現在罷兵。”
“那是自然。”馬超沉聲道:“要是我現在收兵,還不被劉璋笑掉大牙,我馬超槍鋒所指,哪怕我不想得到,也要摧毀。”
就在這時,一名西涼兵從外面小跑進來,風塵僕僕地向馬超一拜:“少將軍,大事不好。”
馬超一看,竟然是馬騰身邊的親兵,立刻神色一擰,冷聲道:“難道韓遂那老狗真的鬧事了?”
“不是的,少將軍。”西涼兵道:“韓遂沒有鬧事,是小姐不見了。”
“雲祿?”
馬超,馬岱和馬鐵馬休都看向士兵,士兵吞了口唾沫,口乾舌燥地點點頭:“不止小姐,還有關家三小姐都不見了,所以主公急的不行,我們已經在天水一帶找過了,什麼也沒找到,後來得到消息,有人看見兩位小姐到陽平關了,主公以爲小姐是爲上戰場,來了少將軍營中。”
“我們根本沒看到妹妹啊。”馬鐵說道,馬休也點點頭。
馬超一下憂慮了,一錘捶在案几上:“死丫頭,怎麼這麼不省心。”恨的咬牙切齒,過了一會,對馬休道:“馬休,你帶些人,搜尋陽平關周邊,一定要找到那死丫頭,還有關家小姐。”
“可是這正打仗……”
“我不缺你那點人。”
“是。”馬休大聲應諾,馬岱皺着眉頭,望了一眼陽平關方向,馬雲祿可是馬騰和幾個馬家兄弟的心肝寶貝,只希望馬雲祿沒有被川軍抓了去,要不然,以劉璋對敵人的殘忍,馬岱實在不敢想下去。
……青衣羌營中,那可多走進大營,一臉氣憤,衆青衣羌兵和大小頭領都看着他,臉上麻木,那可多看着族人這樣的表情更加氣憤,大聲吼道:“看什麼看?所有頭領給我集合(羌語,下同)。”
羌兵們各做各事,大小頭領慢騰騰走到那可多面前,那可多捏緊拳頭,臉上一片青紫,一腳踢在一個頭領膝蓋後窩上。
“沒吃飯嗎?你們還是我青衣羌的勇士嗎?誰要是再給我慢吞吞的,受撥發之刑。”那可多大聲吼道。
撥發之刑,是羌族的一種刑罰,次於斷舌潰腸,但是也極慘烈,就是將頭髮一束一束地拔下來,往往痛不欲生,如果你在哪裡看到一個光頭羌人,禿頂上很多瘡疤,就是受了這種極刑的人。
大小頭領開始加快速度,站到那可多面前。
那可多看着一個個精神不振的青衣羌頭領,氣憤不已,大聲道:“你們要把我青衣羌老祖宗的臉都丟光嗎?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已經敗壞了我青衣羌英勇之名?現在被先零羌和神威將軍嘲笑爲懦夫,廢物。
你們還如此一蹶不振,你們能有一點骨氣嗎?你們是雄鷹和蒼狼的兒子,你們見過棲息在麻雀窩的雄鷹,夾尾巴的蒼狼嗎?你們現在就是麻雀,就是獐鹿,比野狗都不如。”
那可多環視衆頭領,眼睛中帶着怒火。
可是一衆大小頭領對那可多的說法顯然都不服。
“首領。”一名羌人頭領擡頭道:“那可多首領,不是我們不願意打仗,是不知道爲什麼打?這次就是我們的老對頭先零羌頤指氣使,完全把我們當下人使喚,憑什麼?”
“就是,就是。”一衆頭領紛紛附和,他們也不想被人罵廢物,這是對草原勇士最大的侮辱,可是他們堂堂西羌十三部最大部族勇士,憑什麼奴隸一樣聽先零羌使喚?
“放屁。”那可多大吼一聲,口水濺到面前一個頭領臉上,怒聲道:“你們不知道爲什麼打仗嗎?這次神威將軍爲什麼興兵伐川?還不是爲我們青衣羌首領報仇?他們爲我們報仇,你們卻消極畏戰,這是一個勇士該有的作爲嗎?”
衆頭領沉默,都滿臉不服,卻不敢說心裡的話。
突然一個小頭領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喊道:“我們首領是先零羌的人殺的。”
一個人一喊,其他人都是精神一震,卻沒有敢附和,都看向那吼的一人。
“你說什麼?”那可多跨步而出,分開人羣,走到那人面前,一把將那小頭領揪出來,扯着他衣領道:“小寒當,你知不知道說這種破壞羌人團結一心的話,是多麼大的罪過?
你有什麼證據就胡說八道?如果傳到先零羌的耳朵裡,還以爲我們有不滿神威將軍的心思,你要害了整個青衣羌嗎?”
“我纔沒胡說八道。”那小頭領毅然不懼地道:“如果不是先零羌的人乾的,爲什麼我們頭領死的消息還沒傳到大寨,先零羌就殺過來了?
如果不是先零羌乾的,韓遂將軍一向與我們青衣羌爲盟,爲何這次沒有出兵?
如果不是先零羌乾的,爲什麼細封池大哥要到白馬羌,與白馬羌首領一起誓言對抗先零羌?
兄弟們誰都知道是先零羌乾的,先零羌就是要用這次攻伐川軍,從我們青衣羌手上搶走羌人十三部的統治權力,依附馬家,還要我們爲他賣命,休想。”小頭領滿臉憤慨。
“反了你了。”那可多怒極,扯起小頭領的衣領一下子摔在臺階上,小頭領的背部重重磕在臺階尖利的邊沿,一陣窒息,神情扭曲。
那可多大聲道:“你一個小部落首領知道什麼?先零羌進入我青衣羌,我那可多何嘗不恨?但那只是草原一般逐殺,只是湊巧趕上老首領死難罷了,草原本就是弱肉強食,我們他日強大,一樣可以報仇雪恨。
韓遂不出兵,是因爲害怕得罪劉璋,本來這次戰爭起因,就是因爲他伏殺了川軍太守吳班引起,他卻不出兵,已經被整個涼州大小數十路軍閥和我羌人十三部不齒,你還敢提他?
細封池一心覬覦首領之位,結果不孚衆望,逃入白馬羌,與白馬羌沆瀣一氣,是我青衣羌的叛徒,這種對權力紅眼的人,他纔不會管青衣羌的前途命運。
你這樣是非不分,黑白不明,連我青衣羌的仇人都分不清楚,言辭之間,竟然對神威將軍不敬,是何居心?”
那可多一口氣說完,怒視小頭領,大聲道:“來人,此人有辱我青衣羌勇士之名,處以拔舌之刑,盡收其部。”